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带着夏油杰和艾露露落下的时候, 是在半空之中。

    夏油杰及时召唤出他的飞行咒灵，像抱孩子似的把艾露露圈在臂弯里，顺利接住下落的身体。

    “哇哦, 闹得还挺大的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五条悟盘着腿, 探头出去看下方的战场。

    坑坑洼洼，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人类的断肢残骸, 仅剩一群伤痕累累抱团缩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们。

    强大、癫狂，仿佛已经失去了属于人的理智的中原中也，步子都没挪动几步，仅仅只是凭借着抬手举起的重力球, 就把在场的所有人炸得人仰马翻。

    “他已经失去神智了。”夏油杰目光垂下，神态有些少见的冷淡。

    并不是对中原中也杀死那么多人有什么意见。

    混迹、投身于黑暗之中的人, 本就随时都会面临死亡。

    现下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输给了中原中也，且这一输便失去了性命。

    倒不如, 人被中原中也杀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极道组织本来就是最容易滋生负面情绪的一个行业, 无论是怨恨、憎恶、贪婪还是别的什么。

    都会由此而孕育出强大的诅咒。

    但不知道为什么，横滨的诅咒就是特别的少。

    现在夏油杰看明白了。

    能凝聚出诅咒的负面情绪刚聚合到一起，甚至还没开始行动, 就被震怒的神明之威碾散。

    但是看中原中也陷入癫狂失神的状态就知道, 这并不是个轻松的办法。

    不然一年前的他，完全有能力自己祓除诅咒。

    艾露露挣扎了下，虚弱地喘息, 伴随污浊状态的开始，妖怪的身体也像个容器般，不断有能量涌入，快速净化再导向中原中也。

    “艾露露……要下去……”

    要去到, 中也大人身边。

    夏油杰担忧地扶住站都站不稳的艾露露，“这样子不可以的吧？”

    脸色苍白如霜，身体微微颤抖，从袖口里看进去，纯白的翅膀仿佛被污浊的枷锁禁锢。

    就像是，即将被拖入深渊的白色鸾鸟。

    艾露露回头冲夏油杰笑了下，“老师，人生中总有拼命都想要追求的吧？”

    退出夏油杰的怀抱，身上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渐变色的长卷发凌乱地飞舞。

    夏油杰眉头轻皱。

    “艾露露就是为了中也大人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啊。”

    像鸟儿一样轻巧地转身，往下一跃。

    面朝着地面上的中原中也，直直地向着心中的神明而去。

    明明双手就是翅膀，就算随便抬手扑腾两下都可以减缓下降的速度。

    但是艾露露却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用那双黑眸专注地看向中原中也。

    .

    深色略带腥气的血沾湿了赭色的额发，脸上的表情冷酷张扬到了极点，不顾身体暴戾的输出，让中原中也的身体濒临崩溃。

    中原中也大笑着举起了重力球，就要向躲在一起的羊砸去。

    曾经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无法唤醒他心中的人性。

    如果最开始进入污浊状态的中原中也，还会无意识地放他们一马。

    因为艾露露的存在，导致污浊时间增加的荒霸吐安全装置，在超过了一定的安全时限之后，就再也不会记得对他们留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

