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期间，还有众人围绕在矮人带来的车子前好奇的观赏着。

    这种魔石车是预订购买类型，只有接受了订单以后才会制作。

    舞会大厅里所有的参与者基本上都找了舞伴以后，特洛伊便立刻松开了斯诺克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去了大厅外的阳台。

    盛典会举办一整天，现在时间过去了一半，中午女仆们会准备各式各样的食物供给客人们。

    在阳台吹了一会儿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特洛伊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铁靴沿长长走廊踏来，发出微的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

    等到声音在身边停下以后，他看见一杯装有葡萄酒的高脚杯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特洛伊淡淡地瞥他一眼，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道：“什么事？”

    斯诺克微微眯眼，“你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我心情好不好，你不应该最清楚吗？”特洛伊的话语暗含讽刺。

    红发少年挑眉，俊美邪肆的脸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是，我很清楚，不过特洛伊，你真正烦心的事情想来不是因为我。”

    “……”

    金发少年没有回话，又抿了一口葡萄酒。

    “舞会结束以后，才是这场盛典的重头戏。”斯诺克靠着阳台的白玉栏杆，含笑着垂眸，看向王宫城堡下宽阔的花园。

    园林理者们正在忙碌地修建花草，微风吹过，明明是一片平静之色，却又在某一个瞬间显得这般不平静。

    过了许久，特洛伊才终于道：“父亲这次，又会和前三次一样么？”

    “你觉得呢，特洛伊？”斯诺克微微摇晃自己手中的高脚杯，里面深红色的液体随着他的晃动而轻摇，“除了我们，一切都不会改变。”

    “……”

    “斯诺克。”那少年道：“可是，我很想父亲这一次，能够别再像之前那样。”

    蓝色眼瞳微抬，看向天空。

    如蓝玻璃般的微光在少年瞳孔中浮动，倒映着蓝天白云，“人人都在批判库里坦，人人又想成为库里坦。”

    “诚然站在人类角度，扩张国土，让人类有更多的生存空间，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库里坦大帝让奥罗拉拥有了以往数千年都未曾有过的荣光，可他也让人类在后来的一段时间成为了大陆上不受待见的魔鬼。”

    “我该为我的国家，我的人民，去做些什么，但是，斯诺克——”特洛伊道：“我却做不到去侵占别人的领土。”

    “第三次死亡以后，我在星辰海砂间待了很久，那些死去的灵魂飘浮到海中，再顺着海面进入灵魂长河，奔赴向它们的转生之境。我在沙滩上，听见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哭泣的，欢喜的，恐惧的……我仿佛也真正地经历了他们生前的一切。”

    “死于战争的平民，死在战场的将士，永不得安宁的灵魂，还有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芬妮姐。”

    “……”红发少年微微侧目，看向特洛伊，唇瓣微张，轻声道着：“芬妮对你过什么吗？”

    特洛伊点头：“她，她从未怪过我。”

    “她她死亡以后还并不想轮回，她就待在那里，等着我，她怕我有心理负担想跟我谈谈，话……这一次，”特洛伊忽然转头看向斯诺克，“你怎么都不去找她？”

    斯诺克顿了顿，随后微微眯眼笑道：“问这个做什么？吃醋了？”

    “……”特洛伊白了他一眼，道：“有病。”

    金发少年仰头，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些许红色的液体顺着他唇角滑下，滴落在了衣襟上。

    特洛伊蹙了蹙眉，伸出大拇指就要擦拭掉唇角残留的水痕，然而身边另一个人却比他更快一步，白皙冰凉的手突兀地托起他的下巴，在少年未曾反应过来之时，温热之感便传来。

    斯诺克俯身吻住了他的唇角。

    特洛伊瞪大眼眸，心中警铃作响，立刻伸手将其推开，道：“滚！！”

    红发少年眼眸含笑，目光落在了他的衣襟，“红的液体滴在这里看着挺明显，要不要回房间换一套衣服？”

    “不用你管。”特洛伊冷冷道，“我真没想到你这家伙能够这么随时随地，这是在盛典上，你给我注意点。混账。”

    “我也没想到，特洛伊。”斯诺克却忽道：“赢了你三次，最后一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栽在你手里了。”

    “……”

    金发少年别过头，不愿再去看斯诺克的眼睛，那少年灼灼目光仿佛是能够摄入人心里的光线般，引得他情绪不受控制。

    可少年知道。

    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必须——得控制住。

    特洛伊对斯诺克鲜少有认真平静话的时候，然而每一次认真话，都彻底地代表了他的态度。

    *

    “……我对你没那心思，斯诺克，我想这一点你清楚。”少年道：“我们之间，是真的，绝无可能。”

    “如果很深，请你努力去忘记，如果不深，请您浅尝辄止。”

    他的声音平静淡漠，如此认真，如此诚恳。

    冰冷神色，深邃蓝瞳，期间万千星辰闪耀，却并不是为着眼前人。

    斯诺克唇角的微笑在少年这简单的一句话里终于淡去了些许色彩。

    赤红眼瞳静静看着特洛伊，所散发的惊心光泽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孩为之着迷倾心。

    然而偏偏喜欢的人不是女孩，也根本不愿看见他眸中无法掩饰的深深爱意。

    红发少年忽然试图道：“如果是因为以前的事情——”

    “不是因为以前，斯诺克”特洛伊断他，第一次，这般严肃又认真地，没有丝毫脾气地对红发少年道：“是我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我很抱歉，请别忘了，”他道：“我曾深爱着卡特琳娜。虽然心情已然释怀，却并不代表着——我会接受男人。”

    “……”

    他再度转身离开了。

    留斯诺克一个人站在阳台边，手中端着没有喝完的葡萄酒，神色漠然。

    火红张扬的头发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

    漆黑的黑色礼服华美瑰丽，红宝石与少年精美的瞳孔相呼应，那眼瞳倒映着离去之人坚定不肯回头的背影。

    特洛伊没有像之前那样发脾气，也没有气冲冲的离去。

    他很平静。

    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这代表着他最终的态度。

    如果特洛伊能够一边发脾气一边气呼呼的离开，也许斯诺克的心口还不会这样难受。

    少年垂眸，盯着手中未喝完的红酒，而后，一饮而尽，将空掉的杯子放在特洛伊之前放置的旁边。

    唇角微勾，淡淡地，似在嘲讽。

    他的确抬眸看见了最美的星辰。

    只是那片星辰，却好像，永远都不可能属于自己。

    既然如此。

    ——又何必在那肮脏腐朽的地下室里，将肮脏腐朽的自己，跌跌撞撞地，拉回这人间呢。

    金与红。

    星辰与火。

    火焰在星空下燃烧。

    那是他永远都无法触碰到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