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机场。

    入夜后，星幕高垂。

    青年取了托运的行李，耳畔夹着手机，调侃道：“老狐狸，记得给我准备住的地方。”

    路过的地勤人员看到他如此瘦削，坐在行李上，背着提琴包，手里还各有一个纸箱，凑上来：“您好，需要帮忙吗？”

    青年侧过身子，弯起眼尾，点头。

    他一双具有古典美的丹凤眼，瓜子脸，脑后扎了极短的啾。

    地勤人员多量两眼，没注意踩住了他的高帮靴子，“不好意思！”

    青年的笑容不变，随意的摆摆手：“没事。”

    他动起来，有点像画里的美人走入现实。

    学音乐的就是有气质。地勤人员暗想。

    青年，也就是步衡，从行李箱跳下来，长腿踩到地面。他透过玻璃看着起飞的夜航，“房租网上给你。”

    张焕明在那头低声笑：“七年了，这次回来还走吗？”

    步衡略有保留：“可能。”

    七年间，他在国外读完了高中和大学，有一个成员平均年龄不超过25岁的年轻团队，做游戏公司需要的脑机虚拟软件。

    和张焕明吃过接风洗尘的饭，步衡来到暂时落脚的区。

    他没有车，从区门口到楼下单元花了半时。

    “老狐狸……”步衡走走停停。

    张焕明绝对是故意不载他，以报他损人的仇。

    步衡把行李提起来，按开电梯门，走进去，拧了拧酸胀的胳膊。

    他看到亚克力通告栏内夹着一张彩印的“寻猫启事”。

    【白色波斯，七岁，名衡衡，于昨日在花园内走失。如有线索，奖金一万。】

    “……”步衡从靠着电梯箱，直起腰。

    这只猫跟他同名。

    那他跑的时候要多去花园逛逛，只是线索就有一万呢，这不就是“人傻钱多速来”吗？

    把各种行李放进新家玄关，步衡踢掉拖鞋，趴在沙发上咸鱼瘫。

    真的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来自大洋彼岸的视频电话把纷繁的思绪拽回来。

    “BOOM！”伙伴叫他的外号，举起一堆花花绿绿的信封，“你看这是什么？”

    “不就是催款单吗？”步衡按住额头，“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家里这么乱，你们就去见上帝吧！”

    伙伴把茶几上的啤酒扫掉，一屁股坐在没洗的脏衣服上，冲他讨好地笑笑。

    这些年，步衡并没有用张焕明的钱，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过日子。

    所以，听起来专注高精尖的软件公司，还只是一个没有正经办公地点，在便宜社区里勉强支撑的皮包公司。

    濒临破产……

    不过这个危机很快就要化解了！

    “我们只是想告诉你，机票钱太贵了，你一定要好好和‘金主爸爸’谈！”

    “不为五斗米折腰！”

    “你在什么？听不懂……”

    步衡对着屏幕里两个邋遢鬼秀了秀自己的铁拳，但挂掉电话之后，他还是开了搜索网页。

    他这次回国，是因为有大佬有投资意向，希望当面谈条件。

    其实也有国外的公司提出收购案，但他们都不具备工业生产的硬件条件。

    要知道世纪初制约脑机科学发展最大的因素之一就是材料，在突破材料技术后，世界才出现了大范围地应用虚拟现实技术。但那只是政府行为，大众需要更多。

    所以步衡对这一家格外上心。

    “金主爸爸挺神秘啊。”他查了一圈，发现这家资本在敲钟上市的那天，大佬都没露出真容。

    也许这就是华国富豪的共同习惯吧？

    步衡想了想，开装衣服的行李箱，里面有一套驼色的休闲西服，明天就穿这个去吧！

    他在风雪最大的时节回来，出门就被冻得手发僵，本来不算搭出租，也在网上叫了个车。

    投资方在前台安排了人，帮他把落了碎雪的伞收在手里，“您请跟我来。”

    路上员工们都热情地和这个人招呼。

    步衡略一挑眉，这不是普通前台能有的待遇。果然，走到高层专用的电梯，对方介绍自己是这里的总秘。

    看来对方挺重视的。

    这是一个好信号！

    总秘把他安置在总裁办，礼貌地躬身：“请您等等。”

    步衡把自己带来的设备放下，办公室的陈列架上有游戏头盔！与它相比，他自己购买的外露线路的二手设备简直就是学生拼出来参赛的作品。

    如果是那两个技术宅在这里，应该会闹着要玩。步衡想着，还是没有轻易去碰别人办公室的东西。

    他只是对接下来的谈判多了一分志在必得的心。

    窗外的百叶帘颤动了下。

    察觉到黏在背上的目光，步衡狐疑地转过身，看到外面站着一道黑影。

    他开总裁办的门，凌乱的脚步消失了，总秘端着茶，堵在门口，“怎么了？”

    是他吗？从身高看，倒也接近。

    步衡微笑，“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总秘依次递了三次饮料，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

    步衡把这当做考验，但他真的喝不下了，“如果等到天黑，我是不是可以点外卖？”

