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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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暖风熏人欲醉,漫山野花斗艳,正是万物复苏的日子。

    三月初五,和州府碧霄城最热闹的事儿,便是碧霄城主的仙船下水。

    这仙船并非普通的仙家法宝,而是由一张特殊的纸叠成。这纸有个名称,叫做万象纸,不过薄薄一层,手帕大,看起来就是一张普通的宣纸。

    “统统,这真能成吗?”司明绪看着手中那只寸余长的纸船,有些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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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系统还真是越来越喜欢用表情包了……司明绪面无表情。

    再过十余日,便是江南灵州府的扶摇阁拍卖会。按理,他一位分神期大能,完全可以灵力驭剑前往扶摇阁,前后不过半天功夫。

    可惜有三个问题不能解决:

    首先,司明绪旧伤未愈,最好不要太过耗费灵力长途驭剑,而江南灵州距离东海和州,相距何止千里;

    其次,肖衡不过是融合期大圆满,司明鄢则还在筑基期,两个熊孩子连本命剑都还没有。什么?让司明绪驭剑带着他俩?司明绪表示,参见第一条。他一个病人,骑环法自行车还得搭俩娃,人干事?

    最末,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司明绪极度恐高。

    不是一般的恐高,他当年去泰山华山黄山等地游玩,坐缆车都吓得一个劲儿腿软,一颗心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喉咙。最后只得放弃欣赏美景,全程紧紧闭上双眼,战战兢兢等着缆车到站。

    要他站在那窄窄的斩云剑上,万米高空平流层飞行数千里……算了吧,死也不干!

    系统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进系统仓库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法宝可以作为交通工具。司明绪选了半天,一会儿嫌这个贵了,一会儿又嫌那个丑了,对比了好几十件宝贝的性价比,终于选了一张极简主义的万象纸。

    这万象纸,看起来只是一张纸,但它叠成任何物品,都可以变成真实的物品。

    所谓,简约而不简单,低调而有逼格。

    司明绪被那明给牛逼坏了,赶紧掏1000积分把这宝贝买了下来。拿到手之后才知道,这叠起来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变出东西来,还得看你的本事。

    此刻在这偌大的碧霄城码头上,身边肖衡、司明鄢、裴云、曲霂霖都眼巴巴盯着自己不,就连远处海滩上,也有一大堆凑热闹的百姓,个个伸着脖子等着看碧霄城主变法术。

    司明绪硬着头皮,扬手将那纸船远远抛掷出去,按系统的讲解,注入一道纯净的灵力,轻喝一声:“万象无象,大音希声——启!”

    那纸船到了半空,随着这声轻喝,竟轰然变大,足有七八丈长,然后稳稳地落在海面上,激起一大片泛着白沫的浪花。

    远处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夹杂着老百姓们淳朴的喝彩声:“厉害!”“再来一个!”司明绪嘴角抽了抽,真当我变戏法的啊。

    纸船变大之后,便如同一艘真正的客船一般,船舱甲板一应俱全,除了两层极其精致的船楼,船尾还有一叶舟,想来是应急所用。与寻常船只不同的是,这仙船通体雪白,极其轻盈,可以不依靠风力,纯粹使用灵力或灵石驱动。

    司明绪向系统询问过,若是使用上品灵石驱动此船,大概一个礼拜便能到灵州府白石镇渡口,也就是扶摇阁所在地。若是使用极品灵石或直接由他自己灵力驱动,那大概一个昼夜可到。

    但最近左右没事儿,时间十分充裕,他觉得慢悠悠乘船过去也不错,还能顺便看看这太清大陆的河海风光。

    见那仙船在海上泊稳了,司明绪掐了个指诀轻轻一弹,它便缓缓驶了过来,停靠在码头旁。

    裴云笑了笑:“城主这件法器倒是稀奇,属下还未曾见过。只是属下要留守碧霄城,无缘乘坐了,实在可惜。”

    司明绪也有些遗憾:“我原本也想带你同去。可姚容至今未归,若是你也走了,城里大事务无人做主。有你看着这碧霄城,我也放心一些。”

    肖衡看着这白色的仙船,悠然出神。仙船固然精致绝伦,他此时所想的,却是数月之前,中元节在海边放水灯的时候,司明绪教他叠的那一只简简单单的纸船。

    他当时照着司明绪的手法,依葫芦画瓢,自己做了一只纸船放入水中,而把司明绪所叠那只船偷偷藏了起来,回去后放入了贴身香囊里。

    这只的香囊现在就紧贴着他的胸口,他似乎能感觉到香囊里那只船上,还残留着那人手指的余温,很温暖,很妥帖。

    “愣着干嘛,上船了。”司明绪扭头看了他一眼。

    肖衡回过神来,才发现司明鄢和曲霂霖等人早就上了船,而司明绪站在甲板边瞪着他。他对司明绪笑了笑,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不管去哪里,只要有他在,就很踏实。

