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机关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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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会机关术”

    莺时激动得薅住了少年的袖子。而后紧紧攥住少年的手,生怕他跑了一样。

    想不到,出门吃个饭的功夫就捡着宝贝了,鲁班后人,机关能手,未来的科研大佬啊!

    少年被他的孟浪举动吓得一个哆嗦,随后是铺天盖地的兴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在渴求遇到个爱才惜才的伯乐。

    而现在,他遇到了!

    这时候就是效忠表态的时候,稍微夸张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公输凭急着证明自己,当然是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尽捡好听的话,恨不能把祖宗留下那本机关书上面的机械一一讲解,全都叫对方知道,好好的显一显能耐:

    “王爷,我有机关连弩,一弩十发,穿云裂石。”

    “我有云梯刀车,可升百丈,能避刀枪,攻守兼备。”

    “我还有投石藉车,外包铁甲,内储碳石,燃碳投掷与万军阵中,联翩击,威力惊人。”

    ……

    他越,莺时的眼睛越亮。

    时不时跟着点头:“好啊!厉害了!”

    一旁的李嘉却不以为然,凉凉扫了他一眼,嘲讽道:“年纪不大,口气不。也不怕风大闪着舌头。”

    “好家伙,机关不机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你这嘴皮子是挺厉害的。年轻人话不要太满,现在风光,露馅丢人的时候可就难堪了。”

    话里话外,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绣花枕头草包一个了!

    “不用你替我操心。”

    公输凭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被气得恢复白色,话赶话道:“我有公输家祖传秘籍,几十种机关名巧皆有记载。”

    莺时圆场:“我信,我信,兄弟,你别着急,他就是那样的人,心直口快的,嘴巴不饶人,没啥坏心思。”

    “不过他的话有一句对,话是要讲真凭实据的。”

    “你刚才机关术怪厉害的。我们都相信公输世家的能力。但是,匠人匠心不光需要天赋,还需要时光磨,经验积淀。兄弟你的能力,现在我们还看不见。实力才是粉碎以貌取人的偏见最有力的武器。”

    她笑眯眯地拍拍少年的肩膀,指了指篝火旁处理食材的妇人们,道:“眼下就有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暮色笼罩,灯火昏沉,几个妇人在清洗土豆,这种食材虽然个大,但毕竟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上面粘满了泥巴,用手搓掉表皮上覆盖着的一层泥壳,再泡在水里清洗,因为是为盛宴准备的,所以务求干净,莺时看着她们来来回回洗了三遍还不满意,准备水洗第四遍。

    而旁边是切菜的帮厨,把圆咕隆咚的土豆切成大均匀的薄片,又推倒码齐,沿着刀缝,把土豆片改刀成细若牛毛的土豆丝。

    这可是个精细活,这会儿天光沉没,灯火昏黑,帮厨师傅眯着眼,有些吃力。

    公输凭若有所思,喃喃道:“可以用铁,做一个削皮的器械,通过更换刀刃改……”

    他灵光乍现,一拍脑袋,半刻也等不了,急着做出机器证明自己,饭也不吃了,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就准备回家大干一场。

    走出去十几米,又特意绕回来,在李嘉身边停住脚步,胸膛起伏,脸颊泛红。

    搞得李嘉怔怔然站起身,一阵手足无措。

    然后见那少年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大声道:“你等着瞧!”

    李嘉一愣:“莫名其妙!”

    李嘉自认怼遍天下无敌手,被他明里暗里讽刺挖苦过的人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哪个不是掩面败走,毫无招架之力。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楞,这么执拗的,他个措手不及。

    他别过脸,欲盖弥彰地大声喊道:“饭好了没啊,我要饿死了。”

    *

    三天后,朔州府衙,一辆牛车停在门口。

    少年的身影被石狮子巨大的阴影笼罩,他身前是厚重朱门,那门槛好似有他膝盖那么高,身后是因为局促不安而哞哞叫个不停的老牛。

    他低下头,紧紧抱住怀中被布包裹住的木头疙瘩,极力避开周围人量的目光,可那些戏谑嘲讽声却无孔不入,穿透他单薄麻衣,一道一刀,割在他身上。

    “这娃儿是谁啊,跑府衙门口干什么。”

    “好像是给王爷献宝的,捧着个木头疙瘩站这儿半天了,怕是脑袋不清楚。”

    ……

    “娃儿,别等了,这府衙里都是官老爷,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路过的大爷好心劝道:“虽然咱王爷和气好话,但也是有脾气有性格的。前些天分地的时候,好些个抱着各种宝贝踏上门的土豪乡绅,无一例外,都被轰出来了。

    人家那抱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你拿个,拿个木头疙瘩就想唬人,也太……也太……”

    “我这才是好东西,”少年执拗抬头,双眼分外明亮:“比他们的都好。”

    这话仿佛失了智,惊起嘘声一片。

    大爷摇摇头,转身走了。

    其他人也都只把他当个乐子瞧。

    “散了吧!散了吧!别看了,家里分的地都犁完了吗”

    “土豆都种好了吗?”

