第75章 年龄(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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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啊!”男人挺着个啤酒肚,发出杀猪式的惨叫。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周围像是竖了几堵高墙,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重,一股阴冷的气息飘过来,男人根本不敢回头望。

    “我完了。”

    在被那股阴冷的气息捕捉到之前,两道刺眼的光芒突然照过来。

    平日里最恨莫名其妙开远光灯的,这时候男人却拼命地往灯光底下钻,像是沐浴到了生的希望:“救,救命。”

    “要救吗?”骸骨狗只有两个黑洞似的眼睛,却能看得极远。

    白辞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背,骸骨狗猛地冲出去,嘴里吐出一团光明的气体,这团气体吞噬阴气失败,不过却有效地阻拦一瞬,骸骨狗趁叼住男人的衣服,把他往前面一扔。

    林云起上次看到这么闪耀的光芒还是在电视剧里:“这是,佛光?”

    白辞微微晗首。

    林云起大受震撼,这狗日常表现的极其乖戾,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秀出佛光的。

    白辞平静道:“也许和它经常举报酒驾有关。”

    “”

    车顶传来‘嘭’的一声,林云起抬起头,心疼地发现顶部凹陷了一块。前后不过两秒钟,男孩从车上探下来脑袋,倒着往里看:“老师。”

    林云起眼角抽搐了一下,打开门让他进来,同时道:“老师要收回上次那句,让你活泼点的劝告。”

    白辞打开车灯,林云起这才注意到男孩的脚还流着血,面色微变:“不要再挨地了,坚持一下,很快带你去医院。”

    郁并不在乎脚底板传来的刺痛,低头盯着自己的双,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迷惘。

    刚刚把钗子戳进男子脖颈的刹那,他分明感觉到了有冰凉的液体溅在上,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掌心很干燥,没有任何液体流过的证明。

    郁坐在后座,白辞没有回头却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罕见开口给林云起以外的人做了次解释:“有些人的血液不容于阳世,一旦流出会立刻消失。”

    郁不再盯着看,慢慢捋平照片被抓出的皱痕:“那个眼瞎的男人,是老师的仇人吗?”

    林云起沉吟片刻:“应该是。”

    之前白辞用‘曾经的朋友’来定义这段关系,想必中间穿插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郁提炼信息的本领一流,三言两语就清了男子想要诱使自己做的事。

    这时他那位舅姥爷,连滚带爬地在外面敲着车门:“壮士!开门啊。”

    林云起胳膊探出窗外,伸出一根指头:“一点要求,上来后闭嘴。”

    男人捂着嘴巴连连点头。

    等他真正上车时,白辞开口让他朝前面靠点,男人听话地伸长脖子探过去,立刻被打晕。

    林云起扬了扬眉。

    白辞:“有些对话少儿不宜,他不适合听。”

    着少儿不宜,实际是打晕了老的,留下了的。

    大概是因为知道无佚吃了点亏,白辞目前心情不错,多和孩了两句话:“利用生死簿的提议,你不心动?”

    凝视照片上怎么样也抚不平的皱痕,郁低声道:“有些交易做了,害人害己。”

    他自己的家庭就是前车之鉴。

    “连孩子都懂的道理,有些人活了上”

    意识到这样可能连带着暴露出自己的年纪,白辞及时停了下来。

    林云起眯了眯眼:“上什么?”

    白辞:“上百年,都没悟透。”

    听过数百年和上千年,很少听人用上百年这一法。

    “你们聊够了吗?”

    骸骨狗总算干了一件人事,发声打断车内僵硬的气氛。

    它不是无佚的对,打斗中以闪躲为主,再以金刚不坏神功为辅助,闪不过时可以更好地抗揍。

    但这种抗揍也是有限度的。

    白辞打开车门走进黑夜,准确锁定虚空中的一点,从林云起的角度,只看到他以指代笔,画了些什么。

    都打架讲究的是稳狠准,但此刻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一道白色的虚影随着白辞指尖的停顿逐渐显露出轮廓。

    幽蓝色的暗芒和艳丽的石榴红汇聚,在半空中炸开,迸发绚烂至极的烟花表演。

    林云起目光一动,直觉那抹红来自白辞:“这颜色”

    “是彼岸花的颜色。”白辞一下车,骸骨狗立刻脱离战场,占据了它主人原来的位置。

    眼见两只狗爪子搭在方向盘上,林云起不可思议:“你准备带着我们跑路?”

