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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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家本身就是个麻烦事, 更何况是跨省搬家。

    岳宁到北京的第三天,还没缓过神来。一早醒来,睁眼看到洁白的雕花房顶, 还有一瞬间的回不过神。南洼的屋顶是黑色,还可以见到房梁,很高。但北京的不是,房顶压得很低,精致但有些压抑。

    团子已经醒来很久了, 在旁边自己翻着画书。看到她醒来, 放下书,爬过来, 雪白手伸到她眼前晃晃:“宁姐,你终于醒了。”

    “饿了?”

    “嗯, 还想去厕所。”

    听到团子的话,岳宁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妈。

    孩子什么时候醒的, 她完全不知道。

    岳青给找的这处房子倒是很实惠, 价格便宜, 房东大姐又是个厚道人,独门独院才收每月10块的租金。她们刚搬进来时, 还过来给她帮忙。听她是来读书的,还热心表示她去上课的时候可以把孩子留给她带。

    来, 大姐也是个可怜人。她的丈夫是做地质勘探的,一心扑在研究上,常年不在家,两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前两年还去世了。这条街上, 有三套院子都是她家的。她自己住一套, 这套租给了岳宁,另一套租给了一家子。

    岳青还,这大姐就是要求一点,租客必须带孩子。有事的时候,她还特别乐意帮忙看,许是为了排遣寂寞吧。

    这个院子家具齐全,虽有些旧,但东西都不错,听原本是大姐父母的住所,后来父母去世后,兄长又落户在上海,这房子才归了她。

    岳宁爬起来,给甜甜穿好衣服,方便洗漱梳头,这才拐去胡同口的早点摊。

    老板一看是这对“姐妹花”,脸上漾起笑容:“哟,来啦。还是油条,一屉笼包,一大碗米粥?哦,再加只碗。”

    岳宁点点头。

    虽一连吃了三天,但老板这记性也忒好了。

    老板娘从后厨,麻利地端上来,还送了碗蒸蛋:“孩子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这送的,不要钱。”着,还轻轻捏了捏甜甜的脸蛋。

    甜甜欲哭无泪。

    每次吃早饭前都要被捏脸,她是什么命。

    岳宁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把碗推过去:“吃吧,刷脸换的呢。你看,还有香油和葱花呢。我家丫头是越来越出息了,走到哪儿都吃得开……”

    这一年来,岳宁很注重营养,丫头又水灵了几分。

    甜甜看出她在笑话她,探身拽过笼包,瘪瘪嘴,往旁边坐了坐,不再理她。

    岳宁舀了半碗粥到瓷碗中,推到团子面前:“大早上的,生什么气,会变丑的。”

    甜甜撇了下嘴:“我发现,进了城之后,宁姐越来越老不正经了。”

    岳宁:“……”

    不正经是真的,哪里老了???

    她耸耸肩:“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谁让我家丫头长得可爱呢。”

    自从进了城,可能没了原主熟悉环境的束缚,她是越发随意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连以前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习惯都回来了。

    不只是她,甜甜也越来越肆意,这几天一声“妈”都不叫了,全都是“宁姐”“宁姐”的,搞得她还有点不习惯。

    而且,离婚后,岳宁就给丫头改了姓,她现在大名叫岳甜。搞得街坊四邻都以为她们是长姐和幼妹的关系。

    昨天大姐带工人来修门,跟她聊起来,已经开始有人听她的婚姻状况了,听是来读书的大学生,这才没了后话。岳宁意识到,哪里的人,在婚姻这件事上,都是无差别的,和八卦是一样的。

    比较奇怪的还有一点。进了北京之后,甜甜一次也没要去找爸爸这件事。要她忘了吧,离开村子的时候,有伙伴来找她玩,伙伴问起这件事,她非常肯定地告诉伙伴,她和妈妈是到北京找爸爸的。

    然后下了火车,岳宁还有些担心,甜甜要是想去见王雷,她该怎么糊弄过去。没想到,从下车到现在,丫头是一句话没提过。

    女孩的心,也是海底针。

    岳宁暗叹,给丫头擦擦吃到脸上的米粒:“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丫头还在闹别扭:“谁的,你总是跟我抢。”

    老板老板娘看着她们互动,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早饭,岳宁把甜甜托付给房东大姐,这才匆匆踏上公交车,往《收获》杂志所在的大楼去。她今天是有约的,约在了十点。

