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一碗豆腐脑

A+A-

    姜定柔心中叹了口气。她原本也没指望一碗豆腐脑就服慕容子枫不要出家。她原本算带着慕容子枫满京城乱转,希望他能想明白一些事。

    姜定柔从内心深处觉得……慕容子枫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虽然希望不大,但是总好过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断了红尘的希望,过了几年出家为僧吧?

    纪威安看了一眼沉默的慕容子枫,突然道:“你随我来。”

    慕容子枫眼中流露诧异。

    纪威安转身就走,两人只能跟上。纪威安带着两人上了马车,满京城乱转。姜定柔也不知道他要带他们两人去哪儿。她看纪威安的神情也不敢多问。

    纪威安带着慕容子枫到了城西。

    城西是京城中下等人住的所在,除了几条像样的大街和店铺外,都是贩夫走卒,乞丐流民栖身的所在。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大片棚屋,对慕容子枫道:“这些人没有片瓦可以遮头,下雨了睡觉都没办法睡,天热难忍,中暑生病都是常事。这儿的人一天到晚只为几文钱出卖苦力。慕容公子觉得这些人的痛苦等得到来世才能救赎吗?”

    慕容子枫不语。

    姜定柔看了他的样子顿时觉得于心不忍。

    纪威安继续道:“慕容商行行商童叟无欺,不论贵贱都一律货真价实。你们商行对待伙计一样仁慈,从不欺压。如果慕容公子能慈悲为怀,把行商与善事合起来做,这些人中就有不少人可以混得一口饭吃。到时候这儿就不会人人住着棚屋,片瓦不能遮头。”

    慕容子枫想了半天,慢慢点了点头:“我明白纪统领的意思。你是让我为天下百姓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善事。”

    纪威安笑了:“错了,我是让你做善事,是为了你自己。你一心向佛,但是佛爱世人,你为何不能像佛一样去爱世人?”

    “你为什么不能把他们当做你商行里面的伙计去关心,去爱护他们?他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解脱苦难,那可比你写十本经书更有用。”

    纪威安继续道:“现在皇上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如今四皇子平民出身,势单力薄,但他有才能能治理天下,如果慕容公子能帮助他成就一番皇图霸业,那迎来盛世,救的人更多。”

    慕容子枫愣住。

    此时三人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请慕容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姜定柔猛地回头。只见龙应白一身淡灰色常服,眉眼清淡地看着他们。

    他竟然跟着来了。这一切难道是纪威安的安排?

    龙应白走上前,对慕容子枫行了一礼,恳切道:“如今大秦朝内忧外患,正当用人的时候。我思来想去,只有慕容公子可以信任。所以还望慕容公子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帮我。”

    慕容子枫脸色复杂看着他:“詹公子……不,应该是四殿下,你言重了。”

    龙应白看着他。

    许久,慕容子枫缓缓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四殿下,帮你。”

    姜定柔不由自主松了一大口气。她看向纪威安,脸色复杂。

    这人,似乎又干成了一件大事。

    ……

    马车骨碌碌枯燥地响着,姜定柔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车厢内的气氛有点低。

    她忍不住看了第二眼似乎在生气的某人。

    第三眼,第四眼……终于她忍不住问:“你带我去哪儿?”

    某人回她一个眼神,姜定柔了个寒颤。她消了自己的念头,算了,这人脾气阴晴不定古怪得很,还是不要招惹了。

    姜定柔别过头去。她觉得有些气闷。两世为人,她还是搞不懂纪威安脑子里想什么。她就不明白刚才纪威安还笑语晏晏帮着慕容子枫和龙应白牵线拉桥,帮他们达成私下盟约,怎么一转眼到了自己跟前就这么一副臭脸。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姜定柔怀疑自己不吭声的话,纪威安恐怕会带着自己在京城绕个十圈。

    想着,她不由又回头问:“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纪威安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饿了吗?刚才那一碗豆腐脑吃了不顶饿?”

