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听得媚娘这么立刻就眉开眼笑。

    她夸道：“还是我儿懂事，算我没白教。这老头子色迷迷得很又抠门。我儿就算是跟着他，将来不一定能生个一子半女的。万一老头死了，还得被大房出来。啧啧啧……”

    老鸨唠唠叨叨地。媚娘对着铜镜只是卸妆，漫不经心听着。

    等老鸨完，她这才道：“既然妈妈都不想让国公爷在画舫上，那就晚点把他请过来，我与他好好。”

    老鸨犹豫：“这个……你要怎么呢？毕竟是国公爷也不好得罪。”

    媚娘心中冷笑。这老鸨在这儿等着她呢。让她去做这个恶人。

    媚娘嫣然笑道：“妈妈放心，我这就与国公爷让他出两万两娶了我。他出不起这笔钱，自然就会走了。”

    老鸨大喜：“好啊好啊。这招好。你且与他得情深义重，但是钱数可不能少。”

    媚娘眼底厌恶，口中答应了。

    老鸨退下去了。

    媚娘冷冷看了老鸨的背影，唇边勾起冷笑来。

    旁边的丫头忍不住低声骂道：“这老妖婆一心钻进钱眼子了。今日让姐姐迎这个，明天让姐姐迎那个。这些一个个歪瓜裂枣的都是什么人啊。”

    媚娘嗤笑：“你还当以为我叫她妈妈，她就真的是我的亲娘吗？我可是她的摇钱树。摇钱树不就是摇得下钱才行吗？行了，你听听就好了。”

    丫头突然道：“今天有个叫做周大富的胖子找姐姐。要让姐姐帮忙办点事。”

    媚娘问什么事。

    丫头口齿伶俐的了。她还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那周大富了，只要姐姐答应了去国公府做第六房妾，给一千两。他还保证姐姐将来在国公府吃香的喝辣的。”

    媚娘看了她手中的银票，冷笑：“一千两？贵客们在画舫上喝三天花酒都不止一千两。这周大富是发要饭的吗？”

    丫头撇嘴：“就是。不过这周大富的胖子口气很大，话里话外还瞧不起人。什么让姐姐进国公府当姨娘是姐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对这种话，媚娘只是呵呵。

    媚娘收了银子藏在妆台下的一个暗盒，对她道：“你就，要让我当姨娘下辈子吧。”

    丫头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她道：“姐姐，还有一件事。还是国公府的。”

    她着贴在媚娘的耳边了半天。

    媚娘从刚开始的漫不经心，到最后渐渐皱眉。

    她问：“她真的是这么的？”

    丫头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递给媚娘：“姐姐，这是国公府那位大姐给的。就给姐姐赎身用的。”

    媚娘猛地看了一眼，浑身颤抖起来。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一万两银票啊！

    她手微微颤抖，咬牙：“那位大姐让我依计行事，就不需要我再做什么？她不是坑我吧？”

    丫头点头：“那位大姐派人带话:李姑娘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不必卷入这个肮脏的红尘中。”

    媚娘眼中水光隐动：“她真的没让我做见不得人的事吧？”

    丫头摇头：“那大姐了，她又不是男人，身边也不缺丫头。让李姑娘放心。”

    媚娘沉思了好久，将银票猛地接下。她咬牙道：“就按这位大姐的做。如果她真的帮我跳出火坑，我李媚娘一辈子记住她的恩德。”

    丫头点头：“姐姐，老鸨肯定最后会把你卖了。你还是赶紧攒够赎身的钱，然后我们一起逃吧。”

    李媚娘点头。

    ……

    姜于峰喝的醉醺醺的。他感叹，真是年纪大了，以前年轻时候喝花酒都千杯不醉。现在喝不到两壶就眼花头晕。

    老鸨请他去画舫，笑眯眯道：“媚娘有话要对国公爷。”

    姜于峰大喜。他费尽心思这么久终于能得美人垂青吗？

    他赶紧脚步虚浮地去了媚娘的船舱。一阵香风吹来，姜于峰看见一位妙龄少女正脉脉含情看着他。

    姜于峰按耐不住激动就要扑上去。

    媚娘突然垂泪：“国公爷，媚娘与您的缘分就要到此为止了。”

    姜于峰愣住。他一腔激情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倒下来浇灭似的。他问：“媚娘，到底怎么了？”

    媚娘哽咽：“实不相瞒，国公爷府中的二夫人知道了媚娘……今天特地派人送了一堆银子，还了极其难听的话。媚娘自问清白之身，从没有因为美色勾搭国公爷竟然被人如此污蔑，呜呜呜……”

