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残夜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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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中旬至今,浙江台州一带战事简记:

    四月十九日,倭寇驾船停泊于象山港口,从西凤岭登陆,于宁海以北的团前劫掠。戚继光据此判断倭寇此次侵略的目标为宁海,遂率主力前往宁海。

    然而倭寇的真正侵略目标为兵力空虚的台州城。在戚继光的部队前往宁海的时候,倭寇已兵分三路进犯桃渚,新河,健跳及圻头,包围台州。

    四月二十六日,戚继光率主力部队歼灭宁海倭寇之后,闻战报,遂调兵部署行进应对。倭寇进犯新河,新河城中多为戚家军家属及弱残士兵,军力不足。戚继光夫人王氏率众摇旗呐喊,震慑倭寇,兵备佥事唐尧臣率两千军士救援,击退来犯之敌。倭寇死伤惨重撤退。

    四月二十七日,戚继光部队急行军赶回台州救援,于花街同桃渚一路进犯倭寇开展遭遇战。排兵布阵,凭借火器优势同敌作战。戚家军大获全胜,歼敌一千余人,自身阵亡仅三人。此战之后,戚家军真正打响名号,威名远播。

    “还有从健跳,圻头登陆的那一队,在大田打了败仗,向西逃到处州。结果就在本月初五,上峰山又被打了埋伏,四面包围,撤到了上界岭,又被包围,再撤到了白水洋,结果还是被包围。”

    王红叶坐在凳子上,一只托着腮,目光失神地放空,带着无奈的语气,“没用呐,真是没用。都劫持了一千多个老百姓为人质,结果还是那么没用,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人质也全都被救下来了。”

    “”

    “喂,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被绑在柱子上的唐青鸾,“你们戚家军打的胜仗是一场接一场,我们这边的人都快死光了。我自己的队里也损了三十多个人,你至少也该幸灾乐祸一下的吧。”

    “”唐青鸾依旧一言不发,被关押在船舱的牢房里,被绑在柱子上,刚刚还被拷打了一顿。眼下,是喘息的时刻,也是提问的时刻。牢房中只有她们二人,她低垂着头,什么话也不,面无表情,不知是因为疼痛的缘故无心听人念叨,还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听面前的人讲话。

    她一双眼睛,时而瞥向王红叶,但是短暂的目光接触之后,又立刻转移开来,目光中带着些许哀愁,些许悲伤。王红叶很不喜欢面前的人用这种眼光看自己。

    “唉”

    王红叶重重地叹了口气,“仗打了半个月,我也拷打了你半个月。可你还是一句话都不,一点有用的情报都不肯提供给我。你现在连叫都不会叫了,沉默,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都不正眼看人,哪怕给我翻个白眼也好啊。”

    “”依旧无话,目光依旧躲闪。

    “你知道你们队伍里的火绳枪是从哪里来的吗,配备火绳枪的有多少人?”

    “”

    “戚继光最新应用的阵法,你知道其中人员配备,还有运作过程吗?”

    “”

    “那些拿长刀的士兵,那些人用的刀法是你教的吧算了,这个问题我根本就不用问。啧,除了你还能是谁呢?”

    她翘起二郎腿,短裙下摆顺势提起,显出一截大腿。唐青鸾又瞥了一眼,这一眼比起之前的更为长久,也因而引起了王红叶的注意,“喂,往哪看呢!”

    “”目光随即调转。

    “唐青鸾!”

    王红叶厉声训斥一声,猛地站起来走近她。被绑在柱子上的唐青鸾比她要高,并且歪着头,还在做贼心虚地躲避她的目光,“你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着我的脸!”