    一碗豆腐脑?姜定柔气得想笑。

    她只不过是带着慕容子枫吃了一碗豆腐脑而已,纪威安就和她置气?

    他不是了吗?只是一碗豆腐脑而已,又不是龙脑。

    姜定柔刚想和他怼,话到了嘴边道:“是啊,我饿了。刚才那一碗豆腐脑我都没吃。”

    她还还以为纪威安会继续和她怼下去,论嘴毒功夫,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没想到纪威安却皱眉问:“当真饿了?”

    他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是快到了用膳时分了,我带你去吃点。”

    姜定柔见他不再莫名其妙生气,不由凑过去:“我想吃烧鸡。”

    纪威安斜昵了她一眼,忽然阴阳怪气道:“微臣还以为皇后娘娘爱乌及屋,喜欢吃素菜呢。”

    姜定柔这个时候似乎福如心至,灵窍开启。她笑道:“我才不喜欢吃素菜呢。没油水,吃再多也是饿。”

    她拉了纪威安的手:“你看我肚子都饿扁了。”

    她抓住纪威安的手就往自己的肚子上按。这个动作令纪威安微怔,等姜定柔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满脸通红。

    糟糕!她平时和春月春灵开玩笑习惯了,一时半会竟把纪威安当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她触电似的把纪威安的手甩开。

    没想到纪威安也不恼,只是看了她消瘦修长的身,然后目光在她胸口处转了转。

    “嗯,是该多吃点带油水的东西,省的将来抱着咯得慌。”

    姜定柔听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她怒视纪威安:“你什么?”

    纪威安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笑眯眯道:“字面上的意思,皇后娘娘没听懂吗?”

    “别和微臣您什么都不懂。微臣自然是全不信的。”

    姜定柔气得咬牙切齿,可是这种话题不能深究。再深究下去她吃亏。

    姜定柔别过脸,过了一会儿,纪威安慢吞吞问:“听慕家家主找上门提亲了?”

    姜定柔从鼻孔哼一声:“吾家有女初长成,这又有什么稀奇的。想与北国公府结亲的人家从城南排到了余县。”

    她的只是负气的话。纪威安也不恼:“想必北国公府的老夫人与国公爷是没那个本事应下来的。”

    听了这话,姜定柔忍不住道:“那是当然。我母亲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她完忽然看见纪威安憋笑的脸色。她冷了脸色:“别以为你在皇上面前立了大功就可以娶我。你这个大功才立了一半,还有另一半没完成呢。皇上不会轻易答应你的。”

    着,她竟觉得有点担心起来。

    因为她知道庆顺帝之所以没立刻答应纪威安,不过是因为现在龙应云没找到。他还得用纪威安。如果找到了龙应云的话……

    果然纪威安慢吞吞道:“这事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吗?皇后娘娘这么的话,倒让微臣觉得您在担心不能嫁给微臣了。”

    又是阴阳怪气。姜定柔恨不得扑过去狠狠撕了此人的嘴。

    这人对她话老是这样,不把她气得七窍生烟都不算完。

    姜定柔此时心中一阵纠结一阵烦恼,一时半会竟不知道怎么应他。

    手心一暖,她低头看去。只见一只修长秀美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掌。

    她看向纪威安。

    纪威安拨弄她纤细的手指,慢吞吞道:“安心吧。龙应云逃不出天罗地网。不过在圣旨没赐婚之前,我决定还是把你看紧点。”

    姜定柔愣住。

    纪威安博唇边勾起浅浅笑容:“不管是慕容世家还是詹慕白什么的,都不许碰我的未婚妻。”

    车厢中沉默了一会,突然传来姜定柔恼怒的声音。

    “谁是你的未婚妻!不要脸的纪威安!”