    “国公爷，您还是走吧。不然二夫人……要派人砸了了媚娘的画舫。媚娘只是一介苦命的弱女子，不求能伺候国公爷左右，只想在国公爷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可是奈何命运弄人，实在是与国公爷有缘无分。……”

    她呜呜地哭，哭得梨花带雨不出的令人心疼。

    姜于峰刚开始不信，可是媚娘得有鼻子有眼，还了是一个叫做周大富的胖男人找上门，拿了三千两让她滚蛋。

    当然，这三千两被她“严辞拒绝”。

    姜于峰大怒：“竟然让周大富来！这不要脸的狗东西吃国公府的用国公府的，竟然还敢管老子的闲事！岂不是吃饱了撑着？”

    媚娘幽幽看着姜于峰：“国公爷，媚娘虽然知道高攀不上国公爷，但也不至于那么下流低贱，被人羞辱了还要巴巴上门。唉……国公爷，我们这种弱女子最怕府中的悍妻。国公爷，您还是赶紧回府吧，别逗留在画舫里了。”

    她着又呜呜哭了起来。

    姜于峰又是心疼又是恨。他骂道：“什么悍妻？她不过是个妾罢了。这些年我太宠她了，对她言听计从，竟然让她分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哼！她不就是给我生了个儿子吗？那还是庶子，又不是嫡子。”

    他看着媚娘姣好的身段，温柔道：“我的嫡子只有媚娘这种人品的女人才有资格生。”

    媚娘看了姜于峰色欲熏心的样子，从心里作呕。不过为了演好这一场戏，她忍着眼底的厌恶，娇滴滴哼了两声。

    “国公爷还是赶紧回府吧。这女人吃醋起来是真的可怕。媚娘的画舫刚开始，不想招惹这种是非。”

    姜于峰上前好声安慰。媚娘抽抽噎噎了两句，最后推自己心情不好要早点休息。

    姜于峰此时酒也醒了。他不好强迫媚娘只能恨恨走了。

    第二天一早，不等老鸨赶人，姜于峰留下三百两匆匆回京。

    老鸨赶走了他，笑眯眯对媚娘夸道：“还是我儿有本事，得这死赖死赖的国公爷都走了。”

    媚娘微微一笑。

    ……

    姜定柔在东苑与母亲隋氏用早膳。过了一会儿，下人匆匆来了，满脸都是震惊：“不好了，国公爷一早回来就去西苑，听了二姨娘。”

    隋氏惊了：“什么？二姨娘？”

    这可是稀奇事。自从周氏进府中就受尽姜于峰百般疼爱，从没有碰过一根手指头。今天这是怎么了？

    隋氏急忙起身。

    姜定柔按住她。她道：“现在我爹正在气头上，母亲去做什么？这不是平白找不痛快吗？”

    隋氏叹口气：“这怎么能不管呢？要是出了什么事总是不好。”

    姜定柔道：“母亲吃完饭再去。这不是还有二妹妹吗？二妹妹能会道的，自然会过去救母。”

    隋氏只好按捺用完了早膳。

    她与姜定柔到了西苑，只听得里面传出乒乒乓乓剧烈的声音。

    里面传出姜于峰中气十足的骂声、周氏呜呜的哭泣声。而西苑的下人丫鬟们们都战战兢兢缩在院子里，似乎不敢进去。

    隋氏问：“到底怎么回事？”

    奶娘王氏狼狈按着额头的青肿，道：“回夫人的话，老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国公爷一回府就来了西苑。二姨娘见他来了殷勤伺候，没想到国公爷一肚子不痛快，一会儿茶凉了，一会儿帕子热了。二姨娘顶了两句，国公爷就下手了……”

    隋氏道：“那你们也不拦着？”

    奶娘王氏满脸惊恐，指了指额头的包，道：“老奴拉了，结果被国公爷拿了盆子敲了一下。差点……老奴差点就去见祖宗了。”

    姜定柔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她扫了一眼看去果然看见那些下人脸上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挂彩。

    看样子她的风流老爹气性很大啊。

    正当隋氏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西苑的大门涌来了一群人。当先是满脸怒气的姜老夫人，还有满眼通红的姜定晴。

    姜定晴扶着老夫人，不住提醒她心脚下。

    姜老夫人看见隋氏在，忍不住骂道：“你来这儿做什么？看热闹吗？还不赶紧进去拉人。”

    隋氏被猛地这么冤枉，脸色涨红：“我……我不是。”

    姜定柔冷声：“我娘是在等祖母来拉架呢。现在我爹在气头上，谁来都不好使。祖母还不赶紧进去，不然的话悦哥儿的娘就要被我爹死了。”

