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去他鸟的喜欢
“碎星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离贞冷漠道。
封焉:“呵,阿贞还真是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离贞面不改色,低唤一声“碎星”,碎星回头看她一眼,不情不愿回到了剑中。
封焉走上前去,瞥了一眼她的手中剑,道:“想来阿贞总待在这密宫之中甚是苦闷,不如同我去操练一番?”
“师尊不好,我便守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离贞面对着萧念,好似所有的意念都牵在他身上。
“阿贞心思都挂在旁人,这样如何是好。”
封焉冷淡地笑着,忽而地上的萧念身形一闪没了影子,离贞心惊地站起,只见萧念被那无形之力移到了墙内的密室之中,墙身轰轰轰关了三道门。
“你做什么?”离贞怒视着封焉。
封焉泰然自若:“只是让你师父安心歇息罢了。”
他的视线转向那两个僵硬无比的娃娃。
“你们,去照顾好萧念仙君。”
“是,封焉哥哥。”二人神情空洞地应道。
离贞看着他们走向墙角,口中发出不快的嗤声。
封焉向她伸出了手:“走吧阿贞。”
离贞低哼一声,不顾他的邀请,径自朝结界走了过去,又侧目冷淡地看向他。
封焉勾起唇角,仍是拉住她的手穿过了结界。
回到地面,离贞便抽回了手,行云流水地拔出万里碎星,盯着封焉道:“你得不错,在水底,我可憋坏了。”
她毫不客气地朝封焉出剑,封焉咧唇而笑,跃至半空呼道:“倔强的阿贞,我最喜欢了!”
去他鸟的喜欢。
两人在赤霄殿上斗了七天七夜,所有的赤霄殿子弟都躲在暗处不敢出手。
封焉凑在离贞的面前,笑嘻嘻地道:“阿贞可得畅快了?要是不尽兴,咱们再七天。”
这话在离贞听来简直是挑衅。
她一剑劈向近在咫尺的男子,封焉晃身一躲,低眸感受自己脸上被划开的那道两寸长的口子,伸出手指抹了把垂然欲滴的艳红的血。
“阿贞,我受伤了。”
“闭嘴。”离贞不耐道。
她但凡再强劲几分,便将他手脚砍下来,可化神境的她也只能与放水的封焉斗个平手而已。
天雷怎么不干脆将他的修为全劈散去,省得他在这挑衅碍眼。
“阿贞累了吧?都多日未曾合眼,该好好休息了。”封焉笑道。
“有你在,我便合眼不成。”离贞道。
“别这么。”封焉轻眯着眼,透出若有若无的痴恋。“我为阿贞准备了舒适的屋子,阿贞定能睡个好觉。”
离贞:“我就算风餐露宿,也不消你操心。”
封焉默了一瞬:“那我便陪阿贞一块风餐露宿。”
离贞垂着眼不去理会,月光披洒在她身上,即便是深于夜色的墨衣也泛起一圈轻柔的光辉,封焉凝视着那比雪月更要冷寂清美的女子,忽而感受到一丝恐惧,似乎他无论如何去挽留她的心,到头来都只能是一场虚妄。
他双瞳轻缩间便红了眼,心底一股反抗之意在叫嚣,他无法接受失去离贞的后果,哪怕只能留下她的身,哪怕她恨他永生,他也想将她囚在身侧。
这种疯狂的心思仅持续了半刻,离贞便嗅到他翻滚的气息透出异样,一双明澈的眼略带警惕地望了过来。
收到那眼神,封焉那偏执的心思又如被一潭冰水自上浇灌,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他很贪心,光留下她的躯壳,已经无法再满足他的贪欲。
他想要她的真心,那曾被他亲手摧灭的稀世珍品。
封焉自己都没料到,曾经为让离贞坠入绝望深渊而做的一切,最终都反噬了自身。
离贞双睫扇动,不知这怪物气息百般变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图。”封焉蓦地道。
“待我治好萧念,阿贞便能无所顾忌,全心寻找我的破绽,设法离开赤霄殿。”
他得平淡,面色如无风之湖平静无波,目光之中透着丝难以察觉的颓靡。
离贞眼眸轻眯,心中悄然做好他忽然发疯再战一场的准备。
封焉垂下眼睫:“我若想强留阿贞,阿贞绝无可能逃脱。可我不想那般做。”
离贞淡漠地勾了勾唇角:“莫非你领悟到何为怜悯之心了不成。”
“是什么,我已分不清了。”封焉心翼翼地触碰离贞的手,低垂的双眼失落迷离。
“明日我便救你师父,安静陪我一晚可好?”
