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夫人宴请的日子到了。一大早隋氏与姜定柔就早早起身，用过早膳。

    姜定晴也来了。她今天着一件绣梨花月牙白长裙，上身着天水青短襦，披着一件同色洒银提花披帛。

    她柔顺的头发梳成半月髻，上面簪着两支珍珠簪子，整个人清清爽爽，优雅素净。耳边脖子上一点首饰都没。

    她本就是寡淡清雅的脸，这么一扮越发通体气质清澈，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花。

    隋氏见了，皱了皱眉却没吭声什么。

    姜定柔量了姜定晴一眼，笑了笑：“二妹妹，你这么扮是不是太素了？我这儿有根八宝簪借你戴戴。要么这儿有一条拉丝花鸟富贵项圈，金子能压场子，你要不试试？”

    她着让丫鬟拿出两件首饰。

    八宝簪顾名思义就是八种颜色宝石镶嵌着，盒子一开，宝光闪闪，一根极致奢华的八宝簪静静躺在里面。

    另外一个盒子是拉丝花鸟富贵项圈。项圈上用精巧的拉丝工艺勾出几只花鸟，十分精致吸晴。

    这两件一件奢华非常，一件巧夺天工，的确是十分气派。

    姜定晴目光一闪，柔声婉拒：“多谢大姐姐的好意，不过我今日穿的不合适这两件首饰。”

    姜定柔又笑道：“那我还有一副羊脂玉首饰……”

    姜定晴摇头：“不用了……”

    此时一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赶紧插话：“大姐的好意，二姐心领了。这时辰都快到了。我们还是赶紧去赴宴吧。”

    姜定柔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姜老夫人身边的人，姓张，叫张钱氏。

    张钱氏连声催促。姜定柔似笑非笑道：“急什么？我与母亲都还没扮妥当呢。”

    她着对母亲隋氏道：“母亲，陈国夫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我们可得好生准备。”

    隋氏点了点头。母女两人便去扮。

    这一扮就慢了。姜定晴在外头厅里慢慢喝茶等着。

    张钱氏见左右没人，忍不住抱怨：“这大房也真是会埋汰人。拿出那两根首饰炫。二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老夫人箱子里比那两样贵重的首饰多得去了。老夫人了，这些将来都是给二姐的。”

    姜定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大姐姐只是一片好意，不是那种意思。不过的确是不合适我这身衣裳。再我平日也不喜欢戴这些俗气的金银珠宝。”

    张钱氏夸道：“二姐品性高洁，自然不会把那些俗物放在眼里……”

    她还没完忽然没了声。姜定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只见屋里款款走出两位大美人。

    大美人是隋氏。她着一件暗红洒金广袖长裙，长裙改良过，收了过于臃肿的上身和腰身显得她身姿绰约，风韵犹存。

    她头戴华丽的华胜，两边两支喜鹊衔红果金步摇。八宝项链，手腕上盈碧的翡翠玉镯宛若一圈绿水，越发衬得隋氏肤白如雪。

    姜定晴这才恍若想起，隋氏今年不过三十许，还是正当盛年。

    她看去，在隋氏身边的姜定柔更是美得惊人。她着一件紫红色洒金长裙，裙裾曳地，整个人翩然若仙。

    她一头如瀑的长发用细细的金网网住，上面有如米粒般大的珍珠，精致又贵气。鬓边簪着两支金步摇，一动一动贵气闪闪。

    金玉如意玉项圈，皓白如雪的腕上是紫红玉镯。

    两人走来，衬托得姜定晴像是府中的丫鬟一样寒酸。

    张钱氏脸色僵了僵，不过她想起了什么眼中强行流露不屑。姜定晴上前，夸赞：“夫人与大姐姐扮得很美。富贵又喜气。”

    姜定柔微笑：“是啊。要知道今天是陈国夫人府邸落成的大喜之日，我们可不能穿得太素淡，不然陈国夫人会不高兴。”

    姜定晴愣了下。

    等她回过神来，姜定柔已经扶着隋氏走了出去。

    姜定晴想起坊间对陈国夫人的传言，顿时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与节俭贤惠的贞元皇后不同，陈国夫人一向喜好奢靡，宴请宾客并且十分喜欢排场。自己这么扮好像是另辟蹊径，但在这个日子对陈国夫人来就和奔丧一样晦气。

    姜定晴呆呆站着，平日从容淡定的神色都不见了。

    张钱氏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她为难：“要不二姐回去换一身？”

    姜定晴咬牙：“来不及了。走吧。”

    她着匆匆追着隋氏与姜定柔而去。

    ……

    到了陈国夫人府邸前，果然车马众多，人来人往。穿着华贵的宾客们由满脸堆笑的下人们领着进去。

    隋氏与姜定柔下来，提前接到消息的门房厮高声道：“北国公府夫人，大姐到——”

    这一声将门口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门庭前一时安静下来了。众人只见一位绝色少女含笑而来，她眸如清光，顾盼生姿，一身风华绝世，如九天瑶池下凡的玄女。

