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以眼还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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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云岚在公寓住下来,最初是担心何天奎身体,怕万一发病身边没人及时发现,现在看,他比她想象得还要坚强。

    或者,像他们这样的人,铠甲已经成为自身的一部分。

    在公司,两人保持着默契,一如从前地演绎着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她觉得这种情形很分裂,不,是诡异。可她不得不配合,现在不是离婚的时机。何况,她也没精力处理这些,宁愿鸵鸟地等待着,等着被发落。

    这天田云岚回去时,楼下等着一个人。

    许久不见的亲弟弟。

    田云峯两手满满,进门后就献宝一般往出掏,都是游玩时带回的礼物,给姐姐的是美容产品,给外甥女的是艺术品,比如一张怪异的土著面具。

    他七七八八扯了一堆,一抬眼对上姐姐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

    田云峯立马移开视线,低头看脚,从到大,一犯了错就这副德行。末了,他终于受不住压力,问:“那个,唯真的不是我姐夫的?”

    田云岚没话。

    这就是默认,田云峯心头一凉。

    他又问:“那你跟姐夫,会离婚吗?”

    “不知道。”

    他试探着继续:“那个姓张的,跟记者要跟瑞和合作开发智能车?”

    田云岚冷哼:“他那是一厢情愿,蹭热度而已。他哪里是要合作,分明是要吞了瑞和。本来就不会考虑,用了这些下三滥手段后,更没可能。”

    田云峯张了张嘴,“这件事,真的是他捅出来的?”

    田云岚想到什么,看着他问:“他找到你那了?”

    “我在牌桌上认识了他那个助理,姓胡的。那会儿我刚被我姐夫制裁,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有人介绍了姓胡的,他老板实力雄厚,他也答应为我引荐,喝酒的时候,他替我抱不平,我一时激愤,就……”

    “就怎样?”

    “就姓何的没什么了不起,我姐最爱的是她的初恋,要不是因为分手难过,也轮不到他。”他一狠心,“我可能还了姓何的不懂情趣,你那个初恋是混血,还是玩艺术的……”

    他完,等着爆发。

    田云岚只是平静地问:“还有别的事瞒我吗?”

    “唯跟你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姓谢的,我为了帮你捍卫婚姻,找过她几次。”

    田云岚一脸明了:“是追她吧。”

    田云峯悻悻的,“被姓胡的看到,夸我眼光不错,我就,这是插足我姐婚姻的三……没多久,就听她跟了他老板。”

    田云岚轻叹一口气,起身走进书房,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份文件,递给他。

    田云峯接过,“这是什么?”

    “信托基金。爸妈去世前,还留下一笔钱。”

    当时家里情况不好,父亲因为替人担保受拖累,还掉债务所剩无几,田云岚只要了股票,房产和存款都留给弟弟。

    “爸妈这些到了你手里,不够一年挥霍的,希望我能拿去做投资。这些年有赔有赚,总算还过得去,存进信托机构,受益人三个,你,我,唯。你只要别胡天作地,养家不成问题。”

    田云峯脸上表情变幻,激动,感动,最后是歉疚,“姐,是我嘴巴不牢,交友不慎,害了你,害了唯……”

    外甥女本来能继承的财产以亿计,如今只剩个零头。

    田云岚摇摇头,“这些年,我用这笔钱做本金是不假,但资金周转困难时,从瑞和账户挪用过……”还被周熠查出作为筹码,逼她签下股权转让协议,让何天奎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

    她苦笑,“我们都是恩将仇报的人。”

    ***

    何天奎刚拒绝了一个约会,声称要冥想。

    对方笑,“你这目的性太明确了。不过,我就喜欢你的目标明确,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挂了电话,他轻笑。