    其实来北京前,她就约在《收获》的编辑见面,谁知道她还没到北京,编辑大人就病倒了,直到昨天才告诉她,身体好点了,可以见面了。

    到了地方,对方早就等在大门口,见到她,赶紧冲她挥挥手。虽然之前两人通过几次电话,但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编辑应该在报名表里见过岳宁的证件照,所以认识她。

    岳宁走上前,两人各自介绍身份。编辑姓许,是个四十多岁的秃顶中年大叔,脸圆乎乎的,胖却一点不油腻,反而透着一股子不出的喜感呆萌。

    他话中气十足,是一点也不像生过病的。

    两人边走,许编辑还客气道歉:“岳啊,这些日子因为我的身体,耽误了,不好意思,你别见怪。”

    看态度的客气,应当是已经暗中做过调查,并出了结果。

    岳宁似笑非笑回了句:“哪里哪里,身体最重要。”

    语气意味深长,对方却仿若没有听出来一般,继续跟她寒暄客套。

    到了编辑部的会议室,里面还有一个人,是个同款秃顶大叔,只是高一些,瘦一些,眼镜更厚一些。

    “这是梁主编。”

    会议室莫名飘荡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岳宁上前,大方伸手:“您好。”

    双方客套完,分宾主落座。

    许编辑开门见山:“是这样的,你寄来的东西我看了。正好,我和《雨露》那边的编辑也是……朋友,便见面侧面问了问情况。没错,他们那篇文章的作者以往也发表别的作品,但资质平平,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作品,还有过……前科,这篇文章的前后也是有些断逻辑……”

    他絮絮叨叨了很多,但就是不结论,最后连他自己都不下去了。

    岳宁便适时插言:“您到底想什么?”

    梁主编接过话去:“老许你一紧张就絮絮叨叨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真是的,还是我来吧。”

    他对上岳宁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又想起余温的“忠告”,一咬牙开口:“是这样的。虽然我们都知道了你的清白,但读者不知道,他们也不会像我们这般去抠文中的逻辑细节,更不会管作者如何,他们只看先后发表顺序,他们先发了,我们就失了先机。”

    “所以,社里研究一致通过,这篇稿子撤下来压着不发。不过,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你下一篇稿子,免审通过,不管交什么,我们都发表。”

    “岳,我们也是爱惜人才,怕你觉得委屈,才给你这么优厚的条件……”

    不愧是主编,起话来,有先有后,有理有据,恩威并施,让人无法拒绝。

    许编辑在旁边也搭腔:“《雨露》虽然不是什么大刊物,但创始人是著名作家李和先生,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这话就有点唬人了,李和是作家没错,也拿过几个奖,但并非著名。

    非是《收获》这种大社看在眼里的,除非其中还有别的利害关系。

    岳宁想了想,淡淡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李和是谁?”

    许编辑立时有点尴尬。

    相比之下,梁主编更加能言善辩:“岳同志,你也知道,我们《收获》的发行量和权威性在全国都是数得上的,也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犯不上为了这么一点事,就起了风波……”

    岳宁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犯不上为了她这么个人物,而闹出不利于社里的丑闻。

    是以,她也起了台面上的话:“我知道。我也是基于对贵社的信任,才将材料悉数寄来,希望贵社能看到我的清白。我的第一篇文章是在贵社发表的,贵社是我的伯乐,我也不希望因为这种事,伤了我们的关系。”

    对面二人一听,人家如此通情达理,倒是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不禁有些惭愧,对视一眼,再看向岳宁的眼中便含上三分歉意。

    许编辑叹了口气:“我们原本还担心你的性情……这样好这样好,孰是孰非大家心里清楚,也免了一场风波……”

    岳宁:“不管什么都发表?”

    梁主编点点头。

    岳宁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您看看,这是我的新稿,本身是拿来求您帮忙看看言辞是不是到位的,既然您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许编辑站起身来,接过文件袋,开,侧身与梁主编一起看里面内容。

    看到标题,两人瞬间石化。

    只见方格信纸上顶标题字大两号,娟秀蓝黑色钢笔字。

    “声讨《雨露》第332期清雅君子的《女为强》一文抄袭。”

    梁主编:“……”

    许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