    她着,抬起卡住青鸾的下巴,动作用力十足,就像钳子夹紧钿钉一样毫不放松,逼迫着青鸾看着她的脸庞。灯火映照之下,她的双颊微微泛红。

    “你看好了,唐青鸾。”她,直面对方的目光,直面青鸾眼中诧异兼且失落的神色,“我可不是你的那位唐凤。我知道,你是女人,你也喜欢女人。但别以为我会因为你的身份就对你特殊优待什么的,毛海峰那次的事情完全只是因为我不爽他的作风罢了,不是因为我对你有照顾。和你一样的人我见过,我也不觉得你们有什么特殊的。对我来,你是男是女,爱男爱女没有任何区别。你对我来,只是一个明国士兵,一个囚徒,一个犯人而已。”

    “并且,若是你对我还报什么期望,觉得我可能会回应你的疯癫,最好放弃。”她继续,“我现在可跟你把话清楚,我有爱人,并且那是个男人,知道了吗?”

    “我不喜欢女人,你听到了?”

    “”依旧,即便听到王红叶这样的答复,青鸾依旧沉默。目光再次偏移了开来,躲闪,躲避面前的脸庞,躲避那双眼睛的审问。

    王红叶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和之前的所有问话一样,没有收到回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頑迷固陋!”

    她咒骂一句,卡着青鸾脖子的一甩,那头颅再次了无生气地低垂了下去。王红叶却也不再什么了,猛地转身离开。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长发舞动,几缕发丝拂过青鸾的面颊,又让后者震颤了一下。

    “你们继续打!”她拉开门,对着在门口等候的水怒气冲冲地,“继续,能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回来之前都不要停,只要打不死,想怎么上刑都可以!”

    两名水领命,走入囚室。而王红叶则向着甲板走去。听到身后关门声,挥鞭声,叱骂声,但是那该死的唐青鸾还是一声不吭。

    她不再关心,只想着快点上甲板,呼吸新鲜空气,离开这沉闷的船舱。

    只想离唐青鸾远一点。

    “呼——”

    王红叶踏上甲板,双臂倚靠着船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接近子夜,船只停泊在港口,这里是毛海峰的势力,海边的一个港口,很安全。水大多已经休息,凉凉的晚风,带着盐的气息扑面而来,月亮孤独地在黑夜中悬挂照明,浪涛依旧,一阵阵极有规律的涛声让她感觉清醒了很多。她再次深呼吸,感觉总算平静了下来。

    可是烦心事依旧是烦心事。自己最近很多烦心事。

    此次进攻台州的计划基本已经算是失败。连连六七场大大的战役,无一不是惨败。就如她刚刚对唐青鸾的一样,失败。对方以少胜多,凭借两千人,甚至不足一千人的阵容便可轻易压下自己这一方三千,四千的兵力。火绳枪,火炮,竹子做的那种怪异的长矛,军备武装也被比了下去,更别提唐青鸾还教了他们一剑法。变化多端的布阵,因地顺势,比起己方的散兵游勇也强上许多。虽这次进攻的主力部队是毛海峰还有他背后支持的松浦大名的军队,自己这一支更多的是在水战,但是终究,联盟还是联盟,陆战的失利,终归还是会影响自己的力量,更何况

    “更何况,胜利者是明国人的军队,是戚继光。”她恨恨地咬着牙,低声自言自语,“我们败了是可恨的,但我更见不得明国得胜。毛海峰那个混蛋,还有松浦大名下的那些将官究竟懂不懂打仗?”

    也许他们的确是不懂。王红叶想,一帮自高自大的王八蛋,以为明国军队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吗?对于自己的对一点了解都没有,就敢在开战前夸下口会取得全胜。毛海峰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岑港当大王,还以为这是像过去那样的打闹吗?

    倭寇。当真是一帮倭寇,一帮目光短浅的海盗,只知道追逐眼前的利益,攻城略地,对他们来只不过是为了抢夺金钱和财富。他们根本就没把这事当做战争来看待,那又怎么可能战胜真正的军队呢。

    倭寇毛海峰。她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父亲的名声,就是被这个无赖混蛋败坏了,而他竟然还敢腆着脸做父亲的义子,做自己的义兄,他也配姓王,也配叫“王滶”这个名字?毛海峰在沿海打家劫舍,屠戮平民百姓,最后的罪名又由谁去承担了?