    骸骨狗:“只有我们走了,主人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林云起:“”

    这逃跑理由,太漂亮了。

    “会话的狗。”男孩本来就挺喜欢狗,犹豫地摸了一下。

    林云起想到万年古木养的那只狗,过往很多疑惑得到了解答,譬如男孩性格孤僻,但第一次见面时,就对自己展露出足够的好感。

    原因多半在于相似的容颜。

    骸骨狗时刻准备跑路,但还没有跑,不时伸出去脑袋观望战况。

    “好!”它激动地海豹式鼓掌:“无佚率先吐出第一口血!”

    “”

    从前白辞口袋总是出现奇怪的咔嚓声,林云起好像明白了声音的来源。

    “胜之不武,”无佚嘴角挂着血丝,面上笑容犹在,“如果不是百年前的设计,论实力你要稍逊我一筹。”

    白辞没有负伤,却是微微皱起眉头,盯着面前这道纤弱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佚一直保持着笑容,随着他笑容淡去,原地只剩下一只幽蓝色的蝴蝶。

    白辞转身上车,骸骨狗乖乖从缝隙钻到后座,不解道:“我尊贵的主人,为什么不直接搞死他?”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打不死。”

    白辞面上看不出过多情绪,但目光一直是微微沉着的,大概是在思考原因。片刻后,他发动车子,重新朝来的方向开去。

    林云起查了下导航,路过一家医院时,先送郁去清理了脚底的玻璃碎片。交完费用,又给昏迷的男人办理住院。

    “他梦游伤人,被家属打晕了。”

    借口用得很合理。

    郁暂时没办法下地,背着人往外走时,林云起嘱咐:“记得回来接你这亲戚。”

    郁闷声道:“要回家了吗?”

    林云起有些默然,随后:“你妈妈很担心你。”

    接下来都是一段冗长的沉默,郁一路盯着全家福不话,有一瞬间他甚至恶劣地想,要是当初父母真的就那样死了也好,至少有些痛苦不用延续到现在。

    这偷天换日得来的七年,也没有多少喜悦。

    眼看指甲快要抠破照片上父亲的面容,骸骨狗百无聊赖地趴在一边:“主人曾经过,人性的恶不是纯粹的恶,这就是它的卑劣之处。”

    无法打着正义的旗帜去讨伐另一方,尤其是在面对家人时。

    骸骨狗心有余悸:“幸好我没家人。”

    全族就剩他一个独苗苗。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从医院到别墅,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有四个红绿灯。但今天一反常态的顺畅,一个红灯也没遇到。

    昏暗的路灯下,女主人还坐在那里,林云起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穿一身黑,像是料定了今天是自己的忌日。

    白辞没有下车,给骸骨狗使了个眼色。

    整张撕掉博美的外皮,骸骨狗跃出窗外,瞬间体型暴增数十倍,让郁坐自己背上。

    视线扫过那张外皮,林云起默默拧开瓶子喝了口水。

    郁的脚才包扎完,骸骨狗把人送到凳子上后立时回来。

    林云起一直盯着那处,没过多久男主人从别墅里走出来,啪地一下跪在妻子面前,嚎啕大哭。

    夜色下,一声声‘对不起’传到耳边,林云起听着凄厉的哭喊,心中毫无波澜。私心里他很想称之为鳄鱼的眼泪,但站在郁的视角,又不全是这样。

    这时他忽然想起白辞关于人性的理论,摇了摇头,开车离开。

    骸骨狗趴在后座玻璃上:“她的影子淡了,离消失也就是这几时的事情。”

    路上白辞给聂言发了条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翌日太阳初升,特殊组来人抬走了棺材,对外宣告女主人在家突发心梗而亡。

    绑架案告一段落,警方通报孩子已经找回,但细节不对外披露,络上有各种猜测。聂言没特别找人去压热搜,清楚这种新闻的热度,随着结果出现,很快就会降下去。

    结案报告的重任又落在罗盘七身上,因为很多案件细节他也不清楚,只能借着请林云起吃饭,旁敲侧击地打听起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可能太困了,在亲戚那里找到人之后,我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罗盘七觉得合情合理,一定是有不方便让林云起看到的事,所以白辞给他施了术法陷入沉睡。

    “你如果我写个三句话总结,领导会不会给过?”