    他也喜欢她的直率爽利,准确是欣赏。但也仅此而已。

    他没去冥想,而是端着水杯随意走走,最终停在一扇门前,伸手推开。

    房间里的一切,定格在某一天清。

    床边立着三只大行李箱。其中一只拉链还没拉严,顶上放两个玩偶。

    蓝色的刺猬,绿色的恐龙。

    何唯从就是个怪孩,对洋娃娃不屑一顾,熊兔也兴致缺缺,只对怪模怪样的家伙情有独钟。她妈妈担心她审美有问题,试图纠正,他却觉得这是有主见,与众不同。

    他从被母亲严格要求,牺牲了童年童趣。希望下一代能享受他的劳动成果,可以肆意地做自己。何唯没上过兴趣班,除了绘画、手工并无其他才艺,可她是聪明的,有灵气的,想象力尤其丰富。长得又好,人见人爱。

    他在为她自豪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基因所自豪。

    然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叹息的同时,已经走进房间,恐龙也拿在了手里。

    转过身,又看到梳妆台的首饰盒。

    他开,阳光下璀璨耀眼,是那套钻石首饰,他送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当初还特意交代要做一顶王冠。因为他的女儿就是个公主。

    不过,她好像更喜欢那条手链,当然也可能是哄他开心特意戴的。

    何天奎合上首饰盒,在椅子上坐下。

    他忽然想,如果不曾知道真相,或许更好一些。随即摇头,这样自欺欺人,可不是他的性格。

    他看着梳妆台上的林林总总,还有一个相框,是一家三口的合影。摄于某个旅游景点,家伙抱着他的腰,笑得只见豁牙不见眼。

    他脱口而出,“唯,最近过得怎么样?”

    “爸爸不太好,很累。”

    这种对话形式似曾相识,对,是他躺在病床上昏睡时,她就在旁边絮絮地,他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能感受得到她的依赖。

    “然而还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你,等着看戏,看你失态,盼你倒台……”他摇头苦笑,“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信之人。”

    姓张的这一招并不高明,却足见成效。釜底抽薪,抽走了他的心。

    ****

    张文朗最近也有点烦。自从胡助理被捕,坏事一件接一件。

    他前不久被评选为“十大杰出企业家”,只等着去领奖,忽然接到通知被撤了,原因是生活作风有问题,与未成年少女有染,遭人举报……再一查,居然是娇娇,她哪是未成年,都熟得要成残花败柳了。

    但这里面的确有事。

    几个月前,她去参加一个试镜,没通过。被选中那女孩,据她,演技模样都不如她,比她两岁,导演认为更有少女感……于是她非要改年龄。要他,就是那女孩靠山硬,这年头也不全是砸钱就管用,何况他才不会为她下血本。

    但既然她求了他,又为此好好伺候了他一番,他也就让人去办了。这种事自然交给胡助理。谁知道这丫头贪心不足,硬是给改了三岁。

    胡助理也是缺心眼,活该坐牢坐到死。

    这几年顺风顺水,水涨船高,居然栽在这种鸡毛蒜皮事儿,典型的阴沟翻船。明显是有人搞他,也不难猜出是谁。

    张文朗立即应对,联系陈家。

    陈青这个老狐狸,兹事体大,要从长计议,计议个屁,还不就是有贼心没贼胆。那他也不客气,来个先斩后奏,对外宣布即将与瑞和合作,把陈家也拉进来,三家强强联手,引领智能汽车时代。

    ***

    这边厢,陈青被架在火上,也是有苦难言。

    妻子强烈反对,认为这是目光短浅,跟那种人合作,早晚被他吞了,为此得罪了何天奎更是不值得。就算做不成亲家,也别成仇家。

    陈青只能:“这是一次机会。”

    自家企业亟待转型,必须赌一把。

    陈母之所以反对,也是因为心中另有合作人选。

    自从儿子与何家那位分手的消息正式传出去,媒人踏破门槛,她之前就看中的那个白富美,家里和本人都释放出友好的信号。

    陈父也一改态度,当然不愿承认是因为嫁妆飞了,而是从人品入手,“听还跟姓周的同居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老何真是教女无方。”又恨恨道:“姓周的不是个东西。”

    陈母但笑不语,她倒是感谢姓周的,不是他横插一杠子,她儿子根本就无法抽身……这段时间她也考察过了那位白富美,典型乖乖女,模样虽不及那位,但现在医美昌明,她不介意儿媳妇微调一下。