    父亲

    王红叶想到这里,不由得低下了头,望着脚下一片漆黑的海水,感到眼眶微微湿润。波浪起伏,咸咸的海水,又滴入了咸咸的眼泪。她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位商人,那位儒士,那位敢于用实际行动告召统治者,天下经济变化的伟人他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从来都不是倭寇,父亲一直很讨厌毛海峰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可如今父亲已经死了,而毛海峰还活着,还是那样令人讨厌。看他都做了什么,竟然只顾着劫掠家舍,只顾着金银珠宝,他的下竟然还将平民百姓掳为人质败的好呢,毛海峰。你自己哪天也被一发子弹打死,被箭射中,落入水中淹死,被逮捕斩首,那才叫好呢。

    她念叨着,方才悲伤的泪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

    毛海峰从宁海败退回来,拟定二十日集结船队,登陆长沙再打一仗复仇。本来今天晚上还开了场会讨论这事,没兴趣参加,让师爷林去做代表吧,我可不想再看到他那张脸了。

    水战,集结船队从海边登陆,他这样计划根本就是打算坑害我。因为水战是由我负责的,他看目前为止,我这一边的损失是最的,于是想借这个会让我的船队去送死。我可不会真傻瓜到那个份上,哼,复仇,是向明国复仇,还是因为那次矛盾向我复仇?

    那次矛盾,烦心事,烦心事,全是烦心事。

    唐青鸾!

    她又想起了唐青鸾。

    “哼,唐青鸾。”王红叶念叨着,望着泛起碧波的海水,暗暗的青色,“我还留着她干什么,仗都快打完了,她也没用了,并且我想从她身上我本来就套不出来什么情报。干脆把她杀了吧”

    对呀,杀了她吧。理智的声音在脑海中碎碎念,本来就该这样的。自己从不留活口,明国士兵,一律全部杀死。是他们自己选择当兵的,保家卫国,有此结局也是求仁得仁。这个唐青鸾也不例外。

    那为什么例外了呢?另一个不那么理智的声音碎碎念,自己为什么单单留下她一个人?

    王红叶感到双颊有些发热,凉凉的海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凉快。

    因为她随身带着一把太刀和一把胁差,因为她和自己使用一样的剑法,因为她无故缺失的两根指,因为她身上有很多谜值得自己解开。理智的声音及时反驳,所以先别急着杀,不管怎样,自己都要解开这些谜。

    她很特别。不理智的声音辩论,她可不是一个特别的人吗?

    “特别的人”

    王红叶碎碎念,但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是啊,特别的人。一个女人,穿着打扮像是男人,给人的感觉却又并非是两者其中之一。一个女人,爱另一个女人。这种事没什么特别的,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可她爱的那个唐凤,偏偏又——”

    “我在什么呢?”

    她打断自己的遐想,用力摇了摇头,那个想法最好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我在什么呢。她觉得怎样是她自己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女人。我有爱人了。”

    “是啊,我有爱人了”

    她,声音很轻,面颊比原先更加绯红。夜色漆黑,遮挡了她的脸,也许她是在笑,她可能是在笑吗?“我爱着一个男子的。”

    多久没有见面了?

    自从他奉将军之命,要去琉球处理事务后,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分别还像是在昨天,又像是一百年前,那么短暂,又那么漫长。

    红叶狩り,あなた笑顔,忘れない

    “としひで”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念得那么温柔。王红叶沉浸在初次见面的回忆之中,沉浸在那优美的俳句中。想起他,所有的那些烦心事都消失了。

    可惜,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有火光,水面上有火光!”