    总秘热情道：“我们准备了晚餐。”

    就在步衡百无聊赖之际，房间里终于进来了第三个人！

    总秘闭上嘴，退出房间。

    步衡抬眼，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挺着啤酒肚、染出一头乌黑头发的中年人，没想到大佬的身材非常可以，比例直逼模特。

    只是……对方为什么戴全息头盔？

    “您好。”步衡站起来，本来要和对方握手，可对方戴着仿生机械手臂，手心是感应器。

    现在的穿戴式脑机设备，外形笨重，对使用人是一个不的负担。

    不过也正是这套设备，勒出了对方劲瘦的窄腰。

    “嗯。”大佬似乎不善言辞，“我们戴上体验吧。”

    头盔的金属面罩使得对方的声音严重失真。

    步衡进入工作状态，眼神多了些锋芒，“能向您演示是我的荣幸。”

    对方戴头盔出场，故意不按常理出牌，一定是想在接下来的议价环节获得一点心理优势。

    但他也不会发憷！

    “脑机接口，可以让人可以自己在家就触摸到月亮的表面。我们都是在为这个奇迹而努力。”

    “奇迹……”

    大佬看着他，低声附和。

    步衡本来就是团队里负责外联的，辞腹稿早已滚瓜烂熟。见对方听得十分专注，更加自信。

    他用自己的软件，连接对方的设备，询问到：“可以看到一个人在跟你招呼吗？”

    在步衡眼里，大佬的视线注视着虚空的一个点，向他坐着的地方伸手，“你还在吗？”

    步衡点头，想到对方看不到，出声道：“当然……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软件的欢迎界面。”

    大佬好像笑了，又好像很不满，“为什么要用你的样子。”

    步衡并不觉得被冒犯，是要用更柔和一些的形象做新手导引。但他们哪里有钱建模。

    穷啊……

    步衡轻咳一声，他也不能什么都实话，“这样更有特色。”

    “不需要这样的特色。”大佬无情道。

    “等您买下来之后，随便怎么处置。”步衡嘴角擎着一抹笑。

    “不用试探我。”大佬往后一倒，翘起二郎腿，虽然语气间有点嫌弃步衡自己的全息人物，他还是没把头盔取下来，一直凝视着那个方向，“你做的东西很好。”

    “谢谢。”步衡把头盔取下来，按了按脖子。

    大佬听到步衡卸设备的动静，朝他转过脸。

    “……怎么了？”

    “太重了。”

    所以对方为什么还不取下设备，他脖子不痛吗？

    “你应该多多锻炼。”步衡稍微有点意外，对方还有惊人之语等着他，“我以为你会学音乐。”

    “音乐是闲暇时的娱乐，我觉得通往未来的科技更有意思。”步衡心里默默补充：也更赚钱。

    “原来如此。”

    大佬的手一直在膝盖上弹奏看不见的钢琴曲。

    对方心里可能在想怎么压价，步衡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绝对要争取到最大利益。

    “今天我还有事。”

    “……”

    什么？算把他晾着吗？

    步衡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大佬却已经站起来，“送客。”

    总秘看出聊天的结果不是很好，却还是客客气气地把步衡送到电梯口。

    拿夜宵的员工看到他们，目光都集中在步衡的脸上。

    “这个眼睛好像啊……”

    “是不是老总新招的？”

    步衡捕捉到一些关键词，似笑非笑地看向总秘，“你们在招什么？不定我也可以来应聘。”

    “您错了。”总秘警告地看了眼那些员工，“这是客人！”

    他陪步衡下楼，解释：“总裁对于助理的要求很高，确实刚换掉一个。他是和您有点像，主要是眼睛……”

    步衡随便听了一耳朵，他忙着和张焕明发消息。

    今天失利的事，不能跟伙伴讲，但他也实在是想找人吐槽。

    “何必那么辛苦，”张焕明还是老样子，“可以来我的公司啊。”

    “不去。”步衡到一辆最近的私家顺风车。

    车里的暖气很足，他把围巾解下。

    “你还在躲洛羿舟。”张焕明发了嘲讽的黄脸。

    “随你怎么。”步衡按灭屏幕。

    当初他离开得匆忙，洛羿舟却很快找到张焕明，想要听他的下落。每次洛羿舟倔强地站到张焕明公司和区的门口，后者就会发照片给他看。

    有段时间，他都不敢看手机。

    幸好，洛羿舟很快就放弃找他了。

    虽然过去了七年，步衡还是不希望洛羿舟得知自己和张焕明有联系。

    “你住在哪儿？”司机问。

    步衡只给了路口的位置。

    他抬眼，喉头忽然哽了一瓣青橘。

    驾驶位上的青年透过后视镜，淡淡地扫过他的脸，“见到我这么吃惊？”

    那年惊鸿一瞥的好相貌跨过时光，到他眼前来。

    他搭到了洛羿舟的顺风车！

    作者有话要：　　步衡：这个世界没有巧合TAT！

    谢谢月亮的雷！还有酱油、燕子、筱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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