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了教室林痕手还在抖,心口那团火焚烧殆尽,残灰依旧烫的他控制不住地哆嗦。
他咬牙挺直后背,不想表现出一丁点的软弱。
不停有异样的视线落在身上,林痕冷着脸一直走出教学楼,才感觉到鼻子酸痛,抬手一抹,一手背的血。
他胡乱用手擦了擦,止不住。
林痕大步穿过操场,在午休铃响的时候,逆着人流走出学校。
头疼,身体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林痕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只是不想和贺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有贺景在的空气都让他窒息,仿佛有剧毒,吸进一点点就痛得五脏六腑都碎裂了。
耳边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林痕猛地怔过来,站住。
一辆货车堪堪绕过他开到前面。
林痕吓出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地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抬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医院旁边。
所有的感知都慢慢恢复,痛苦也跟着复苏,在脑海里撕扯,一遍遍地提醒他,这五年有多可笑,他有多痴心妄想。
然而追根溯源,想到最后,林痕发现,这一切居然是他自找的。
是他一直紧追着不放,是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还有希望,贺景从始至终都没许诺过什么,只是没有正式地告诉过他:你没可能。
贺景把真相藏在一次次吵架里,用带着怒火嘲讽的语气出残忍的事实,让他夹杂在虚幻和现实里无法判断,最后下意识顺从内心地否定了真相。
贺景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执着和盲目,他只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正式地通知一条狗……
贺景,贺景,贺景……
林痕在心里把这两个字掰开嚼碎了和血吞,也磨灭不掉现实的残酷。
他现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他已经停下了脚步,虽然已经遍体鳞伤,至少,他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仿佛很遥远的呼喊。
“林痕?”
林痕转过头。
许双凡背着双肩包跑向他,顶着正午的太阳,头发被风吹乱,洗到泛白的牛仔裤,干净的白色T恤,睁的大大的眼睛……
林痕眼前一阵晕眩,身体剧烈地晃了晃,马上要倒下的时候被一双手紧紧扶住。
许双凡吓了一跳,林痕太高太壮,扶胳膊他扶不住,只能抱着林痕的腰,慌乱地喊:“林痕!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林痕被喊得一激灵,伸手扶住旁边的公交站牌,一头冷汗,努力站直,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我没事。”
对了,许双凡的父亲在这里住院,怪不得能在这遇见。
“你,你鼻子出血了。”许双凡一手不放心地扶着他,一手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谢谢。”林痕接过,在鼻子下面抹了抹,鲜血顿时染红了纸巾。
林痕看着这抹红色,愣神,上次贺景差点了许双凡的事,他应该道歉的,但他现在只要想起贺景,心就一阵钝痛,更不要提道歉了。
许双凡心地看着林痕,过了会儿才试探着问:“你架了吗?”
“嗯?”林痕感觉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空的,听声音也像需要过滤一样,仔细分辨才能听清,他缓慢地点了点头,嗓音嘶哑:“嗯,架了。”
完偏头冲许双凡扯了扯嘴角,这个勉强撑起来的笑让许双凡心里一疼,林痕看着天上的太阳,缓慢地笑了:“这次是我先动手的,我觉得我赢了,我第一次赢。”
许双凡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林痕的低落压抑的悲伤,他不安地站在林痕身边,声问:“你……在发抖,我陪你去医院吧。”
“……抖?”林痕慢半拍地低头看着自己,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没感觉到。”
着又晃了晃,许双凡赶紧扶住他。
林痕被许双凡带到了最近的一家饭馆,里面有空调,冷风吹过来的时候林痕清醒了几分,但还是抖。
林痕也发现了,他止不住地抖。
像是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为今天的事情商量对策,紧急讨论马上要面对的没有贺景的生活。
许双凡不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看出林痕不想,就一句话都没多问,连那天差点被贺景了一顿的事情都没提。
林痕靠坐在椅子上,看许双凡一下下帮他夹菜,嘴里笨拙地重复:“你吃,你脸色不好,吃点东西会好的,真的。”
林痕第一次觉得,有人陪着,原来比一个人轻松这么多,哪怕对面的人不善言辞,也能让他提起精神,不再时时刻刻想着贺景。
尽管他连许双凡了什么都没听清。
整个人像废了一样,硬生生地亲手撕扯掉一多半的灵魂,剩下半个残破的身体,连呼吸都带着生涩的疼。
回到家后林痕倒头就睡,脑袋昏沉得像被重击了一棒,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能想。
林痕这一觉睡得很不好,一直在做梦,梦里的场景一会儿是学校一会儿是家里,但无一例外,这些地方都有贺景。
被开门声惊醒的一瞬间林痕猛地坐了起来,转过头和林月秋四目相对。
“哎哟,”林月秋扔了包跑过来,捧着林痕的脸,皱眉捏,“怎么回事儿,跟人架了?怎么还哭了,眼睛都肿了,是不是周测没考好?”