    姜老夫人看见姜定柔那眼神，这才清醒过来。她心中暗暗恼火自己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她赶紧颤巍巍走了进去。隋氏也跟着进去。

    姜老夫人一进去就看见满地的狼藉。姜于峰拿着一根不知道是棍子还是鞭子正脸红耳赤劈头盖脸着周氏。

    周氏被得缩在了床边，呜呜哭着。

    她口中道：“国公爷，不是妾身干的，不是……”

    姜于峰骂道：“还不是你坏了老爷的好事。你出息了，竟然让周大富那死胖子去骂人。媚娘那么冰清玉洁的一个姑娘被你骂得生无可恋。我原本是知道你善妒的，这十几年都由着你胡闹，你竟然……竟然坏老爷我的好事！”

    他一想起媚娘楚楚动人的眼泪就气不一处来。

    他知道自己绝对是得不到媚娘了。因为在京城中，如媚娘这种卖艺不卖身的烟花女子眼界很高。要得到她们，除非她们自愿，或者是赎身。

    但如果他想强迫，或者是传出一点点丑闻就别想混京城中任何一家上档次的画舫了。因为所有的画舫都很怕这种“恶客”。

    就算是他将来求的媚娘垂青也要费好大一番功夫才可以得手。

    更令他生气的是，自己没钱！

    他压根经不起画舫那种销金窟的搓揉，一出画舫想要进就难了。

    姜于峰一想到自己的好事就被周氏给毁了，心里就恨得不行。

    是以，他这一大早回府就大发雷霆。

    姜老夫人见了，急忙喝道：“你给我住手！”

    姜于峰一回头看见是自己的亲娘，哼了一声：“娘，你别管了。我今天就得教训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姜老夫人骂道：“你狗也要看主人。要是把她坏了，悦哥儿怎么办？”

    姜于峰愣了下。

    此时姜定晴扑过去跪在他面前，大哭：“父亲要二姨娘就女儿吧。反正二姨娘要是被个三长两短，女儿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屋子里闹腾腾一团。姜老夫人在骂姜于峰，姜于峰在骂周氏，周氏哭，姜定晴也在哭……

    姜定柔冷眼看着。隋氏不住叹气。她虽然不喜欢周氏，但是也不想看见姜于峰女人。

    姜定柔悄悄拉着隋氏回去了。

    隋氏心善，还在担心西苑。姜定柔淡淡道：“母亲不用担心了。这周氏是自作自受。”

    隋氏愣住，问了缘由。姜定柔挑拣着把事情了。

    隋氏听了，脸上的同情神色顿时消失。她冷笑：“果然是自作自受。好人家的女儿流落风尘，她竟然想设计让她进府里当姨娘。”

    姜定柔道：“李媚娘歌舞不错，卖艺不卖身，将来攒了钱就能寻一个好出路。怎么的都比当大户人家的姨娘强。再二姨娘想让她进府不见得是真的为了她好。”

    此时闻讯而来的几位姨娘们都来了。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姨娘们都开始着自己听来的道消息。

    四姨娘张氏不屑笑道：“这二姨娘真是贤惠，自然是我们比不上的。”

    她这些日子当了东苑的实际管家，自信多了，出的话十分有深意。

    五姨娘林氏最，战战兢兢道：“国公爷太吓人了，得二姨娘浑身都是血呢。我好害怕。”

    三姨娘钱氏笑嘻嘻道：“怕什么，国公爷现在又不喜欢咱们。他一门心思只想讨好外头的那个什么媚娘姑娘呢。”

    “按我，这二姨娘也是自找苦吃，干什么要去毁了国公爷的名声呢。她又不是夫人，一个姨娘管这么宽，难怪国公爷生气。”

    她完，赶紧对隋氏道：“夫人别多想。妾身就是为夫人抱不平罢了。”

    隋氏摆了摆手：“你们在这儿就好了，别去二姨娘跟前。她脸皮薄，万一羞愤之下做了什么傻事呢？”

    她话才刚完，就听见下人来禀报：“不好了！不好了，二姨娘撞墙了，要自尽……”

    隋氏：“……”

    众姨娘：“……”

    姜定柔捂住额头，这还真的闹得没完没了了。

    ……

    国公府闹了一整天才消停。这事以二姨娘周氏撞墙寻死自尽，但是被拦下才算了事。

    姜于峰了她一顿后被爱孙心切的姜老夫人狠狠骂了一顿。姜于峰脸上挂不住，一气之下又出府喝酒了。

    周氏被又寻死，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姜定晴只能来东苑请了隋氏去善后。

    隋氏吩咐让人请大夫又派了好几个老成的嬷嬷照顾。一场风波这才算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