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后,?整个基地都被悲伤的氛围笼罩。

    大家都形单影只地走在路上，迎面撞上也只是对视一眼，低声个招呼便匆匆离开,?原本最热闹的食堂变得冷冷清清的，以前喜欢趁吃饭时间聊天的士兵们也因受不了压抑的气氛纷纷将饭菜带回宿舍。偶有聊到开心事笑出声的人也很快就在冷清的气氛下闭上嘴,?好像生怕惊扰某处的亡魂。

    日子好像还和往常一样,?贺兰枫没有因为这次的事件而苛待谁，但所有人都知?,?他心情很差,?证据就是连原本总是粘着他的傅军团长也不敢靠近他身边。

    他们似乎一直没有见面，很多人都看见傅渊坐在花坛边沉默不言，他时而像是在思考什么,?时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偶尔有人跟他话,?回答也总是慢半拍的模样。

    听,?他有去找贺兰枫主动请缨进攻梅利军的基地,?但是被贺兰枫以“撤令下达之前不得离开基地”的命令拒绝了。

    没有人敢去安慰他,?谁也承担不起137条人命的重担。

    第一个来安慰傅渊的人是司琼，这也并不让人意外，他在傅渊身旁坐下来，“怪我吧！是我不准你解开封印使用信息素的。”

    傅渊的目光晃了晃，“是我还不够强。”

    “你已经很强了。”

    傅渊平静地,?“如果我足够强，就会在激光炮的伤害不奏效时想到让士兵先撤退，如果我足够强，就能够控制住体内的信息素。”

    “别开玩笑了，那不是人类能控制的东西！”司琼阻止了他极端的想法,?“如果信息素转化器那么容易控制，国家早就大力推广了，还会成为禁止类研究吗？”

    “但我的确是成功的实验体。”

    他摊开手，轻飘飘地便出来的“实验体”三个字刺痛了司琼的心。

    傅渊的声音仍旧平津，好像在叙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和我一起成为实验体的人有12个，他们要么是在手术结束后就死亡，要么是没能活过6岁，或者在第一次使用信息素时便因无法承受过强的信息素而自爆。只有我成功了，而且活到了现在，我应该有能力控制它，是我不够强。”

    他毫无波澜的话语让司琼更加生气了，“傅渊我提醒你，你的信息素很危险，暴走时的杀伤力会让你粉身碎骨，就更不要身边的人了。就算你那天解开了封印，你的信息素也会让塔内的人失去行动能力，等待他们的同样是被埋在废墟之下。”

    傅渊突然站起身，这让司琼一顿，随即干巴巴地?，“总之，你不要自责了，真要自责也应该是什么都没能做到的我才对，你至少还有选择，我连选择都没有。”

    “我明白的。”

    傅渊走了，他知?司琼也因为这事成夜辗转难眠，和重清柠的关系也有些僵硬，他不想让司琼多添烦恼。

    战场上的牺牲再寻常不过，他不应该被这些伤痛消磨意志，现在该做的是想想怎么回来，怎么让这些人的牺牲更有价值。

    「你是被官僚主义保护胆鬼，和梅利军没什么不同。」

    「太差劲了，傅渊。」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但是他无法忘记这些话语，即便他努力告诉自己现在该想的是下一场仗要怎么，可贺兰枫那充满恨意的眼神还是在脑海中萦绕不去，成了他夜不能寐时刺入心脏的那根刺。

    他从来不会去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因为他明白后悔无济于事，不如把那时间用在思考如何补救上。

    但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被“后悔”这两个字所折磨，那是在他每一次看到贺兰枫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看到贺兰枫的眼睛，看到贺兰枫冷漠的神情后愈演愈烈的东西。