    林云起:“为什么不是三页纸?写得够多,别人就无法在态度上谴责你。”

    罗盘七愣了下:“有道理。”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岂不妙哉?

    被指点迷津后,罗盘七匆匆回去赶结案报告,自始至终连筷子都没碰。

    林云起想了想,打电话准备叫白辞过来:“罗盘七急着走,要一起吃午饭么?”

    得到的自然是一个‘好’的回应。

    白辞挂断电话后,露出温和的笑容:“他请我吃饭。”

    骸骨狗打破自我感动的幻觉:“是罗盘七有事离开,林云起怕浪费,才叫你去的。”

    然而这句话白辞压根没听进去,为了尽快赶到,外套都是拿在上下楼时边走边穿。不到一刻钟,他便来到一家饭馆。

    林云起正在看新闻上关于失踪案的评价,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到白辞有些惊讶:“这么快?”

    白辞在他对面坐下,状似很矜持地点了下头。

    林云起让服务员再送来一碗米饭,放下开口道:“郁的父亲不准备办葬礼,这样也好。”

    整件事原本就经不起细细推敲,一旦有人注意到不对,很容易追究到什么。

    过去几年经常能见到的人,没就没了,要没一点伤感,肯定是假的。林云起轻轻叹了口气,难得没什么食欲。

    白辞把他喜欢的糖醋排骨推过去,:“长期和煞生活在一起,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好在孩子还,一切来得及。”

    林云起担心的是另一件事,男主人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旦他也离世,郁就真成了孤儿。

    “收养要年满三十周岁,我还差得远。”

    他忽然看向白辞:“对了,你身份证上是多少?”

    白辞短暂沉默,若无其事地扒了口白米饭:“二十二。”

    “”

    林云起饭都不吃了:“二十二?!”

    这份震惊白辞不是第一次瞧见,行走在人世间,需要一个身份。这种事当然是交给特殊组来办,也只有他们有权利去做。上一任总部负责人还在时,白辞专门报出自己定下的日期,要求按照上面的数字作为出生日期。

    当时的总部负责人也是一副‘你个脑袋瓜有什么毛病’的表情。

    曾经的质疑现在迎来了回报,白辞平静强调:“没错,比你还一岁多。”

    林云起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要什么,喝口水压惊。

    “云起哥哥。”白辞突然面无表情地叫了声。

    ‘噗——’

    幸而林云起及时侧开身,桌上的菜免遭一劫。

    罪魁祸首体贴地递过去餐巾纸,白辞淡淡问:“还好吗?”

    林云起咳嗽了好几声,总算缓过来:“你给我好好话。”

    震惊的不只林云起一个。

    白辞的身份证经常要换,每次他去改年龄,骸骨狗就会抓紧时间独自浪,现在回想起来,对方更换身份证的频率确实过于勤了。

    掰着指头算了算,不到三十年,白辞就要去换一次。

    也就是,他给自己的定位永远在三十岁以前。

    “太不要脸了。”骸骨狗出林云起的心声。

    被控诉的当事人无动于衷,见林云起不动筷,白辞亲自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碗里:“先吃饭,菜都凉了。”

    午饭结束,回去路上,白辞总算了句人话:“可以让聂言给万年古木申请一个身份。”

    林云起皱眉:“他不也是煞?”

    “不一样。”白辞解释:“傀儡和郁的妈妈不是一个量级的,他完全可以收敛自身的煞气。”

    女主人到底是万年古木违背天道,用煞气滋养出的新煞,和自然诞生的阴煞有着本质区别。

    林云起抿了抿唇,也不好是让郁跟亲生父亲在一起,还是跟万年古木在一起更好。

    即便看不起男主人的作为,他目前也希望对方能多活两年,否则短时间丧母又丧父,不是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

    铃声打断他的沉思。

    罗盘七打来电话,开口就是一声哀嚎:“被摆了一道!奖金彻底没了。”

    林云起停在路边,问:“怎么了?”