    她琢磨着如何把儿子叫回来。现在她每天听新闻,一听到疫情蔓延,心都揪起,噩梦连连,担心明明是一片苦心,却又弄巧成拙,把儿子给害了。

    没等陈母想出由头,陈嘉扬倒是自己回来了。

    晒黑许多,壮实许多,头发剪短。比起出去时,精神了不少,仿佛已经重拾斗志。就是,不知是不是肤色变了,显得眼神也更加凌厉。

    从前是情绪都写在脸上,如今深沉得仿佛换了个人。

    ***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却也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征兆。

    何唯肚子疼,喝了杯红糖姜水,九点多就躺下。她穿着中规中矩的睡衣睡裤。周熠从不穿睡衣,只穿舒适的棉T恤和居家长裤。

    两人约好了,不能由着性子来,但又实在贪恋相拥相伴的温情时刻。尤其是见到他的“另一面”后,何唯更想好好抱抱他。

    周熠两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何唯侧躺,看着的侧脸,问:“你最近在筹划什么事吗?”

    “嗯。”

    “跟瑞和有关?”

    “嗯。”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他看向她,“你好好读书就是帮忙。”

    好吧,她的确是比较没用。

    不过何唯并不气馁,她问:“很麻烦吗?”

    “还好,我在等,等天时地利人和。”

    他的T恤下摆卷起一点,露出一截疤痕。虽然亲热时抚摸过,但那时候总是被别的情绪和感觉充斥着……何唯伸手抚上那条伤疤,“以前一直很好奇,它到底有多长。还好,比我想象的短一点。”

    周熠失笑:“再长就是净身了。”

    他握住她的手,往下放,隔着布料感觉到脉搏跳动。

    这就是血气方刚的最直观体现了。

    她故意问:“这是什么?”

    “弹鼓。”

    “那是什么?”

    “类似于弹匣。但容量更大,能保证火力密集性。二战时苏军有一种波波沙冲~锋~枪,就是用弹鼓供弹,在东线战场上压制住德军。缺点是太重,填装费时。”周熠住,“这个是不是太无聊?”

    何唯笑,“你这类话题时特别帅。特别的男人。”

    周熠也笑,“男人大多数都是军迷。”

    他把玩着她的手,“哪天带你去体验一下,特别震撼。”

    何唯感觉到他的体温攀升,两人间的空气密度都发生变化,充斥着无数暧昧因子。“如果你很想……可以把手借给你。”

    周熠却道:“这几天我能忍。就当是养精蓄锐,厉兵秣马。”

    她往后缩了下,“……听起来好可怕。”

    他笑,“你想哪去了,我的为了别的事做准备。”

    她掐他腰,肌肉韧性十足。

    她往上,挑肋骨处捏一下。

    他抬手关了灯,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睡觉。”

    她不安分,动了动,在他额头亲吻一口。

    他闭着眼,“别撩我。”

    “就撩。”她又在他脸颊啄一下。

    “再警告你一次,别撩……”

    下巴又被亲一下,“就撩就撩。”

    他霍地起身,下一秒整个人罩在何唯上方。

    比起暧昧,这姿态侵略性十足,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双眼绽放亮光地盯着她。

    她呆住。

    倒不是被吓到,而是觉得他真的像猫科动物,独来独往,擅长伏击,只等猎物进入攻击范围之内,迅速出动……

    周熠语气暧昧地问:“你不就想这样?”

    “没有。”她否认,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怀疑,难道不是吗?

    他低头,要亲她,落下时,却是咬了她的鼻尖。

    “知道你这行为明了什么吗?”

    他自问自答,“据女人在这个时候,那个会特别高涨。”

    何唯反应过来,脸上升温,“才没有。”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有科学依据,激素分泌,盆腔充血……”

    何唯闭着眼,“不要了。”

    他看着她微动的眼皮,忍住亲上去的冲动,“所以别再考验我的自制力,我可不想’碧血洗银枪‘。”

    何唯睁眼,怒火闪烁,抬手就要推他胸膛。

    周熠轻笑,翻身躺了回去。“睡吧。”

    作者有话要:

    20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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