    ……

    仙船从碧霄城下的东海入海,一路向南行驶。海上风光旖旎,碧波万顷,日升月落,繁星点点,令人忘俗。

    入夜,船只安静地在海上行驶。漆黑的海水如同大片起伏的缎子一般从船底飞速滑过。暗蓝色的苍穹之中,一道极其明亮的璀璨银河徐徐铺展开来,万点繁星如梦似幻。

    曲霂霖今日在船上给司明绪施了针,两人都十分疲惫,早早便在船舱中歇下了。

    肖衡独自一人躺在宽阔的甲板上,出神地望着夜空中那道灿烂银河。星汉清冷的光芒虽不温暖,却让人内心很宁静。

    “……衡哥哥?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在做什么呢?”司明鄢走出船舱,脚下顿了顿,而后走过来,轻轻在他身旁坐下。

    “没什么。”肖衡淡淡道。

    “你骗人。衡哥哥,你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撒谎。”

    肖衡不想多,淡淡唔了一声。

    司明鄢见他不吭声,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边躺下来,仰望着夜空。

    “真美。”他望着那璀璨星汉,由衷地叹了一声,“衡哥哥你吧,素日里只知道修行练剑,叫你出来玩也是千难万难。这次呢,却毫不犹豫地跟我们一同去扶摇阁。为什么?”

    “我不想。”肖衡坦然道。

    司明鄢不以为忤,反而轻声问道:“……你可是算去扶摇阁寻凶?”他顿了顿,又道,“即便你不回答我,我也能猜到你想去找谁。可是那一位,你能奈他如何?何况……别以为我哥哥真的会帮你,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啊,哈哈,不也罢。”

    司明鄢的轻笑声十分清脆,可肖衡莫名觉得很是刺耳。

    他拧紧了眉毛,终于开了口,语气沉沉十分不悦:“……你想表达什么?你可是他的弟弟。”

    司明鄢嗤笑一声:“我那好哥哥,可是折磨了你整整三年。将你放出来,也不过一年功夫,我看衡哥哥你就把那鞭子的痛,忘得差不多了。”

    他微微扭头望着肖衡的侧脸,轻声道:“衡哥哥,你知道吗,当初我还偷偷向黑牢的狱卒探过消息,想助你逃跑。只是城主令还没偷到手,哥哥便把你放出来了。他如此行事,我也很是意外。后来,我仔细想了许久,倒也理解了他的做法……真是可怜可笑。”

    “……你到底想些什么?”肖衡拧紧了两道眉毛。

    司明鄢翻身坐起,从上往下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肖衡,他莹白色的脸庞在星光水色中毫无瑕疵,显得格外动人:“我知道哥哥许多秘密,衡哥哥你想听吗?我猜你会吓一跳哦。”

    肖衡盯着他:“什么秘密?”

    司明鄢狡黠一笑:“衡哥哥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他抿了抿自己嫣红的嘴唇,歪着脑袋看着肖衡,模样很是纯真。

    “……你这人真是脑子有病。”肖衡霍然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话便进了船舱。

    司明鄢也不生气。他躺在甲板上,舒展着四肢,自言自语道:“我脑子有病?哈哈,倒也没错。司家的人,脑子都他妈有病,贱得慌。”

    ……

    三日后,船只在东海的沧白江入海口西转,沿着沧白江向西再行驶四日,就是灵州府白石渡口。

    这日沧白江风平浪静,仙船经过数日航行后,终于进入了灵州府境内的黑龙峡。

    进了黑龙峡,江面陡然转窄,水色也与方才大为不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碧绿,如同绝佳的翡翠一般通透。

    峡谷两岸壁立千仞,抬头望去只得窄窄的一线碧空,蔚为奇观。两岸百余丈高的灰褐色绝壁上,零星点缀着翠绿欲滴的松柏,树上不时有赤黄色的猿猴攀援跳跃,好奇地对着船只叽叽喳喳啼叫。

    司明鄢很少出门,此时颇为兴奋,指着岩壁叫道:“哥哥,你快看,岩壁上好多窟窿啊。”

    司明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河道两岸绝壁的上方,布满了成百上千个缸口大的洞穴,密密麻麻延绵不绝。

    “那是寄死窑。”肖衡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俩身旁,也抬头望着那些洞穴,淡淡道。

    “衡哥哥,什么是寄死窑啊?”司明鄢好奇问道。

    “前些年,本朝曾发生过四王夺嫡之乱。连年内战加上又恰逢大旱,河流沿岸许多百姓家缺衣少食民不聊生,有些村落便将家中病弱的老人带到河边,用吊筐将老人放入河道两侧悬崖的洞穴里,只留三天的干粮饮水。”肖衡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来,“待得日后涨潮,水面浸没了洞穴,数日后又退潮,江水便将这些老人的尸体带走了。毫无痕迹。”

    他笑了笑:“我当初遭逢巨变,从栖霞山庄一路流浪到碧霄城,路上经过许多河道,都有这种窑洞。”

    司明绪望着那些洞穴,许久没有话。

    曲霂霖不知何时也摇着轮椅上了甲板,他叹了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青岭上宗谢玄风年年摆阵布雨以来,这些寄死窑便逐年废弃了,谁家儿女愿意把自己爹娘放进去呢。”

    船只缓缓驶过黑龙峡,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窑洞,众人默然无声。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的呼喊声从崖壁上传来:“救命啊!救命啊!”