    她扶着隋氏走过，过了好半天，众人才回过神来。

    “天！那是北国公府的大姐？难怪得了淮南三地的花神，简直和仙女似的。”

    “如此天姿国色，难怪三位皇子都为了求娶她拼了。”

    “听皇上皇后也十分喜欢她。”

    “此等女子只应天上有，人间第一绝色啊……”

    “……”

    在议论声中，姜定晴与张钱氏脸色各异地跟着走了进去。她们发现众人的目光压根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姜定晴突然抬头。前面姜定柔的身影挺直，一步一摇曳，美得只能让所有人的目光紧紧跟随。

    姜定晴发现，她似乎哪儿做错了。

    从前姜定柔是唯唯诺诺，话都不敢抬头，遇到委屈不敢哭诉的嫡女大姐，而自己只要佯装柔弱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人家早就撕去身上的懦弱外衣，绽放出无法直视的光芒。

    有一种碾压叫做先天。

    姜定晴看了许久，直到身边张钱氏提醒这才收了眼中所有复杂的光芒走进了陈国夫人的府中。

    ……

    姜定柔进了陈国夫人的府邸，不由惊叹。

    这坊间传言陈国夫人喜欢奢靡果然是真的。这府邸雕龙画栋，金碧辉煌，处处朱漆红砖，配着黑色琉璃瓦，不是皇家更似皇家。

    精致繁复的宫灯、巨大的，雕琢龙凤呈祥的影壁、脚下是千里之外运到京城的湖石，在前门影壁后还有一座三层楼高的假山。

    假山奇形怪状，由近千块湖石拼成。

    一眼望去，府邸亭台楼阁，处处皆景。如果第一次来，恐怕会迷路。

    隋氏与姜定柔由门房的厮领着，七绕八拐终于到了一处候客的花厅。

    厮笑道：“国公夫人与大姐且等一会，等夫人见了宫里的来人就可以见二位了。”

    隋氏点头。

    她们两人果然没等太久就被领到了陈国夫人跟前。

    陈国夫人今年四十五岁左右，是贞元皇后的亲妹妹。贞元皇后与她姐妹情深。庆顺帝对她也爱护如亲妹。

    陈国夫人面容三分与贞元皇后相似，性子却直爽泼辣，十分外向。

    她看见隋氏与姜定柔进来，不由眼中亮了亮。她站起身，笑道：“呀，总算是见了心心念念的美人儿了。”

    隋氏带着姜定柔上前行礼。

    陈国夫人将两人扶起。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量了姜定柔，眼中流出赞赏。

    “果然是极其标致的一位美人，难怪……”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笑容看得姜定柔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有什么不妙。

    果然脑海中传来混沌的声音：“……皇后娘娘，你忘了吗？纪威安托了陈国夫人媒的……”

    媒！

    纪威安的媒人是陈国夫人？……姜定柔想起这茬，只觉得头顶乌云飘来。她怎么会忘了这回事？

    陈国夫人意味深长看了姜定柔许久，这才对隋氏亲热道：“将来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国公夫人不要客气。”

    隋氏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陈国夫人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与国公夫人一见如故，只恨从前为什么不早点相见？”

    隋氏对陈国夫人的自来熟和亲近只觉得莫名其妙。

    陈国夫人抿嘴咯咯笑了起来。她开始与隋氏寒暄。此时姜定晴赶到。

    隋氏见了，不得不对陈国夫人道：“国公府还有一份礼单是老夫人送来恭贺夫人府邸落成之喜的。”

    陈国夫人疑惑问：“刚才礼单不是看过了吗？”

    这个问题很是尴尬，隋氏不知道怎么回答。

    姜定柔圆场：“是我祖母的一番心意。”

    姜定晴上前，呈上礼单：“女是北国公府的姜定晴……”

    她话还没完，陈国夫人示意身边的丫鬟接过礼单，一边笑着道：“没想到国公府的丫鬟长得这么清秀。来人，有赏。”

    姜定晴脸上的笑容僵住。

    陈国夫人完就不再看她，回头与隋氏亲热攀谈起来。

    姜定晴只能尴尬低头退下。

    陈国夫人了一会儿，握住隋氏的手，笑着道：“今日好不容易见了妹妹，我们定要好好聊聊。我这花园建得还不错，妹妹与我一起去看看吧。”

    她着拉着隋氏，不容分往花园去。

    隋氏是个没主意的，被陈国夫人拉着只能跟着去。

    姜定柔要跟上去，一旁一位机灵的丫鬟笑着拦住她：“姜大姐，夫人吩咐过了不能怠慢贵客，大姐随奴婢去另外一处阁子歇息。”

    她看了一眼低头的姜定晴，加了一句：“对，还有姜二姐。”

    姜定柔微微皱眉。

    陈国夫人这是把她母亲隋氏“劫”走了？

    姜定柔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