    他让他失望了。

    *

    贺兰枫最近都在拼命工作和训练，他忙着计划下一步战斗方案，忙着训练士兵，忙着训练自己，好像已经忘了傅渊这个人。

    对于他来，只有强迫自己处于不断工作的状态，才不会被内疚的情绪所淹没。

    每天，只要睁开眼，他就会在心底告诉自己，现在不是为死者哀痛的时候，那没有任何意义，而是要想办法让那些人的牺牲变得有意义。

    他是圣蒂兰的军团长，任何人都可以为他们的死而消沉，只有自己不可以。

    所以，当傅渊自责消沉的消息传进他耳朵时，贺兰枫没有丝毫同情，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太高看对方了。在他看来既然傅渊和自己一样是军团长，就不应该因这种击而消沉。

    由于贺兰枫最近的工作安排得实在是太满了，重清颜也忍不住叮嘱他不要勉强自己训练。

    贺兰枫不甚在意，“我只是在进行信息素的训练，不会影响皮外伤恢复。”

    “人体机能是很精妙的，并不是只有运动才会大量消耗能力，就算是信息素训练……”

    重清颜到这戛然而止，目光快速转向贺兰枫，“您难?是算对傅渊出手吗？”

    贺兰枫几乎从不做信息素强化训练，他本身的信息素就不弱，又在被傅渊标记后获得完全无视了其他Alpha信息素的能力，所以信息素训练对他来似乎没有太大必要。

    但这样的贺兰枫现在居然在做信息素强化训练，联系到最近发生的是，重清颜第一时间怀疑贺兰枫是想杀了傅渊解除标记。

    贺兰枫闻声抬头，“为什么？”

    目光平静似乎还有一丝疑惑，那神情让重清颜更加摸不透对方在想什么了，他甚至不知?贺兰枫是真的没有这个算，还是在试探他。

    他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您不是觉得傅渊没有在梅利军撞毁防空塔时尽力，间接导致我们阵亡了137位士兵吗？”

    “那不全怪他，是我在没有彻底掌握梅利军武器状况的时候应战，傅渊来圣蒂兰支援的时间还不到半年，对梅利军的军事力量不如我们了解。”

    重清颜哑然，那天贺兰枫朝傅渊发脾气的时候他是在场的，他认为贺兰枫至少将50%的过错归咎到了傅渊头上，可他现在的语气却好像只是在责怪自己。

    “但是，”贺兰枫话锋一转，目光也跟着锐利起来，“我仍然不能原谅他见死不救，连部下的生命都可以漠视的人，不配称之为军人！”

    重清颜明白贺兰枫的想法了，他将战争失败的原因归结于自己，但从私人角度瞧不起傅渊的做派。

    贺兰枫对Alpha有着苛刻的要求，或许，他只是无法接受做出这件事的人是傅渊，无法接受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他有些惋惜，因为他觉得傅渊是个难得的能左右贺兰枫决定的Alpha。

    “或许，傅渊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强。”

    “不可能，”贺兰枫冷声断了他的话，“你知?我没有被标记前，对Alpha的信息素有多敏感吗？连大街上Alpha的气味都让我无比难受，但傅渊让这样的我免疫了所有Alpha的信息素，连我父亲和哥哥都不例外。所以他绝对很强，比你想象中还要强，他只是在因为一些可笑的原因不敢显露头角，可我无法容忍他因为这样的原因眼睁睁地看着战友送死！”

    所谓可笑的原因，重清颜也大概能猜到。

    傅渊是傅家的养子，或许是忌惮虞淳的家世背景吧，虽然他不觉得傅渊是那么胆的人，但论为人处世确实比他们圆滑多了。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贺兰枫看法相同。

    于是他换个话题问?，“星野军的撤令还有多久能下达？”

    贺兰枫挑眉，“差不多下个月，怎么了？”

    “是虞淳今天过来问了，他这两天和俞团长一起给防空塔内牺牲的士兵家属派发抚恤金，是希望能允许他在慰问完这些家属后再离开圣蒂兰。”

    两人都沉默了，半响，贺兰枫才问，“你怎么看？”