    在后舱顶值班的水呼喊起来,王红叶转身,看到背后的海面上亮起一点微弱的光。那是火把,是从海面上来的,大概是师爷林参加完今晚的集会回来了吧。结果如何,不知道会带回来什么消息,好消息,坏消息?烦心事。

    一众休息的水也登上甲板,王红叶难得的独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那只船上的火把按照特定暗号摇晃了几下,证实了来人的身份,的确是她派去开会的那些人。执火把的哨兵回应消息,水们也准备好了梯板供他们登船。王红叶看着他们忙碌,内心依旧是那么烦躁。人很多,很吵,空气也开始变得污浊了。

    船靠近了,梯板连接起两只船,船上的人从板子上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人自然是自己派去的师爷林。水们围拢过去,七嘴八舌地好奇地询问情况。王红叶却依旧靠在对面的船舷边,默默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派出去五个人,三个是汉人,两个是日本人。师爷林是船上的会计,广东人,头脑挺灵活的。二副酒井次郎,静冈县某个流派出身的武士,剑术不怎么样,但帮衬着师爷林足够了。剩下的人自然也都是自己放心去办事的。去之前,自己就跟他们声明过立场:五艘船和一百人参战,另有两艘船管理后勤,她不上战场。王红叶感觉这个条件还算是合情合理,毛海峰应该不会有意见。

    “师爷林,过来!”她站在那里,冲被包围的下招,于是师爷林就挤过人墙走上前。

    “红叶姐。”

    “你谈的怎么样?毛海峰他同意了吗?”

    “王”对方看到她眼睛一瞪,便知道错了话,“毛头领他希望我们能再多出几条船?”

    “几条?”

    “他希望”犹豫的语气,这可不好,“希望我们出十条船,两百人,若是您不愿去的话,就让刘总管带队指挥。”

    “什么,十条船?”

    王红叶看着下,语带不满。她下共有二十条船,十条船,要把她半个队伍都拉过去送死,并且那个刘总管也是和毛海峰走得近的,“十条船,你怎么回应的?”

    “我要找你商量。他也就没什么了。”

    “唔”她低下头,想了想,“好,我找个时间自己去跟他谈。”

    十条船,一百人。这个条件,自己根本不可能同意。还能怎么谈?最多自己做些让步,七条船罢了。王红叶认定,毛海峰就是想敲诈,不能公开翻脸,就只能借权打击。自己跟他之间本来就已经矛盾重重,再加上唐青鸾的事情,更加严重了。

    唐青鸾怎么好像自己都是因为她才背运成这个样子?真是个扫把星。她思路又转到此刻正在船舱下的牢房里受拷打的唐青鸾。不禁又沉思起来。

    “红叶姐,这个”

    “行了,我自己找毛海峰去谈。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对——”

    此时,那依旧拥挤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欢呼,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王红叶抬起头,看到那些水的脸上是高兴的神情。

    “何が起こった”

    她嘟囔着,走过去,挤开围成一圈的水,走到圈子中央。

    地面上,放了五个大大的木箱。其中一个箱板掀起来了,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见,箱子中堆放着钱币和珠宝黄金,闪闪发光。不难推断,剩下的两个箱子里应该也装着同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发问,周围的水也安静了下来。但他们脸上还残留着欣喜的神色,那种贪婪的目光令王红叶感到不快。

    “这,这是毛头领给的。”师爷林也挤了过来,“一共五箱,每个箱子里放的金银珠宝,钱财价值都有四千两银。”

    “哦”她瞥了他一眼,揶揄的眼神,“二万两银子,师爷林。怪不得你今天晚上的谈判那么顺利。”

    “这个毛头领让我带回来交给红叶姐,我们应得的分红。还只是一半,长沙战结束之后还有另一半。”

    围靠过来的人,听到此,望着面前的一大笔财富,眼中的贪婪如同烈火一般灼烧。二万两银,粗略估算,保底也能够拿到二十两银子,并且这还只是一半,另一半很快就能拿到。面对着眼前的财富,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的,都带上了笑容。

    但是王红叶没有笑。

    “分红?”