    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过,也没时间耗在这儿,围着的人散了大半。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闷响。

    门开了。

    自大开的朱门里施施然走出一个清瘦的身影,一身翠绿长衫,好似青竹挺拔,正是常常跟在王爷身后的第一谋士,李嘉。

    他曾带着朔州城下属县官们挨家挨户登记户籍,所以很多附近的居民都认识他,抱拳拱手,尊称一声:“李爷好。”

    李嘉挥挥手,径直走向那少年。

    众人见状,准备离开的脚拐了个弯,擦亮双眼,支起耳朵,准备见证李爷唇枪舌剑的威力。

    这子是没见识过李爷那张利嘴,大家可都有耳闻,先一套讽刺挖苦,再接着击贬低,能把人臊得恨不能挖个洞把自个儿埋起来。

    李爷的嘴不是嘴,是断肠挫骨的铁锤啊!

    李嘉面上没什么表情,分出眼神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木头疙瘩,也没多什么话,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中,麻溜地领着他直接进门去了。

    看样子真是认识的人。

    原地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对这个麻衣少年的好奇心全被吊了上来,心里猫爪子挠一样难受。

    而此时,莺时看着少年带来的机器也惊奇不已。

    三天时间,能做什么?

    莺时觉得能做个削皮刀,或者擦丝板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公输凭带来的成品完全超越她的期待值。

    眼前是个大号旋笔刀模样的木头机器,很有后世手摇刨丝机的样子,下方立支架,上方有料斗,把东西从料斗放入,就会滚落在树立着的圆形刀盘上,经过手摇,转动刀盘,自然而然的把食料刨成丝状落下。

    莺时围着这个木质机器转了两三圈,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太棒了!只用了三天,你就制造出这么厉害的机器。”

    不止有巧手巧思,而且经济实惠。

    整个机器九成都是用木头造的,只用了很少一部分铁。那个刀盘,是刀盘,其实是把木质圆盘均匀分成八块,自圆心向外安装了一排排指甲盖大的刀片。

    省料又灵巧,还可以拆换成不同型号的刀刃。

    莺时对这个机器可太满意了,对这个年轻的天才发明家也是不吝夸赞,一波彩虹屁后,及时发送组队邀请。

    “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朔州城就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有没有兴趣加入建设美好新朔州”

    公输凭被夸得晕陶陶,红着脸连声谦虚道:“王爷过奖。王爷过奖。”

    莺时好不容易遇到了这样的人才,自然不会放走,直接许了府衙的工作,聘他做工部主事,经办土木水利各项工程。

    修桥补路,防御工事,军器制造都由他所负责。

    当然,这个部门目前就他一个人。

    大夏朝君主日渐昏聩,整日沉迷纵欲修仙,连自己的京都都管不过来,也没闲功夫去操心封地的事儿,也怕把周边的亲戚们逼急了造反,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按时交纳贡赋就成,连朝见述职都免了。

    于是,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郡官和亲王相互都给对方几分面子,就连莺时要凭空增设个工部,郡守大人都没什么疑议,捻着山羊胡子笑呵呵地连连点头:“王爷,您终于想通了。”

    “您还有别的什么安排吗?

    需不需要征召衙役,协理部中杂务需不需要聘请工匠,修筑官署衙门”

    想人之所想,及人之所急。

    照这个架势,哪怕莺时要增设六部,在封地建个朝廷,他老人家都不会半个不字。

    他这个王爷当得一向咸鱼,整日就关心吃喝玩乐,无心争权夺势,在众多皇子龙孙暗戳戳屯兵待战的时候,过得像个隐居闲人。

    如今,他好不容易开窍了,各位官员非但不意外,反而一脸欣慰。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老皇帝没几年了,到时候,谁最有望面南称尊,继承皇位

    天意莫测,这可谁都不准。

    于是,建制不全的工部主事在万众期待中拍马上任。郡守亲自在仪门接待,直接拨了朔州府衙中一个大院子给他,连同房舍院落,还有七八个衙役。

    公输凭坐在大堂里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他自出生到长大就没出过村子,连县城都很少进,哪里见过这架势。

    抬头,是高梁横木,低头是青石地板,身后挂着厚重的黑底牌匾,上面勤政为民四个大字金光闪耀。

    他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沉甸甸的。每一次心脏搏动,心跳声响得在空旷静室里格外清晰。

    庄重严肃的气势压得他呼吸都有些滞塞。

    他不由自主地推门出去,沿着石板路向湖边走,一路且行且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后花园。

    这里有松风鸟鸣,秀色无边。

    虹桥枕水,假山抱石,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青松翠柏,傲然挺立。呼吸间都带着花香。

    可就这他转过一处比人还高的假山时,眼前移步换景的美丽景致,全都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