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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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桃杀三士”,春秋时期,齐国有三个勇士,分别叫田开疆、公孙接、古冶子,号称“齐国三杰”,三人勇猛非常,功劳卓著,对齐景公的统治造成了威胁,于是齐景公在晏子的建议下,用两个桃子引得三人互相攀比功劳,最后三人皆羞愤自杀,所以“二桃杀三士”乃是一招借刀杀人的至高阳谋。

    沈映打算用利益驱使藩王们内斗,等他们斗得几败俱伤之时,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但那些藩王也不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遂了沈映的意自相残杀起来,所以,这计谋中的“桃子”才是关键所在。

    年节一过,虽然已经过了立春,但天气还是没有回暖的迹象,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御花园桃林里的桃树刚试探地长出花苞,这时寿安宫里却传出一个消息——刘太后薨了。

    被幽禁在寿安宫三年的刘太后,到底没等来新一年的春暖花开。

    刘太后从一个宫女,一步步成为宠冠六宫的贵妃,再到权倾朝野的当朝太后,她的人生也曾如夏花般灿烂热烈,却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孤独地,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寝宫里。

    若不是每天都会有人给她送饭,刘太后的尸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

    人死如灯灭,哪怕生前再辉煌荣耀,临了也不过就是眼睛一闭的事,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刘太后虽然被沈映幽禁,但沈映为了照顾皇家颜面,并没有将刘太后的恶行公之于众,也没有废了刘氏的太后之位,所以刘氏死的时候,还是太后的身份。

    沈映和顾悯两人整个冬天都在烦恼要想个什么名正言顺的借口来更改太-祖立下的宗室制度,毕竟现在天下太平,朝局稳定,突然就要改了几代传承下来的祖宗礼法,那些亲王、郡王怎么也不可能答应。

    沈映在永乐宫里一听刘太后的死讯后,脑中立即冒出来一个绝妙的主意,没想到刘太后活着的时候坏事做绝,死了却倒是能帮到他一个大忙。

    太后薨逝,乃是国丧,按照规矩,京中所有王公大臣都要为太后服丧,而那些不在京里的皇亲国戚也都要来进京吊唁。

    沈映立即命人将太后薨逝的消息快马加鞭传递至各藩王、郡王府里,敕令所有藩王、郡王务必进京来太后的丧仪上吊唁,若谁敢推三阻四不肯进京,则一律视为不敬太后,对这些人定会严惩不贷。

    本来有些藩王、郡王还想推脱身体不适,打算只派子孙进京吊唁,没想到来传旨的太监,还一起带来了宫里的御医,哪个敢自己有病,便有御医立即给他诊治,这下谁还敢装病,只能认命地动身前往京城。

    皇太后的丧仪一直要持续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各地藩王、郡王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京城,每日轮流要去刘太后梓宫前哭丧,到了丧事快要结束的时候,藩王、郡王们纷纷上表请求沈映允准他们回到各自封地,可沈映却把这些奏表都退了回去,要他们等过了刘太后的百日祭再走。

    可现在离刘太后的百日祭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么长时间不让他们回封地,藩王、郡王们难免不会起疑心,都在猜测皇帝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要将所有分封出去的沈家子孙都软禁在京城?

    藩王们怀疑沈映将他们拘在京城,是打算要逼他们答应撤藩,不过他们人虽然来了京城,但为防万一,也给自己留了后,早就交代了自己的子孙,若是他们进京遭遇不测,就联合起兵造反推翻沈映的统治,一个对自己的骨肉亲族都能下狠的皇帝,根本不值得他们拥戴!

    就在这些人怀疑这怀疑那的时候,沈映忽然将几个藩王召进了宫,亲自设宴招待他们。

    那几个藩王惴惴不安地进了宫,以为会是场鸿门宴,进宫之前甚至连遗言都对下属交代好了,可一直等到宴席快结束了,也没见皇帝对他们发难,不免心中疑惑,这皇帝的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那么多藩王在京城,怎么偏偏只请了他们几个赴宴?