离贞悄无声息地收回手,坐到草地上两手抚着剑。
封焉坐到她身旁,看她闭目了半晌也不出声,若非她握着剑的手指还在微微挪动,看上去就像入定了一般。
“阿贞怎么不话?”封焉轻声问道。
离贞不答不动。
封焉微蹙起眉头,怨道:“你不像个修道者,倒像个僧人。”
离贞凝了凝眉:“安静便安静,你怎么这般聒噪。”
“噢,原来阿贞是听了我的话。”封焉竟然笑了出来,仿佛有多开心似的。
有病,离贞心道。
封焉淡淡地注视着离贞手中比平日的耀眼多了几分内敛的白剑,道:“阿贞别握着剑了,握我的手好不好。”
离贞:“剑修的手本就该用来握剑。”
封焉:“那也不必连休息时都不松开。”
离贞缓缓张开了眸,侧首望向封焉,微笑道:“我不松开,是为了防你呀。”
封焉的眼眶稍微张大了些许。
离贞以为他又要被她激怒,恶狠狠地来控诉她,可封焉却在愣了片刻后道:“阿贞方才的笑真好看,我还想再多看一会儿。”
离贞的眼角毫无预兆地抖了一抖,糟糕,这魔头厚脸皮的功力竟又长进了。
封焉细细观察着离贞神情的每一丝变动,他忽而笑了两声,道:“阿贞,当年我把你救回这山中时,你也是这般与我斗嘴的。”
离贞的脸色沉了一分,心底有些不适。
封焉撑着脑袋浅笑着看了离贞半晌,直到他自己僵直的笑冒出一丝涩意,他才低柔地开口问道:“阿贞……你要如何才能接受我?”
离贞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当即掐灭他的愿想,她沉默地看着远处夜幕之中朦胧的山峦,半晌后低声道:“将葛镇三百余人命,还给月地云阶。”
封焉有些错愕地抬高了眼睫,月光照得他浅棕的眸子里透出恍惚和茫然。
“如此,便好吗?”
离贞抚剑的动作顿住,这回轮到她愕然看向封焉。
“你能做到?”
封焉忽一眨眼,眸中的恍惚之色已不复存在。
“做不到。”
离贞冷哼,既然做不到,他还何必反问。她那话,本就是一句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可她竟当真被封焉那句反问而勾起了一丝期望。
在她意识之中,封焉当真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一切匪夷所思之事,从他口中出,他便当真能办到。
这种信任,并非什么好事。
离贞沉默之时,封焉亦沉默着看着自己虚握的手,眼中暗光涌动,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许久过后,他出声破寂静:“阿贞只想着那两个孩子的愿,你自己呢?”
“我自己……”离贞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对你已没了任何念想。”
封焉早就料到,离贞会出这种话来。可当她不紧不慢地将那绝望轻飘飘出口,他仍忍不住心底锥刺般的痛。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求得你的原谅么?”
离贞笑道:“连半句道歉都未曾出口,还谈什么原谅与否。”
封焉欲言又止,两拳渐渐握紧,双眸犀利,却半晌都吐不出一字。
“你不必勉强。”离贞徐徐道。
她看向封焉,眼中的笑意薄凉无温,还带着一丝未予掩饰的讥讽。“我很清楚,你心底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就连装都装不出半分歉意来。”
封焉似被中了一般,握紧的手略微颤抖,圆睁的眼一片错愕呆滞。
久远的记忆毫无防备地抛入脑海——
梳着马尾的俊俏少年在白玉砌成的宫门前跪了十日,才终于等到那高高在上的墨衣女子自门前经过。
“师尊,阿焉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为何不肯见我!”少年一身狼狈,高抬的脸上写满质问,狼眼一般锋利的眸子里透着凄切和激动。
墨衣女子矜持地侧过身来,垂望向他的双眼静默无波。
“你错便错在,从不知自己犯了何错,更不认为自己有错。”
——那双神祇般眼中的冰凉的光,与现在面前这双眼里的如出一辙。
离贞看到身边的男子竟有些哽咽,她心觉诧异。如此一位冷酷无情的魔头,被她戳到痛处,不恼羞成怒,居然像要哭了似的。
自此之后,封焉没有再话,安静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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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密室之中,昏迷多日的男子忽而睁开了眼睛。
他直起身来,感受自己被困在狭一隅,屋内还坐着两个睡着的人。
这股独特的气息,是被困赤霄殿的那两个孩子。
萧念刚走到密室门口,那两个沉睡的孩子便敏锐地醒了过来。
“萧前辈,你怎么样?”云阶见到萧念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关心他的身体。
萧念回身,毫无光彩的眼望着两人懵懂的脸。“多谢关心,我无碍。”
月地乖巧地道:“萧前辈有何所需?我二人会尽力照顾前辈。”
萧念沉默了一瞬。
“我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