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很顺畅。

    龙船巨大，一路上十分舒适。比起舟车劳顿，这简直是享受。两位皇子在船上十分照顾姜定柔，可以变着法子献殷勤奉承。

    姜定柔定主意不理会两人，不过这两位身份不同凡响，不是不理会就可以随意不用理会的。

    她一路上也用了不少借口避免与两位皇子多接触，免得人还没到京城就被人谣传与某位皇子举止亲昵。

    就这样一路龙船走了三天，终于到了京城边上最大的码头。姜定柔看着远远延绵起伏的京城烟火，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回来了。

    ……

    此时京城的北国公府却是另一番情形。

    西苑中，气氛沉闷。来往汇报府中事务的大媳妇与管事嬷嬷们纷纷压着声，低着头，不敢高声喧哗。

    座上端坐的周氏今日穿了一件明红洒金锦面百褶裙，上身是紫红色短襦，头戴两支黄金翠鸟掐丝华胜，两支吉祥如意簪。其余点点珠钗。

    她慢慢啜着香茶，神色不喜也不怒，分外平静。

    大管事媳妇们细声细气为她报着府中的各项杂事，完后没人敢吭声。一屋子的人枯坐在西院的屋子里闷不做声喝茶。

    突然，一个奉茶的丫鬟倒茶的时候茶壶洒点水在桌上。周氏犀利的目光扫过，挑眉冷冷道：“平日怎么教的？奉个茶都奉不好，还能做什么？”

    丫鬟听到了周氏声音中的森冷，顿时哆嗦了下，急忙跪下：“二夫人恕罪！奴婢这就去擦干净。”

    她着急忙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茶水。

    “砰”地一声，周氏猛地拍了桌子：“称谁二夫人呢？我是夫人吗？”

    丫鬟被这一声吓得手抖了抖，茶壶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十片，一地的狼藉。

    周氏脸色猛地沉了沉，狠狠抄起手边的茶盏砸向地上的丫鬟。那茶盏的茶水刚添，还滚烫非常。那丫鬟被烫得连连尖叫。

    周氏猛地跳起来劈头盖脸抽她。她边边骂：“该死的贱婢，成天吃饱了没事干就想害我。叫谁夫人呢？不知道还道我这不上台面的妾自称夫人呢。”

    “这不是害我是什么？这下贱的贱婢……”

    她不住口地骂，狠狠着地上哭嚎的丫鬟。她修剪得十分尖细的指甲毫不留情抓过丫鬟细嫩的脸，留下一道道血痕。

    丫鬟不过十三岁年纪，被得满脸是血，脸上肿胀。她不住磕头求饶：“二夫人饶了奴婢……二夫人……啊，不是……二姨娘饶命……”

    她越讨饶，周氏越是得狠。

    四周的管事嬷嬷，大媳妇们，还有丫鬟们赶紧过来拉。

    周氏却疯了一样扑着这丫鬟，似乎要死她才甘休。就这样吵吵闹闹了好一会，直到丫鬟被得奄奄一息，周氏这才松了手。

    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管事媳妇，夫家姓钱，钱良氏。她掌管国公府中后厨诸事，因为在府中时间长，年纪大颇受尊重。

    钱良氏劝道：“二夫人与丫头置气什么？平白气坏了身子。”

    周氏看了她一眼：“从今往后不许叫我二夫人。我可担不起夫人二字。”

    她对着一屋子的大管事媳妇、嬷嬷和丫鬟们，冷声道：“都听见了没？从即日起不许叫我二夫人。再叫就是来害我。”

    众人看见她杏眼深深的恨意，顿觉得背后寒毛根根竖起。

    一个个都赶紧应了。

    周氏这才收回目光，冷冷吩咐众人下去。

    等屋子里所有人都退下后，奶娘王氏上前悄声道：“二……二姨娘，下午那东院那位就要来了，府中还都没准备呢。只要二姨娘没吭声，大管事和府中管事的媳妇们都不敢做主呢。”

    “还有，那东院空荡荡的……”

    周氏冷笑：“怎么的？都等着我拿主意？我是谁？我是姨娘，我又不是正牌夫人，这些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奶娘王氏听了周氏的话，越发皱了眉头。她自然是知道周氏的心结。如今那位不但没事还风风光光回来，她可不心里堵死了？

    不过现在大夫人隋氏带着大姐回来了，那东院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见一个。这摆明了二房周氏要与大房隋氏正面开战了。

    奶娘王氏一想到晚点即将上演的“大战”就头皮发麻，所以她想先劝劝周氏。

    周氏看着奶娘王氏的样子，不由冷笑，继续道：“再了，回来就回来，国公爷都不上心，我一个的侍妾这么上心做什么？要是太上心了搞不好人家还以为我想做什么呢？”

    奶娘王氏见周氏这个倔强样子，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劝。

    ……

    西苑琅嬛阁中，穿着一身天水色清清爽爽的姜定晴正在对镜梳妆。

    她粉白无瑕的脸上薄薄施了一层粉，两颊上抹了胭脂，令整张脸多了几分生气。她对镜看了看，又为自己如云的乌发上簪了四蝴蝶银发簪，两耳挂了珍珠耳铛。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细细的羊脂白玉镯。

    一旁的丫鬟梅儿夸道：“今日二姐穿戴得真好看。”

    姜定晴看了她一眼，问：“派人去听的人回来了没？母亲与大姐姐到了码头了没？”

    梅儿立刻出去问。过了一会儿，梅儿道：“回二姐的话，大夫人约莫半个时辰后就到码头了。”

    姜定晴点了点头道：“那准备的轿子车子，准备了没？”

    梅儿立刻道：“都准备好了。”

    姜定晴起身：“那就出去迎母亲吧。”

    她着就站起身，准备出屋子。此时鸣香急匆匆前来，在她耳边了几句。

    姜定晴微微皱起画得很精致的眉，道：“二夫人是这么的？从今日往后只能叫她二姨娘？”

    鸣香怯怯点了点头：“二夫人……不，二姨娘好生气，把端茶水的娟儿得差点没了半条命。二姨娘娟儿在害她。还让府中所有人从今日起不许称呼她为二夫人。如果这么喊了就是在害她。”

    姜定晴稚嫩的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她淡淡道：“夫人与姨娘只是个称呼，既然二姨娘不喜欢人家喊她二夫人就算了。吩咐下去，今日起见了二姨娘不许喊错。喊错了要是被二姨娘了骂了，我一概是不帮的。”

    鸣香看见她冷漠的脸，心中凉了凉。

    伺候姜定晴这么多年下来，鸣香算是明白了她的冷心冷性。她不帮就是不帮，不管下人是伺候了多久，在她眼里惹了麻烦就一点情分都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