    罗盘七:“早上去抬棺木,我以为”

    猛然意识到平时和林云起吐槽多了,忘了有些事不能,连忙改口道:“没什么,打错了。”

    林云起莫名其妙望着。

    副驾驶座白辞出声道:“棺材是早上八点抬走的,那个时候他们默认了煞已经消失,实际煞是八点半才真正消失。”

    多半个时似乎也没差,但罗盘七的嚎叫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林云起骤然明悟:“这半个时,郁的妈妈是不是去”

    白辞:“已经要死了,当然是要带走该死的人。”

    林云起闻言目光一动。猜测特殊组产生误判可能和白辞之前发的短信有关,给他们种下煞已经消散的心理暗示。

    “在精神病院,我也提醒过罗盘七留下来,”白辞淡淡道,“一碗水端的很平。”

    “”

    归,但这种‘一视同仁’明显是不利于罗盘七的,知道煞已经消失,他要忙着写结案报告,必然是迅速从精神病院撤离。

    想想对方起早贪黑地加班,还要扣奖金,林云起不免产生些同情。

    正要回拨电话,发现快没电了。

    白辞时刻关注林云起的一举一动,在他开口前,主动把自己的递过去。

    林云起拨号过去,安慰道:“回头我去上看看有没有周末能做得高薪兼职,到时候带上你。”

    “”

    我看你是想我死。

    罗盘七不接话,冷酷地单方面结束通话。

    林云起一脸莫名其妙:“我没得罪他吧?”

    处在不同空间,都能感觉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嫌弃。

    有关兼职,难得没有站在林云起这边为他话,白辞岔开话题:“扣掉的奖金聂言一般会找其他理由补发。”

    林云起点了点头,要把还回去,突然又收回。

    白辞挑了下眉。

    林云起看了他一眼,当面打开通讯录。里面只存了两个电话,一个好像是聂言的,备注很官方,就叫官方人员。

    另一个自然是自己的,备注是‘林哥哥’。

    何等的卧槽!

    恶趣味被拆穿,白辞面上看不出任何悔意,还专门拿出身份证放在林云起面前:“很合理。”

    “”

    被天打雷劈的,你开心就好。

    家教工作并未随着女主人的离去而终止。

    郁父亲专门打来电话,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林老师吗?这周先让孩子休息一下,下周课程照旧。”

    “知道了,到时候会再跟你确认时间。”

    林云起把扔到一边,按了按眉心,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印证了一个道理:只要够忙,崩溃就追不上你。

    起码世界观被颠覆,他到现在连崩溃的时间都没有。

    “希望最近能安生些。”

    刚对着空气喃喃了一句,外面就有人敲门。

    白辞站在门边:“早上好。”

    林云起沉默了一下,请他进来。

    白辞没有迈过门槛,开门见山道:“收拾一下,带你去发财。”

    “”

    一直到上车,白辞才缓缓起原因:“两个月前开始,有人高价收购陪葬品,导致最近盗墓的相当猖獗。”

    林云起:“你想带我去盗墓?”

    这可是要量刑的。

    “当然不是。”白辞好笑:“古董街现在热闹的很,一堆自称有祖传宝物要卖的,正好去淘淘。”

    林云起直觉没这么简单。

    上次来古董街还是买凤冠时,一下车,林云起就被前方的情景震撼到了。卖货的可谓是见缝插针摆地摊,有些恨不得爬屋顶上吆喝。

    “乱成这样,也没有城管?”

    白辞带着他往里走:“有几个贩卖过文物的倒爷,警方已经想抓很久了,这次就是个会。”

    林云起失笑:“倒爷应该也清楚,来这里不安全。”

    “利益动人心,人多,蒙混过去的可能性也不。”

    人确实是多,林云起都得侧着身子走路,每个摊子旁都围着不少人,还有在发朋友圈站在原地不动的。

    骸骨狗骨头都快被挤碎了,抱怨:“这就是人类的第二大特性,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甚至有人是专门赶来拍照片,发微博的。

    白辞忽然停下脚步,旁边一个人少的地摊,年轻情侣正和摊主还价,想买走一串链。

    摊主也是个爽快人,低价让他们拿走。

    女孩兴高采烈地要伸去拿,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诅咒可不是送出去就能化解。”

    女孩愣了一下抬起头,被后面帅哥的容貌惊叹到,后知后觉这句话是对摊主得。

    男孩很灵,敏锐地察觉到摊主表情不太对,拉着女孩离开:“走,东西不要了。”

    摊主面色难看。

    白辞扫码付款:“我买了。”

    摊主愣了下,连忙塞给他:“高人,你有办法化解?”

    白辞没回答,拿着东西离开。

    接下来,他又买了不少东西,林云起见没地方装,找到打扫卫生的阿姨要了一个大黑塑料袋,让白辞把东西全部丢进去。他直接扛在身上,若不是有气质撑着,活脱脱就是一收破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