    ……

    某人吃醋果然可怕。姜定柔回到北国公府的东苑,扶着疼痛的腰,满脸郁闷地由春灵春月帮自己揉搓。

    这该死的纪威安,一个下午带着她在京城兜圈子。她坐马车坐得腰都要断了。

    最后他带着她去吃京城最有名的烧鸡,一口气点了五只。姜定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饿了还是赌气,竟然吃了一只半。

    这一只半的烧鸡把她的肚子顶得直犯腻,回到了府中她立刻让人拿山楂水消食解腻。

    肚子撑得慌,腰又痛得很,姜定柔躺着坐着都不舒服,走着也难受。

    这简直是酷刑。

    姜定柔一边在屋子里转圈消食,一边心中大骂纪威安。

    隋氏见她回来了,急匆匆过来唠叨了今天白天慕容两老来登门求亲的事。

    姜定柔实在是忍不住,只能把南山行宫的事和盘托出。

    她发现如果不的话,万一又什么人家亲自登门求亲,纪威安这心眼的男人再吃醋,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隋氏听了,吃惊睁大眼:“你的意思是?纪家的子?”

    姜定柔无可奈何点了点头。

    隋氏愣了半天,忽然高兴:“好啊,好啊!纪家的子不错。”

    姜定柔没料到母亲是这个反应。她忍不住问:“母亲为什么觉得纪家不错?”

    纪家分明只是个世家的末流,就算纪威安看起来怎么有才能,在明面上他是万万比不过龙应云,更是比不上慕容子枫,还有,就算刚刚滴血认亲的四皇子龙应白都比他条件好。

    隋氏立刻道:“他当然不错了。女儿你不懂。哎呀,原来皇上早就定了这人,我就放心了,哈哈……”

    她心满意足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姜定柔。

    她忍不住问混沌:“我娘为什么我不懂?”

    混沌哼哼唧唧:“大概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缘故吧。”

    姜定柔更不解:“其他人也不错啊。”

    混沌哼哼:“但是所有的人选中,纪威安长得最美啊。”

    姜定柔:“……”

    混沌似乎很是嫉妒:“我要是你娘,我也选他。这女婿看得多招人喜欢啊,简直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姜定柔:“……”

    天,没法聊了。

    姜定柔不明白母亲隋氏为什么不反对纪威安的求娶。但这事至少去了她一桩心事,省的母亲隋氏成天为她的婚事瞎操心。也省的她成天担心又有什么人家来求娶惹麻烦,反正一应有母亲帮她挡着就是。

    姜定柔在屋子里绕了足足有一千圈这才觉得吃的烧鸡终于消了腻。

    她筋疲力尽上了床,心中暗暗发誓绝对不吃多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纪威安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不怀好意地喂着她吃烧鸡。

    她生气大嚷:“我不吃了!撑死了撑死了!”

    纪威安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口又一口地喂着。

    他笑得很是意味深长:“吃多点,以后抱着才不会咯得慌。”

    姜定柔急了,忽然醒了。

    她一醒来就觉得自己浑身冷冰冰的。她摸了摸身上顿时愣住。

    被子呢?

    她身上竟然没有被子。这是她刚才做了梦把被子给踢了?

    姜定柔正要喊春月春灵,忽然间她发现自己没了声音。

    她再次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急了,伸手去摸。手摸了一阵子,她浑身的冷汗突然簌簌冒了出来。

    她……似乎被装在了一个长长的木箱子里,除了手能动外,全身没有知觉,甚至口都发不出声音来。

    人在惊惧中会气血倒流,冒出冷汗。

    姜定柔只觉得自己身上层层冷汗不断冒出来,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衫,用力得几乎抽筋。

    她几次张了张口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是声音无缘无故被夺走似的。

    而更令她害怕的是,她用意念不住呼唤混沌也仿佛石沉大海似的,得不到半点回应。

    混沌不在了?

    还是这一切只是她的梦境?她其实是死在前世冰冷的中宫。她死在被亲生儿子龙祚云端来的一碗毒药上。

    而他们在她没死的时候把她钉入偌大的棺木中……

    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浮起。

    姜定柔在黑暗中无声张开嘴不断喘息。她想呼救,想要破这眼前浓得看不见的黑暗,但是她发不出声音来。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这是怎么了?

    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