    晚宴一直持续到将近亥时,沈映才放下里的茶杯,掩唇咳嗽了几声,歉然地对几个藩王道:“朕久病不愈,御医叮嘱不能饮酒,是以也不能和难得进京的几位叔伯好好喝上一杯,加上太后新丧,为表哀思,宫中禁了歌舞,不知道你们今晚有没有尽兴?”

    众王起身行礼道:“谢皇上款待,臣等十分尽兴!”

    沈映欣慰道:“尽兴就好,诸位都是朕的叔伯长辈,朕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早就想和叔伯们了,就怕你们对朕有所误会。”

    众王忙道:“臣等不敢!”

    沈映摆摆,“今晚既是家宴,一家人就不用拘束了,都不必多礼,坐罢坐罢。”

    藩王们只能重新坐下,按捺住心里的忐忑不安,等着沈映继续下文。

    “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朕这身子一直不大好,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可是太子尚且年幼,朕这心里是总放心不下,总担心还会有像杜谦仁、郭九尘那般奸臣窃权干政的事发生。”沈映到这儿,大喘了一口气,然后接着道,“这天下总归要交到咱们沈家人里朕才能放心,可太-祖定下的规矩又摆在那儿,宗室子弟不得在京中授职任事,所以朕就算想找个靠得住的自己人来辅佐太子都找不到。”

    藩王们听沈映完,不太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汉王眼珠儿转了转,主动起身问道:“不知皇上是有何打算?”

    沈映含笑看着汉王道:“朕这几日和内阁商量,有杜谦仁、郭九尘的例子在先,断断不能再有让国家大权落入外臣里的事发生,所以朕便打算从藩王中选出几个委任其为顾命大臣,将来一同辅佐太子,诸位都是藩王里威望最高者,今夜叫你们过来,便是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藩王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话。

    大应的就藩制度,除非有圣旨传召,否则藩王不得随意离开自己封地,白了,他们也就只能在自己封地上耍耍威风,可若是能到京城做顾命大臣,那就是直接接触到国家权力的中心,若不心动,那是假的。

    可藩王们心里也存有疑虑,哪有天上掉馅饼这么好的事,焉知这不是皇帝的什么阴谋诡计?

    汉王最为谨慎,先推辞道:“老臣年迈,在国家大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不能胜任顾命大臣一职,还请皇上另择高明。”

    其他人都以汉王马首是瞻,见汉王都表态了,于是纷纷起身称自己才能不够,不敢接受顾命大臣的职位。

    沈映见这些人全都一副胆怕事,不堪重任的样子,不由得冷下脸来,拍桌不悦地道:“诸位也都是沈家的子孙,难道都想独善其身,眼睁睁看着国家大权掉入外姓人里吗?你们让大应的列祖列宗怎么瞑目!”

    众王都装作羞愧地低下头,“臣等惶恐,请皇上恕罪!”

    沈映冷哼道:“朕知道你们有所顾虑,担心是朕在拿顾命亲王算计你们,行,那朕接下来要的话,你们都仔细听好了,朕会给予顾命亲王高于一般藩王的待遇和特权,不仅爵位世袭罔替不降封典,死后还享有配飨太庙的殊荣,即使后世子孙犯错以致降爵,也可恢复原来爵位,你们听清了吗?这也是算计不成?!”

    有几个藩王声嘀咕:“可咱们的爵位不都是世袭罔替的吗?这有什么的?”

    沈映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另外,为了突显顾命亲王的地位,其他藩王的待遇和特权自然也要随之降低,朕打算,除了顾命亲王外,其余藩王从这一世起,废除世袭罔替的袭爵制度,将来各王府,只有一子可降等袭爵,其余子孙解要通过考封才能获得爵位。”

    藩王们纷纷变了脸色,抗议道:“这怎么能行?不是违背祖宗礼法了吗?”

    沈映眉眼间一片冰冷,漠然地看着底下那些群情激奋的脸,淡淡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各位叔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们可知光是供养宗室这么多张嘴,朝廷一年的开支就有多少?太-祖当初定下爵位世袭罔替的规矩,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想厚待沈家子孙,可他老人家也没想到,他辛苦打拼下来的江山,就快要被他的后世子孙给蛀空了!此礼法不改,必会动摇大应江山,那朕将来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太-祖?”