    那声音嘶哑仓皇,满是绝望和悲怆,听起来是个老妇人。

    司明绪极目远眺,右侧崖壁上的一个寄死窑里,有人伸了半个身子出来。距离实在太远,只能勉强看见一头花白凌乱的头发。

    司明鄢咬了咬下唇,轻声道:“不是这寄死窑已经废弃了吗?怎地还有个婆婆在里面?”

    曲霂霖拧起了眉毛,扭头冲身后的药童道:“拿我的千机镜来。”

    片刻功夫,那药童便跑着取来了一个金色的筒状物。这千机镜是中阶法器,借助此物,百丈外的物事也是纤毫毕现,十分受修士欢迎。

    曲霂霖架起千机镜凝神望去,崖壁高处一个两尺见方的洞穴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颤巍巍地招手。她神色凄苦,满脸泪痕,看起来十分憔悴。

    “是位老妇人。”曲霂霖放下千机镜,“是否停船救人?”

    “……”司明绪蹙起眉头,分神期修士的直觉让他有些犹豫,“只怕不妥。”

    肖衡抬头望着那处窑洞,忽然道:“后面有浮空船,我去救他。”

    司明绪遥望着那老妪花白凌乱的头发,暗暗叹息。现代社会,这个年龄的阿姨应该是在跳广场舞,或者在国外抢购马桶盖吧。

    他心中一软:“停船救人。”

    这仙船的船尾有一条浮空船乃是应急所用,不过丈余长,勉强能容纳两个人。一名丫鬟将一块绿幽幽的上品灵石嵌入船尾预留的缝隙里,整只船顿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肖衡上了船微一摆桨,船便缓缓腾空,如同一片枫叶般,悠然向那崖上的窑洞飞去。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那只船。

    司明鄢忽然指向船头前方,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只见前方崖壁后转出五艘船,船头都立着一面白色旗,旗面上是三滴硕大的鲜血图案,娇艳欲滴。

    曲霂霖脸色微微一变:“白水盟!”

    “什么是白水盟?”司明绪奇道。这《噬天剑魔》的世界观真他妈的复杂,难道是海贼王里那种水上帮派?

    曲霂霖蹙紧了眉头:“我曾听人过,沧白江有一方势力,主要由被各派逐出的犯了罪的修士,和一些心术不正的邪门散修组成,称之为白水盟。他们专门劫往来的船只上的法宝灵石,手段狠辣,不留活口。”他轻轻摇了摇头,又道,“盟主据是青岭上宗那位走了邪道,被除了名的峰主,成邈。他是元婴期的邪修,手段诡异莫测,极为难缠,没想到今日遇上了。”

    司明绪立刻抬头望向天上那只船,他心中焦急,扬声道:“肖衡,当心有诈!”

    此时那船已靠近窑洞边,肖衡正想伸手去扶那老妇人,听见下面传来司明绪微弱的声音,便探头往下看去:“你什么来着?我听不见!”

    那老妇人见他分心,眼中精光乍现,一咬牙猛地从洞里跃出,用尽全力对着肖衡的后背猛地一推!

    肖衡毫无防备,甚至没有机会提起灵力,便从几十丈的高空坠下!

    时迟那时快,司明绪见肖衡坠落,他来不及多想,灵力猛然爆发,斩云横空出鞘!只见那古铜色的剑身,如脱弦的利箭一般带着破空之音呼啸而上,堪堪在半空将肖衡截住!

    司明绪还没顾得上松口气,忽然胸口一闷,随即一阵熟悉的剧痛袭来,喉头一甜,哇地突出一口鲜血。

    曲霂霖又气又急:“让你别猛然动灵气!你疯了吗!祭什么斩云!”

    司明绪一口鲜血吐出,胸口空空荡荡,他摇晃了一下,伸手扶住船舷才勉强站住。

    此时五艘白水盟的船已将这艘仙船团团包围起来。当头一只船上,一柄长剑腾空而起,剑身上站了一个形容十分俊雅的紫衣男人。

    他负手而立,悠然笑道:“白水盟成邈,见过诸位。诸位此时前往灵州,想必是参加扶摇阁拍卖会的。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在下都想借诸位的宝物和灵石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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