    她望着箱子,弯下腰,伸抓起一把铜钱,观察着,旧旧的,黯淡无光的表面,边角磨损,绝对是用过的旧钱,至于那些首饰,一眼望去便知品种不一,质量参差不齐,“师爷林,毛海峰有没有告诉你,这钱是怎么来的?”

    “毛头领”异常冷静的语气,令师爷林感到有些不妙,“他,这是从四月十五日至今,得来的钱。”

    “怎么得来的啊?”

    “就是就是作战时”

    “搜刮来的吧!”

    王红叶猛地站起来,将中的铜钱随便地丢到地上,“从平民百姓家里抢来的,从富豪乡绅那威胁来的。谁知道,也许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废话,直接把人杀了,财产据为己有。倭寇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作战,他是在和谁作战啊?”她继续着,“败仗一场接着一场,人死了一个又一个,我们的士兵,被明国官兵杀死,被打死,被长矛刺穿,落败逃跑,俘虏斩首。他却从无寸铁的百姓那里抢夺来大笔的财富,还大方地给我们分红。这里的钱币,首饰,这价值二万两银子的财富,沾着我们的血,沾着平民的血,就是没有沾他毛海峰的血!”

    “”

    无话,四周是死一般的沉默,而这沉默本身就是一个答案,证实了她的猜想。王红叶的脸上,愤怒的表情前所未有,双眉紧蹙,目光锐利似箭,环顾围成一圈的水,所到之处,人们低下头,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下来,恐惧地别过双眼,不敢与那目光接触。

    “王姐,那”师爷林终于开口,“那我们,怎么处理这这些钱?”

    “みな海に投げ込む。”

    她,“全部丢到海里。毛海峰的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这一句话,打破了宁静。围观的水们瞬间嘈杂起来,讨论着,叫喊着。汉语和日语交杂在一起,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清,但其中的愤怒却是一览无余。王红叶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人,他们没有一个敢回看她,但是一瞥之中,便以明情绪。

    真吵。她想,真是吵闹,让人心烦。

    “你们听着!静かに!”

    她大叫一声,水们服从命令静了下来,但是不满的目光依旧不时掠过。

    “你们加入我的队伍时,我就很明确地了:不准伤害平民,不准抢夺平民的财产。这一点你们还记得吗?”

    “”没有人回答。

    “我知道,你们中有的人上了战场,跟着别的头领,或许会趁着会抢夺钱财,这事我不计较。”她继续,“还有的人杀了平民,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我也只有不做处理。”

    “但是,希望各位记好。我们的唯一攻击目标是军队,我们只会袭击兵库,并且得到的物资也都直接销毁。我们只会杀死士兵,因为牺牲生命保卫国土是他们的义务。我们不是强盗,不是像某些队伍那样的乌合之众,我们不伤害平民,也不要平民的财产做战利品。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财产收入,贩货赚到的钱比抢劫更多,风险也更,你们跟我走到现在,也知道其中道理。为什么还要接受别人给予我们的不义之财?”

    依旧安静。

    “把它们扔到海里,这是船长下的命令,照做吧。”

    她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停下脚步,“当然,我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分红我会补偿给你们,从我自己的财产中拿出来。虽然可能得等我们返回日本之后才能给出,但是会更多。总数五万两银子,保底可以拿到二十五两,你们觉得呢?”

    依旧是沉默。

    她也不再理会,向着船舱走去。

    最后,二副酒井次郎带头走上前,招呼着其他人搬起箱子,正准备遵照王红叶的吩咐将这巨大的财产丢入海中,但是师爷林却摆阻止了他们的行动,快步追上离开的王红叶。

    “那个,红叶姐。这样会不会”

    “怎么?”

    王红叶继续走路,根本不看他一眼,“你对我的命令有意见?”

