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突然了。

    ——国王陛下好好地，怎么就去世了呢？

    *

    脚步顿住。

    这一刻，那微风般的话语落进耳中，却有着千斤重量。

    双腿犹如被灌了铅，无论如何，也迈不开一步。

    他的身子僵硬，血液也有了瞬间的凝固，如寒冰凝结在体内，寒冷刺骨。

    那些话语窸窸窣窣地传进耳朵里，无一例外，内容全是国王死亡的消息。

    听是被诅咒后的病逝。

    血液染红的大厅，甚至将地面腐蚀。

    散发出袅袅黑烟，缓缓升空。

    察觉到特洛伊紊乱的气息，同样听见了这消息的斯诺克慢慢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早该习惯了，特洛伊。”

    “你早该有所准备。”

    ——在国王生病的那一刻。

    早该预料。

    “……”

    停留在原地的青年双目无神的望着地面。

    他面色悲怆，神色哀伤。

    仿佛伫立原地的雕像般一动不动。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从身边擦肩而过，一切都显得默然沉痛。

    “该走了。”斯诺克道：“不然，就难以在药效结束前进入茨米坎城。”

    “……”

    “我知道。”特洛伊声音略微沙哑，“我知道，斯诺克，我只是太惊讶了。”

    “我没想到，这一世，他会这么快……”

    特洛伊着，迈开步子，逆流而行，朝着茨米坎城外魔法协会分部的传送阵走去。

    顺流尽头的传送阵是通往斯坦诺尔。

    全国各地的魔法师骑士都想要回去为国王哀悼。

    前三世，特洛伊也在场。

    他亲自目送了三次父亲，然而最后一世，他却无法在国王尸体焚烧前再看一眼他。

    一路上都很安静。

    特洛伊十分沉默，面色平静，然而那对眼瞳却难掩悲伤

    许久，斯诺克才道：“我以为你习惯了。”

    “……我也以为。”特洛伊呢喃道着：“你得对，斯诺克，我早该习惯了。”

    “我知道，对很多的人来，尤其是其他的种族国度，父亲他，不是个好人，他该死，这一点毋庸置疑。曾经我也有过埋怨，直到现在我也根本不认同他的野心和做法。”

    “但他毕竟是我父亲，所以我很遗憾，最后一世，最后一辈子，我却没能看他最后一眼。”

    *

    悼念仪式会持续两天。

    斯坦诺尔城门大开，奥罗拉很多民众全部到达了这里，本就人口众多的主城，突然涌了进来更多的人，一时间，守备骑士们有些控制不住这些人流。

    但很快，斯诺克王子回国了。

    国王去世，那个率领着奥罗拉远征军世界各地寻找着特洛伊殿下的王子只能匆匆返回，和王后陛下一起为国王举行悼念仪式。

    车水马龙的街道，却处处哀声遍地，人民捧着花站在道路两边，仿佛在为着国王伤心难过。

    一众军队的最前面，有着张扬的红发的少年神色略显悲伤，在所有人看来，斯诺克王子一定在为着国王的去世而伤感。

    殊不知，这位王子现在的心情却并没有任何悲伤难过。

    相反，他心中有着几分欢喜。

    欢喜国王的死，欢喜即将看见想见的人。

    国王去世，特洛伊很有可能会回来。

    ——但那是很有可能，想要将其变成绝对，也许自己可以再添一把火。

    国王死后会在悼念仪式结束后的第三天公布遗嘱，那时候，宣布了王位由特洛伊王子继承后，那么特洛伊哥哥，就永远不能离开王宫了。

    宫门大开，整座宫廷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在奥罗拉，一位国王死去以后会被火化，骨灰送进陵墓，伴随着众多金银珠宝的陪葬，还要为他雕刻墓志铭。