林痕鼻子一酸,明明已经止住的难受在见到老妈的一瞬间就土崩瓦解,没人安慰的时候可以故作坚强地装不在乎,有人安慰,就脆弱得经不起一丁点委屈。
林痕吸了吸鼻子,这次终于了实话,抓住老妈的手,声音颤抖地开口:“妈……我不喜欢他了,不追了。”
林月秋愣了几秒,明白了什么,抱住林痕轻轻拍了拍他后背,语气却彪悍:“不追就对了!我看那子也配不上我儿子,以后考上大学什么漂亮孩子遇不着?到时候你看上哪个追哪个,妈给你掏钱。”
林痕扑哧笑了出来,眼睛却一片模糊,他坐直抱住林月秋,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轻晃了晃,心里酸楚:“妈,对不起,这么大了还让你操心。”
“混子,什么呢,我是你妈,我不操心你操心谁?”林月秋摸了摸林痕的脑袋,过了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妈这辈子什么都不求,只求你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林月秋陪林痕了会儿话,忽然要出门,林痕让她放心,自己没事。
等林月秋出去,林痕才靠在床头,捂着脸压抑地闭上眼睛。
就连在他的家,一个没有贺景的地方,也逃不开和贺景有关的一切,就连梦里都是贺景。
他到底要受折磨到什么时候。
过了好久林痕才抬起头,视线下意识落在床头的画上——这是他精心挑选的位置,为的就是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这幅画,想起画画的人,现在回想,还能清晰地想起收到画时高兴到语无伦次的心情……
林痕盯着画好久,忽然站起来一把扯掉了画框,然后拉开抽屉倒出所有东西,一样一样,一件一件,把所有和贺景有关的都挑了出来,装在一起。
都要还回去,这是他家,不应该有贺景的东西。
门外忽然想起开门声,林痕匆忙把这些东西放到箱子里推到床底下。
林月秋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还带着匆忙赶路的气喘吁吁:“儿子!妈给你买鱼了!过来陪我一起收拾,今天晚上吃好的!”
林痕愣了愣,随即眼眶一热,喉结滚动,对着门喊:“马上!”
他还有老妈,他还有一群朋友,还有要高考的目标,就算没了贺景,就算现在是残缺的,他也会慢慢用这些把自己变完整。
生活本来就没有谁离不开谁。
饭做到一半的时候林月秋手机响了,她腾不出手来,让林痕去接。
林痕拿起手机按了接听:“喂?”
“痕哥!”罗浩山压低声音喊,“我大姨在不在?”
林痕看了眼厨房,走到卧室关上门,深吸口气,哑声问:“不在,怎么了?”
其实他对罗浩山的电话早有预料,贺景挨这么大的事别学生,校长都会重视,他这个“凶手”肯定早就被查出来了。
不知道贺景会怎么处置他这个“叛徒”。
林痕攥紧了拳头,又是贺景,好像一个逃不开的魔咒,就算他心里决定放弃,生活却像和他作对一眼,依旧处处是贺景。
罗浩山压着声音也止不住里面的激动:“卧槽我的哥,你牛逼啊!你把姓贺的揍了!操!爽!”
林痕却爽不起来,摸了摸烟盒,低声问:“学校那边怎么?”
最好不要停课,越是难受林痕就越是不想耽误一点,不能因为不值得的人影响他的未来。
“学校那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算闹大,你没事儿,”罗浩山想不明白就不想,一个劲儿替林痕高兴,“我下课进办公室听墙角,贺景走的时候校长差点趴地上给他背出去,吓尿了要,我篮球没看见,孙里姓贺的脸比锅底还黑,还挂彩了!痕哥你可真猛!那可是顶级Alpha!你没事儿吧?”
“没事。”除了鼻子出了点血。
林痕不想多提,又问了两句就挂了,仅仅几分钟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知道没事就够了,关于贺景的事,他一句都不想再听。
走回厨房,林月秋拿着锅铲偏头捂嘴闷咳了几声,看见林痕忽然止住,深吸口气,若无其事地问:“谁啊?”
林痕眉头一蹙,走到林月秋身边看着她:“妈你又感冒了?你这段时间怎么一直感冒,上次去医院大夫没检查这个吗?”
林月秋推他:“出息了,连大夫的话都不信了,要不你现在穿个白大褂给你妈问诊一回?就是换季爱感冒,大惊怪的……”
林痕被老妈机关枪似的一顿,本来脑子就乱,现在就是团浆糊,迷迷瞪瞪的连自己要什么都忘了,只能举手投降:“我错了,我现在还穿不上白大褂,你要是想看,等我高考完我就学医。”
“你要是当大夫,以后我就不用去医院了,你天天在家给我把脉就行了,省钱。”
林痕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点头:“行。”
作者有话要: 作者捧着大茶缸子喝了口西瓜汁:贺景不在的一章,想他(叉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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