    重清颜有些头痛，“老实我也不太相信他，但他毕竟还是一名军团长，对士兵有一些基本的关心也不算奇怪，总之他愿意主动去慰问牺牲者的家属，也是件好事吧。”

    贺兰枫也这么想，就算退一步讲，虞淳有接管圣蒂兰的野心，提前在民众中刷高友好度也是有必要的，他不觉得虞淳会在这种事上捣鬼。

    “那就随他吧，我要去女王那里汇报情况，基地就交给你了。”

    “是。”

    圣蒂兰还没有并入华和帝国领土之前，城国的最高领导人就是女王，后来两国合并以华和帝国为首，女王的地位就变为了州长，但还保留着女王的称谓。

    这次边防战短短几个时内就阵亡了137人，女王会传唤他也很正常。

    贺兰枫半跪在大殿下，将边防战的情况详细汇报给了女王，但省略了当时驻守防空塔的人是傅渊，而是将败因归结于自己的战略失误。

    女王叹息一声，“和梅利军的仗已经了十年了，眼看着我的士兵一个个死去，战争却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贺兰枫将头埋低了，“就快了，我一定会彻底战胜梅利军。”

    他感觉到女王的目光停久久留在自己头顶，带着欲言又止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害怕会从对方口中听到那句话。

    ——「算了吧。」

    那是他每次觐见女王时都会有的担心，但每一次，他都以无比坚决的态度先一步堵住了对方想的话，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立刻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大家白白牺牲，士兵们的死、无辜居民受到的伤害，我一定会通通讨回来，直到他们永远都不再伤害我们为止！”

    女王猝不及防撞上了他冷冽的视线，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我听你和皇帝申请要求星野军撤军。”

    “是，我军已经完全整顿完毕，新机甲也投入使用，可以大幅提高边防军战力，华和帝国边界战乱频发，星野军作为专业支援部队，工作繁忙，既然我们已经能自食其力，便没有必要再占用军事资源，而且一支Alpha军队在基地行走也多有不便。”

    女王沉默片刻，轻声?，“你来决定吧，贺军团长。但是，我不想再看到我的子民白白牺牲了。”

    “请您放心。”

    贺兰枫起身离开大殿，路上碰到的大臣都对他微微鞠躬行礼。

    “贺军团长又来了啊。”

    “听前几天的边防战又死了137个人，而且都是圣蒂兰边防军的士兵。”

    “这么惨？梅利军是不是要进来了啊？不然就算了吧，了十年了都没分胜负，再这么下去日子还怎么过？本来就因为和梅利军仗的事，经济贸易都不景气。”

    “是啊，战火一天不停，外面的人就一天不会忘记圣蒂兰发生的事，城中的人出去就会被人嘲笑，什么为了圣蒂兰的受害者，要我看分明就是为了他自己！”

    贺兰枫的脚步戛然而止，身后窸窣的议论声也骤然消失，大家个个低下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他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廊内让人不寒而栗。

    “外面的人迟早会忘记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但我们不应该忘记。如果连受害者都选择逃避，还有谁会为我们去铭记历史？”

    别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他冷血无情也好，他自私自利好大喜功也罢，这些都没关系，只是这场战争必须要赢。

    不仅仅是为了圣蒂兰被欺辱的无辜群众，也为全世界那些在Alpha的统治下只敢“算了”的Omega。

    作者有话要：　　贺兰枫的性格确实有偏激的一面，但后面他会因为很多事渐渐改变的，嗯……不过，这不代表老傅能追得轻松些。

    至于贺兰枫过去过得苦……我也没觉得他过去过得苦，我想他自己也从不觉得自己苦吧？

    所以大家也不用觉得他偏激的性格是因为经历了圣蒂兰事变或是患上了PTSD，我从来没有写过他不断回忆过去，并深陷阴影之中的情节。他和其他圣蒂兰受害者是不一样的，他是天性的对Alpha的不服气+后天的对梅利军的厌恶的集合体。

    其实，兰兰是个比大家想象中还要坚韧要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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