    哀悼仪式便是由教皇向神明祷告，并亲自下令火化，墓志铭也由教皇雕刻，记录他这一生的丰功伟绩。

    大厅之中，王后背影坚挺地面对着国王躺着的水晶棺。

    里面的男人身体被腐蚀了许多，整张脸有一半都是血肉模糊的。

    被诅咒的黑血会腐蚀一切，必须光明魔法才能清除，因此国王的尸体，是教皇亲自送入棺中的。

    红发少年走入大厅，铁靴敲击在地板，发出厚重的声响。

    他面色淡然，甚至带着些许微笑，一直走到王后身侧，单膝下跪，执起她的手亲吻一下，笑眯眯道：“我回来了，母亲。”

    女人却直接挥开他，冷冷道：“我不是你母亲，滚。”

    诺却丝毫不介意女人冷漠的态度，微笑呢喃一句：“以后总会是。”

    他站起身，看向旁边的水晶棺，道：“以前经常听您抱怨父亲，现在他终于死了，您开心么？”

    王后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诺道：“只是关心您。”

    “我不需要。”女人冰冷地看向他，“我的儿子只有特洛伊，有资格关心我的人也从来都只有他，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被国王冠以了诺格丁兰王室的姓氏而已，别真以为自己有资格继承王位。”

    “我知道母亲一直都不喜欢我，”诺不在乎地微笑道：“请放心，未来的国王永远都会是王兄，只是父亲去世了，遗嘱僵在悼念仪式结束后的第三天公布，要是公布了王位继承人，那人却不在，该怎么办？”

    “……”王后面色冷若冰霜，“你想什么？”

    红发少年微微眯眼，“很简单，母亲，就几句话吧——”

    他忽然伸手用力掐住面前女人的脖颈，在对方惊恐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一字一句，声音幽冷阴暗，唇角勾勒着冷漠的弧度，道着——

    “就，‘我思念着特洛伊，在国王死后，简直疯了一般的，越发想要见到他了’。”

    “相信这么爱着您的特洛伊哥哥，一定会更加的——不顾一切的回来。”

    *

    掐分掐点。

    总算是在魔力封闭药水效果即将消失的前几秒成功混入了茨米坎城。

    特洛伊骑着白马，依旧顶着雪莱姐模样的斯诺克娇弱地缩在他怀里。

    凭借着记忆，两人来到了曾经的那座老旧魔药店。

    它依旧在这里，没有人动过。

    店门口尘土飞扬，蛛网遍布。

    这里人很少，几乎不会有谁到这巷子最深处来。

    屋子里的味道很重，不过来过一次的特洛伊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应该是强了很多。

    他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将魔药店隐蔽的地下室好好清理了一番，又去其他的道具店购买了一些魔药原材料，算配置些香型药水驱散这种味道。

    地下室的床被特洛伊换了两个新的，这让斯诺克略显失望，红发少年挑眉轻笑道：“两个人大男人睡一张床又有什么怕的？”

    特洛伊冷冷道：“是你我才会如此。”

    有了隐蔽之地，二人便可以恢复原来的面貌。

    清理完一切以后，金发少年伸手从原来那位魔药师的书架上翻找出了一些书来看。

    斯诺克知道他开始学习了，笑了笑，并未扰。

    狭的地下室，却并不阴暗。

    少年扫的很干净，几乎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曾经让斯诺克难以走出来的痛苦深渊，如今以着另一番姿态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躺在床上的少年静静望着天花板。

    以前一抬头，看到的，都是残破生锈的天花板吊灯，还有结出蜘蛛网的墙角，他就像是被泥潭里荆棘拴住了身躯的囚徒，挣脱不开，逃离不掉。

    但现在，焕然一新的天花板点缀着跳动的烛火，像是忽明忽暗的星辰，闪闪发光。

    屋内难闻的气味随着特洛伊调制的新药剂而渐渐消散，换上的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躺着的的床铺柔软舒适，受伤的这些日子，斯诺克真像是米虫一样，一直被特洛伊照顾。

    不过少年却并不讨厌这种无力感，能被一直渴望的人温柔照顾，他到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更长一些。

    可惜——

    少年赤色眼瞳微闪，他知道，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