    藩王们还是不同意,尤其数汉王吵得最凶,他自恃是太-祖一脉,向来将太-祖的话奉为金科玉律,沈映想改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他绝对头一个不同意。

    沈映对台下的反对之词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地道:“诸位叔伯,朕意已决,就不用再劝了。朕今夜把你们叫过来,也因为你们是朕心里属意的顾命亲王人选,所以才会提前告知你们朕的打算,但是为了显得公平,其他藩王那里,朕明日也会命人去传旨告知,最后通过各王的功绩才能高低来决定顾命亲王人选。顾命亲王拟定一共六位,你们不愿意当,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愿意,所以朕劝你们还是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时辰不早了,朕也乏了,就都退下吧!”

    沈映在太监和侍卫们的护送下离开了大殿,留下几个藩王在大殿里面面相觑,他们如今被扣留在京城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皇帝想要更改宗室制度,他们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而且皇帝有句话得对,他们这些藩王也并不是都齐心的,这顾命亲王,他们不愿意当,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愿意,怕就怕有人只顾眼前的利益,率先支持皇帝来讨好皇帝,一旦有人成为了顾命亲王,其他人怕自己的利益受到影响,便会纷纷效仿,人心一旦不齐,那他们和皇帝的较量就会变得毫无胜算!

    藩王们带着一肚子火出了宫,没想到他们经营了一辈子,最后竟要栽在沈映一个病秧子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藩王们陆续乘坐轿子离开了皇宫,只有汉王的轿子刚被轿夫抬起来就被人给拦下了。

    汉王感觉到轿子停在原地没动,恼火地掀开轿帘,询问轿夫:“怎么还不走!”却没想到竟然看到顾悯站在他轿子前,于是从轿子上走下来,皱眉看着顾悯,语气傲慢地问,“怎么是你?”

    顾悯拱了拱:“给王爷请安。”

    “摄政王不必多礼,你的礼,本王可受不起,黄鼠狼给鸡拜年,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汉王冷哼一声道,“不知道摄政王拦在本王的轿子前,意欲何为?”

    顾悯淡淡笑道:“徐某来找王爷,是有几句话想劝一劝王爷。王爷是太-祖嫡系,身份尊贵,地位尊崇,圣上其实心里一向都很重视您这位皇叔,圣上曾跟我,汉王懿德美行、公忠体国,先淮、信二逆王叛乱,声势浩大,汉王却能不受其蛊惑,坚守为臣本分,乃是他心里最属意的顾命亲王人选,太子将来若由汉王辅佐,他十分放心。”

    汉王听顾悯完,脸色不由得缓和了些,半信半疑地道:“皇上真这么?”

    “自然,若王爷不信,尽管可以去问皇上。”顾悯神色自若地道,“皇上决意更改宗室制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王爷深得圣心,实在没必要去做这出头之鸟。恕徐某直言,王爷膝下人丁单薄,仅有世子一个儿子,若您能成为顾命亲王,世子将来也能承袭您的王位,这宗室制度改还是不改,对您汉王府的影响实在甚微,您又何必要和皇上唱反调,惹龙颜不快呢?”

    汉王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精明的眼中眸光闪烁了两下,显然是已经有些被顾悯服,虽然没有立即表态,但看顾悯的眼神已经比刚才友好不少,他抚须沉吟道:“皇上的意思本王明白了,本王会回去仔细考虑的,也多谢摄政王跟本王这些,这份人情,本王记得了。”

    送走了汉王,顾悯回到了永乐宫,沈映刚沐浴完,坐在软塌上由着太监帮他绞干头发,见顾悯进来,先挥挥让伺候的宫人都退出去,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悯问:“怎么样?”

    顾悯走到沈映旁边,拿起干帕子继续帮他绞头发,“该的我都跟他了,看他当时的神色,应该是心动了。”

    沈映冷冷地扯唇,笑容中含着讽刺,“只要把主心骨一拆,其他的,那就是一盘散沙。接下来三十八个藩王,抢六个顾命亲王的位子,那才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