    羊的人推推挤挤，颤抖着身体惨叫出声，但是因为失血以及体力透支，导致跑都跑不动，只能惊恐地看着中原中也的手即将落下。

    与此同时，艾露露跳出了飞行咒灵的范围。

    夏油杰手紧了紧，差点控制不住想用咒灵把艾露露捞回来。

    “不着急，不着急。”盘腿坐着的五条悟伸手拍了拍夏油杰。

    反正就算中原中也真的对艾露露无动于衷，他也可以在她摔成张鸟饼饼之前把她接住。

    墨镜下的通透如钻石般的蓝眸探究地看向污浊状态的中原中也。

    哇，这个破坏力在特级中也是佼佼者了吧？

    不过都不会比他们强。

    毕竟，他跟杰可是最强的。

    夏油杰深吸了口气，暂时稳住了自己。

    并不是相信没见过几次的中原中也，而是相信他跟五条悟的实力，能救下艾露露。

    不知道应该称之为奇迹，还是应该神明与霞之间的关系真的有那么独特。

    中原中也的动作顿住了。

    癫狂又沾满鲜血的脸上，出现了个怔松的神情。

    高举着重力球，中原中也在污浊的状态下露出了个有些迷惑的神情。

    ……有什么，正在接近？

    对于进入污浊状态的少年神明来，感知范围内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敌人。

    是他要去歼灭的存在。

    那是他还在实验室时，研究员深埋在他心底的一个暗示。

    作为前国家级预备人形核武的暗示。

    消灭所有的敌人。

    包括他自己。

    “……艾、露露？”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艰涩的吐字。

    那是，谁的名字？

    很熟悉、很重要的存在。

    ……是他决心，要一直守护的珍宝。

    睁大到近乎撕裂的眼眶，中原中也随手甩出手中的重力球。

    本能地操纵着重力向上飞去，张开双臂接住落入怀中的少女。

    低头目光落在跟他一样狼狈非人的艾露露身上。

    “中也大人……”有些虚弱、又有些宽心，艾露露把脸埋在中原中也的颈窝里。

    跟他如出一撤的污浊斑纹，属于中原中也的能量疯狂涌入艾露露的身体，再由她快速净化转换出来。

    对于艾露露来，离中原中也越近，吸收的能量就越多，身体的崩溃就越严重。

    中原中也滥用污浊的时候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影响，同样艾露露因为契约也会受到影响。

    只不过因为能力特性，可以抽取部分力量来治愈，才不至于崩塌的太快。

    但即便如此，她也要坚持来到中原中也身边。

    只有这样，契约的作用才能最大化发挥出来。

    忍着身体崩溃又在瞬间修复好的疼痛，艾露露开始治愈中原中也。

    虽然搞不清楚污浊状态下的中原中也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他没有攻击她，她就会一直帮他治疗。

    还残存下来的人看着中原中也似乎不再攻击人了，立刻四散开来，想要离开这里。

    但是怎么都没办法逃出附近的范围，恐惧地想要大喊大叫，又怕惊动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中原中也。

    “唔？”五条悟歪了歪头，看着地上蚂蚁似的乱窜的人，一敲掌心。

    “啊，对了对了！我今天有记得好好下帐哦！”略带得意的表情，五条悟坏笑了几声。

    夏油杰听罢松了口气，挑了挑眉，“看来这次是可以不用再写检讨了。”

    艾露露和中原中也那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地上那群人要怎么处置，他们暂时还没想好。

    应该，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是由中原中也这个被围剿的人决断。

    虽然他们最后被人反围剿，差点被全歼了。

    不似夏油杰略略放松下来的态度，拥有六眼的五条悟看得很清楚。

    现在的艾露露和中原中也仍处于危机之中。

    虽然拥有治愈能力的艾露露能让中原中也稳定下来，不再胡乱发泄神明的力量。

    但是，艾露露的精力是有限的。

    谁也不知道她能支撑多久。

    现在尚未恢复神智，不过人已经安分下来的中原中也抱着艾露露落地。

    同时手上下意识地拂过怀里不停颤抖的妖怪的长发，“艾、艾露露，不怕……”

    眷恋地在中原中也怀里闭上眼，艾露露声地回应，“有中也大人在，艾露露不怕。”

    ……就是，有点痛。

    艾露露比谁都清楚，再这样下去首先坚持不住的人肯定是她。

    既然如此，那要不要赌一把大的呢？

    抬眼看向中原中也眼眶内近乎消失了的钴蓝色，俊秀的脸上被鲜血沾湿。

    身体不断受到损伤，又被再次修复。

    中原中也此刻身上的痛，并不会比艾露露少。

    只会更甚与她。

    “中也大人……要来赌一把吗？”抬起翅膀，袖口滑落露出雪白的羽翼环上中原中也的脖颈。

    用她和中原中也的命，一起赌一把。

    成，他们都会活下来。

    不成，她的身体提前崩溃，中原中也也会因为污浊得不到解除，耗尽力气而终。

    “……不怕，我在。”

    回应艾露露的是中原中也机械而重复的动作。

    那都是，中原中也这么多年来下意识对自家宠爱的麻雀的安抚。

    “艾露露不怕的呀，只要有中也大人在，艾露露什么都不怕的。”

    歪过头蹭了蹭中原中也脸上的血迹，脏兮兮的血污蹭在艾露露的脸上。

    妖怪弯起眼睛笑了笑。

    加大了能量吸收，暗红色的能量疯狂地冲击着她孱弱的身躯。

    如果刚刚的艾露露还是有意识的控制能量的吸收，保持在一个虽然痛但是也能维持神智的度。

    现在她则是开始不管不顾地，任由庞大的能量冲刷通过。

    “痛……”

    声又娇气地蹭了蹭中原中也，带着点哭腔，泪水滚落下来。

    这还是，艾露露第一次被痛哭了。

    “……不怕，我在。”

    瑰丽的钴蓝色出现，中原中也贴着艾露露怜惜的吻了吻她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