    “不,只是,我担心毛头领可能会——”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师爷林。不必去管这些事情。我会跟他谈的。”她打断对方的话,“你告诉他们,今晚的事情不要对别人提起,免得无端生事。”

    “是。”

    “很好,就这样了。”

    她不再理会下,继续走,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沉重的水花声。

    保密是不可能的,这么多人看着,难保谁不会多口向别人起。但是王红叶也不关心这事,总数四万两银子的分红明显是想收买,好让自己这一方在长沙登陆战时多出力气送死。她拒绝了银子,也就是拒绝了毛海峰的要求,双方关系一直不好,上一次的冲突更是火上浇油,至于这次,消息传开,就已经可被视为公开决裂。还谈什么,十条船,五条船,她现在决定,连一条船也不出。她打算单方面退出这场战争,彻底和毛海峰断绝关系。

    “无所谓,我早就不想看到他了。”王红叶又开始自言自语,“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要他给我的钱,那是从平民身上抢来的赃款黑钱。我可不是向他那样的倭寇。”

    “唉,父亲,你也不是。”她叹了口气,掀起通向船舱的门,“你从来就不是倭寇。”

    她走下楼梯。

    眼下,比起毛海峰,她还有更多的烦心事要处理。刚才甲板上的情景历历在目,沉默的众人,那带着愤怒的眼神,纵使多出一万两银子的补偿也无法化解的尴尬,在她的心中本该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但是太多的烦心事,失利的战争,令人厌恶的毛海峰,对父亲的回忆,对爱人的思念,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她现在感觉好累。

    还有唐青鸾。

    她走到牢房门口,内里依旧是拷打声,叱骂声。她推开房门,沉闷的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味。两名看守在卖力地折磨着被绑缚的囚徒。

    “停下。”

    王红叶示意,看守停止动作,“她什么了吗?”

    “没有,一句话都没。”

    “好。”她点点头,“把她放下,去休息吧。今天就这样了。”

    看守照着命令做了,离开,关上门。现在,牢房中又只剩下王红叶和唐青鸾两个人了。

    走近。

    唐青鸾低声喘着气,脸上,身上,臂四肢又新添了不少伤痕。汗水混杂着血液流淌,沾湿了衣服。然而衣服虽然破烂,却依旧可以遮蔽身体,这是她的要求:怎样折磨都可以,但不能够衣不蔽体。

    “喂,你感觉怎么样?”

    她弯下腰,蹲下来,短裙下摆再次被提起,唐青鸾又瞥了一眼,但王红叶已经不想再理会,“能不能跟我会话,和军队情报什么的无关,单纯只是聊一聊。”

    “”

    沉默呀,白眼呀,都和甲板上那些水一模一样。唐青鸾,你就别再让我心烦了。

    “真的不能?”

    终于算是有了回应。青鸾摇了摇头。

    “好吧,只是若你有话讲,最好快点。”

    她重新站起来,“因为你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我打算提早撤出这次战争,离开的那一天,也就是你的死期。”

    “”

    “好吧,唐青鸾。晚安。”

    她走了。

    晚安,可即便如此。回到自己的舱房,王红叶躺在吊床上,根本无法入睡。太多太多的事情回绕在她的脑海间,太多的烦心事了,唉,真的太多了。

    嘛,我果然还是更乐意写青鸾的故事

    关于台州之战的叙述基本来自百度百科,另:长沙不是现在的湖南长沙

    为了写这我竟然还要想俳句,真是俳句格式为三句,五七五音节,带表示季节的季语。此处这一首是我自己编的,翻译过来是:

    观红叶缤纷,君之笑容记于心,自此难忘怀

    好吧,普普通通(汉语还是美化过的)

    红叶男友(预定苦主)的名字用了假名代替,因为若直接写出来就剧透了,感兴趣的用翻译软件查查呗

    点题外话,另一本现在都写了好几章了,封面也画好了,却迟迟不开文,一方面是因为现在感觉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另一方面,咳。

    我想我大概会开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