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那一排看戏的四个人里，也不知道谁没忍住笑出了声，邵涟瞬间出戏，满脑子问号：这里有什么笑点吗？

    但是面前的裴琛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沉浸在戏里，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眼里带着不屑，左手伸出两指，万般嫌弃地将下巴上“常琥”的手指拎开。

    “常少爷大白天的就醉了？真不好意思，我是林帜，不是什么美人。”

    邵涟呆住，他记得剧本里没有这句词的，所、所以现在是自由发挥时间？

    喉结不自觉滚动两下，邵涟紧盯着“林帜”的脸，张口：

    “嘎。”

    裴琛：……

    导演&编剧：？？？

    “嘎好看的，怎么不算美人，爷就好你这口。”

    邵涟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松了口气，好歹是圆回来了。他有个谁都不知道的毛病，一紧张就想鸭叫。

    这段戏其实不难，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烘托出主角林帜的正义感和属于商人那一面的聪慧狡黠，另一个是让常琥现在的形象和后期有强烈的反差，赚一波观众的眼泪。

    来的路上郑常就帮他分析过，前期的常琥就是个泼皮无赖，要丢掉羞耻心，丢掉面瘫的包袱，放开了演。

    邵涟深以为然，但他忘记了，郑常是歌手经纪人出身，手底下没有演员，平时也不怎么看影视剧，分析剧本的经验全部来自于邵涟的那几部。

    于是，在裴琛依旧沉浸在戏里，并算遵照林帜的性格继续的时候，腰间一紧，刚刚还在夸自己好看的常家少爷此刻正赖在自己怀里，微微仰头，用最漂亮的脸着最狠的话：

    “爷今天就要跟你困觉！”

    够无赖了吧。

    裴琛：……草。

    有点刺激。

    “卡，”周佰喊了声，笑眯眯地摆摆手，“好了好了，就演到这儿吧，再继续就没法过审了。”

    随着导演话落，邵涟立马收了表情，从影帝怀里出来，疏离淡然地朝裴琛点头致谢：“谢谢裴老师。”

    “……客气。”裴琛同样冷冷回道，眼眸深处意味不明。

    一般表演完，导演都会一句“回去等通知”来结束这场试镜，邵涟现在就等着这句话，然后离开，回家抱紧自己，大醉一场。

    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没戏了。

    不过导演明显不按常理出牌。

    “裴琛，你觉得邵怎么样啊？”周导没有做任何点评，也没那句经典结束语，反倒cue了刚坐回位置上的裴影帝。

    其他三位没有异议，同样将视线转到影帝身上，做足了吃瓜的姿态。

    邵涟站在那，只想“嘎嘎”来上几声，可惜眼下也只能努力崩住表情，强作淡定地看向影帝。

    其实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虽然三句台词就被卡掉，但他自认为演得还可以，至少表现得很无赖。

    像个人了。

    裴琛没有直接回答周导，抬头迎面直视邵涟，问道：“你想听我的意见吗？”

    压住喉间想涌出鸭叫，邵涟忐忑地挤了个“嗯”。

    他想听啊，想听三金影帝对他的鼓励和肯定！

    他，邵县涟水村十八坡的邵十八就是世界上最会演戏的鸭！

    “不行。”

    冰冷的，毫不留情的话就这么突然地砸过来，邵涟心里一凉，想起去年冬天钻进冰窟窿里叨鱼失败的自己。

    没有三十瓶啤酒，是救不了这颗被冻伤的心了。

    始作俑者没有丝毫怜惜之意，继续冰冷地补充：“身形不对，走过来的样子不像纨绔，像企鹅。”

    胡，明明是鸭子。邵涟委屈地在心里反驳。

    “台词不行，吐字不清晰，且做作！”

    “人物揣摩不够，演技浮夸，用力过猛，表情几度失控。”求自己一起困觉那里除外。

    裴琛顿了一下，将后半句咽了回去，“总而言之，声台形表没有一处是及格的，撑不起‘常琥’这个角色。”

    他每一句，邵涟的视线就往下挪一寸，等他完，邵涟两眼失神地盯着地板。

    现在没有六十瓶啤酒，他是缓不过来了。

    “哈哈，邵啊，今天辛苦你了，回去等通知吧。”异常的沉默里，周导总算出了那句结束语。

    邵涟无声地鞠躬离开，视线就没从地板上挪开过。

    门外候着的郑常一看他那萎靡不振的样子，什么都不问，直接用自己180斤的身躯挡住其他人探究的视线，将帽子口罩墨镜扣回邵涟头脸，迅速带人离开。

    与此同时，试镜间里迎来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导演看见裴琛重又将帽子口罩戴上，笑呵呵地起身走到他旁边：“这就走了？我送送你。”

    是送，其实也就送到试镜间的另一个出口。

    周导：“临时让我塞个试镜名额进来，结果把人得那么狠，还以为你本意是想鼓励他呢。”

    “我只是想让他看清现实。”

    歌手就该好好唱歌，别整天想着演戏。

    耽误新专辑。

    回去的路上，邵涟依旧一言不发，想着裴琛的那几句话，反复回忆自己的表演。

    难道他演人演得那么不像吗？

    按道理，修成人身五百年了，不至于吧。

    “郑哥。”

    郑常开着车，正愁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呢，冷不丁听见邵涟主动喊他，连忙应声：“诶，咋啦邵儿？”

    声音调都起得比平常高八度。

    “我看着像人吗？”

    郑常：……

    郑常：“邵儿，就一次试镜，不至于不至于这么怀疑自己啊，你当然是人，郑哥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真的？”

    “真的！”

    这是得被导演骂成什么样了，受这老大刺激。

    “邵儿，别灰心，咱们再去其他剧组试试啊，经验嘛，一步步积累，总会成功的。”完又想到什么，轻咳了一声，“那个啥，鸭王那戏，咱们再缓缓，缓缓。”

    “为什么？”邵涟低声呢喃，“没有人比我更懂鸭子了。”

    吱——

    车子的一个急刹，轮胎在水泥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后面车子差点撞上来，嘀嘀地按着喇叭。

    郑常忙将车停在路边，一脸紧张地回头：“邵儿，跟哥实话，签约之前，你到底在做什么！”

    “做鸭子啊。”

    邵涟顺嘴回道，等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同样紧张地看向郑常。

    车里，两张同款震惊脸互望着对方。

    -他做过鸭！

    -糟糕，暴露本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