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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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秦宅的日子并不难捱,充其量是从集体宿舍搬到了大单间,若硬要区别,那就是多了个跟屁虫——秦峋。

    秦峋整日里哥哥长,哥哥短,跟在秦容身后跑。

    在这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差,除开秦生回来的时候。

    秦生回秦宅的频率很固定,逢周一、三、六,像是为了完成特定的任务。

    每次回来,会让秦容去他的房间过夜。

    他算是秦生养大的,对秦生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心,是病态般的服从。

    尤其是alpha血淋淋的模样,让秦容意识到,他是被拿捏在手里的稚鸟,羽翼未齐,更遑论逃离。

    偶尔,他的内心深处也会发出微弱的疑问——这样是对的吗?

    这个念头很快就压下去了。

    但秦生从不碰他,他任由秦容在他的卧室里随意走动,做什么都行,唯独不可以踏出大门。

    而他就安静地坐在角落沙发里,这么一坐,就是一夜。

    起初,秦容不懂这是何意,直至他无意间碰倒了摆放在书架上的相册。

    洒了一地的照片,边缘泛着黄,瞧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照片里是年轻时的秦生与另一个人,他们或并肩,或搭腰,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亲密。

    明明是印着美好过往的照片,却让人看着生出满腔冷意。

    因为照片上的另一位主角,全被划花了脸。

    力道之大,照片都被划穿了。

    秦容了个寒颤回过神来,连忙弯腰去捡照片,秦生一定不愿意任何人看到这些照片。

    可他还没来得及捡完,秦生已经推开门进来了,在一瞬间,秦容浑身的血液凝固了,泛起阵阵寒意。

    他僵硬着头,缓缓转过去,只见秦生逆着光,一脸平静地睨向他。

    秦生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踏踏’的声响,泛着冷光的鞋头踩住了其中一张照片,恰巧是另一人的身体。

    他盯着看了一会,慢条斯理地捡了起来,而后食指弹了一下正面,嘴里跟着逸出一声叹息,“阿容,你在好奇什么?”

    秦容后背快要湿透了,头紧紧低垂着,听到秦生这么问时,他忙不迭抬起头解释,“不是,不是好奇,是我不心碰倒的!”

    他太恐惧秦生了,那一张alpha的血脸,至今没能从他的梦镜中消失。

    “呵呵,”瞧不出情绪地笑了一声,秦生坐到了他平常惯坐的地方,照片被随意地扔到了地上,朝秦容勾了勾手,“过来。”

    秦容咽了咽口水,缓缓站起身,却冷不丁听见秦生:“跪着走过来。”

    秦容一愣,秦生虽生性残忍,却从未如此折辱过他。

    秦生唇角微勾,他已经四十多了,笑起来不同照片里的张扬青春,是久经阴谋般的老辣狠毒,声音里含了一丝警告,“跪下。”

    下一秒,秦容不再犹豫,顺从地跪了下去,一步一步挪到了秦生的跟前,秦生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分明是轻柔的,可秦容却忍不住咬紧了牙根,仿佛他能预警到即将发生的事。

    果不其然在呼吸之间,一股剧痛从头皮处传至四肢百骸,秦容难以遏制地发出一声闷哼。

    他怕疼,任何疼痛仿佛在他的身体上都能放大千百倍。

    秦生不为所动,拽住秦容的头发,贴近自己,低沉着道:“做错了事就该受罚,阿容,你对吗?”

    秦容颤着唇:“是。”

    秦生又笑了声,另只手拍了拍秦容僵硬的脸,“可阿容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秦容面容扭曲,“我不该看到照片。”

    “不是。”秦生拽紧头发,听着秦容发出一声一声的痛哼,他眼里沉着冷光,“再给阿容一次机会,错在哪了?”

    秦容痛苦地拧紧眉,疼得刺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我、”

    不知道。

    可秦容不敢将这三个字出口。

    “嗯?”

    秦容不出话来了,苍白的面容上是两道泪痕。

    秦生抬手擦拭掉眼泪,凑近秦容,哑声道:“阿容真不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拽住头发的手挪到了秦容细长的脖颈间,逐渐用力,眼看着秦容的脸从苍白到酱紫,在他掌下拼命挣扎。

    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松开了手,一脚将秦容踢了出去。

    秦容像是个被撕碎的玩偶,残破地缩在地板上。

    可秦生仍没算放过他,他一脚踩住秦容的侧脸,目光冰冷,宛如在看一堆死物。

    “你是我养的狗。”

    “高兴了赏你顿骨头,不高兴了你死在那个角落里都不会有人看到。”

    “所以,不要再让我从你的脸上,看到犹豫反抗。”

    秦生问:“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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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秦容缓过来,秦生已经走了,凛冽的寒风穿过窗户大肆进军,吹得窗帘不停地翻飞,他踉跄着起身,将一身痕迹弄干净了,才离开了这间屋子。

    从三楼缓慢地走下来,远远地就瞧见一团人影缩在他的门口。

    “少爷……?”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缩着的秦峋听见响,揉了揉眼窜了起来。

    刚进秦家时,才到他下颚的秦峋,两年过去,已经能到他鼻间了。

    秦峋不厌其烦地纠正道:“是阿峋!”

    秦容浑身疼痛,没有力气来应付精力充沛的少爷了,顺着他的话叫了一声阿峋,只望少爷能放他回去。

    秦峋也发现了秦容心不在焉,而且脸色难看,他的笑顿时敛起了些,紧张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秦容摇头:“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秦峋不疑有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袋子,递到秦容面前。

    “这是……?”

    “哥哥自己看。”秦峋扬起笑,看到秦容接过后,他不再逗留,“哥哥先休息,我回去了。”

    回到房间后,秦容便将纸袋子丢在了桌上,丝毫没有拆开看的欲望,他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

    一觉醒来后,天色渐暗。

    秦容看着天花板,逐渐出了神。

    偌大的秦宅像是牢笼,而他是被关进去的看门狗,朝着主人多吠一声,就会被个半死,可就算笼门大开,他也不敢踏出去半步,因为他是秦生养大的狗,早忘了原来还能踏出这片逼仄的空间。

    起床后,秦容终于想起来了被遗忘在桌上的纸袋。

    他拆开袋子,一罐糖躺在袋底,浓郁的桃香弥漫开来。

    秦容拿了出来,只见糖罐里面还塞了张纸。

    展开后,几个隽秀的字逐步印入眼眶。

    “秦容是阿峋一辈子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