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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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宋莺时力排众议,在六部之外,有特开了一个专管教育的学部,学部掌管全国教育和学制,在全国各省开辟了九年一贯的义务教育学校,学制沿用分支形学制,在经过九年教育后,学生可以自行参与选拔考试。其中成绩最优者入太学,太学佼佼者入朝为官。也可以去参加工厂直招。还可以参与征兵。

    往日被牢牢抓在世家手中的教育资源,如今终于可以飞入寻常百姓家,落地生根,自由生长。

    这项政令一经颁布,朝臣当即痛苦面具,许是他的手段太过凶残,没有人敢对这项变革置喙,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维护家族势力,这帮老狐狸也没闲着,各种昏招层出不穷。

    虽然新帝登基前风流之名传得到处都是,但不知那是他的伪装,还是真的有所收敛,自入京以来,还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多看一眼。

    江霜序的后宫里空的能跑马,只有一个发妻,据这位发妻还触怒皇上,并不受宠。而且,两人成婚多年,至今没有孩子,太后急着抱孙子都快急出心病了。

    铁桶一般渗不进一滴水的新帝,终于让他们找到了空子可钻。

    这些老狐狸们都起如意算盘。

    若是自家女子能入宫闱勾住他的心,不生个一儿半女,就是时常吹吹枕边风也不错啊。

    一时间,无论宋莺时走到哪儿,都能偶遇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或端庄,或娇俏,或娇蛮任性,或温柔如水,每一个都是娇美动人的大美人。

    去找顺嫔娘娘请安,能看见她老人家被贵女们围在其中,乐得笑眯了眼。众多贵女含羞带怯的眼神不住的往宋莺时身上瞄,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盘丝洞的唐和尚,人人都想尝一尝他这块儿长生肉。

    偶然出宫探访,也必然能撞上各色瑰丽桃粉色的奇事,走出宫门没几步,捡到了三条手帕,两个珠钗,绕路都能遇上英雄救美的老套环节。

    宋莺时无语。

    在朝臣又一次提出选秀女入宫时,她终于受不了了,“行啊!选。”

    “但是,朕的宫里不养闲人,那些吃白饭的草包美人就别往朕的宫里送了,要选,就选万里挑一,才德兼备的奇女子。

    选真正的秀外慧中担得上秀女美名的女子。”

    宋莺时上辈子虽然是个自在随意的民间女,但她也知道,这世道对女子苛刻。

    世家女子虽然在软玉金银堆里娇养长大,但到底还是笼中鸟,锦上花,身不由己。

    句不中听的,就是黄金白银都有人不喜欢,皇帝到底也就是个两条腿的男人,虽然有钱有权立于万人之上,但是宫里规矩大,乱七八糟的事儿也多,要是有的选,不少贵女未必想进宫,和许多人共侍候一夫。

    当然,宋莺时没想着充盈后宫,她连三妻四妾都接受不了。

    男人女人不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还能去外面浪,女子却要被困在大宅院里,替他们侍奉父母,抚养孩子,主持中馈,忍耐一个接一个抬进房的妾。

    受了委屈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不然就是妒妇,是没有容人之量不大度。大度个大头鬼,真是双标的可以。凭什么呀!

    她虽然这辈子是男儿身,但还是改不了女子思维,如果可以,她想在这世间,给女子开辟一条新道路。

    不必依附于男人,不求别人施舍怜爱。

    只顾埋头去成就自己的光芒。

    选秀女这件事儿历朝历代都有,礼官也算是得心应手有经验,但这次的选秀却有所不同。

    “本次选拔分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

    “笔试分值一百分,笔试内容为基础识字辨认,基础技能问答,民生思考,和政治策论四部分。”

    “笔试合格者可进入面试环节,由圣上亲自殿前问询。”

    ……

    一众礼官看得满头雾水。

    选了百十年秀女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稀奇景儿,不看容貌画卷,不管琴棋书画,也不也比试才艺,反而让这些妇道人家和男子一样捉了笔去考试。

    新帝的脑袋真是和常人不一样。

    都女子无才便是德,学那么多知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是不是要嫁人生孩子,她们又不需要去考状元!

    话回来,这次的选秀,可不就跟考秀才没什么区别。

    果正是世道变了。

    朝中有女儿的官员收到消息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他想干什么,这莫不是故意刁难吧?!

    就是刁难,也不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当即请了西席先生来府,教导自家女孩写文章作策论,世家女子或多或少都识文断字,毕竟三不五时的参加诗会,比拼书画,占个才女的名号,就如锦上添花,对寻个好夫家也大有助益。

    但像男子一样写文章这倒是头一遭。

    这段时间,京中贵女们再也没有心思组诗会,办宴席,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所有人都把自己闷在家里钻研文章,抱来自家父兄用过的经史子集,仔细看,认真写,准备在选秀场上大绽锋芒。

    一月后,选秀如期拉开帷幕。

    这一次的选拔是在适龄官家女子中选择,报名人数一千,竟然有超过半数都挺进了面试圈,女子又怎么样,照样言之有物写得了好文章,甚至因为女子独有的细腻敏锐,常能知微见著,洞察秋毫。

    宋莺时翻出好几篇文章在早朝上让大太监读了。好好夸了夸培养出这样优秀女儿的官员,夸得那些老狐狸脸上有光,一个个心里乐开了花,好像自家闺女入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回府之后,面试前,他们把姑娘拉到身旁好一通叮嘱,嘱咐她们一定要抓住机会,入宫,被临幸,当皇妃,光耀门楣……就是当圣上的国舅爷也不是没有可能!

    面试面什么?

    毕竟是挑选入宫服侍皇上的人,肯定是挑谁长得貌美,谁身材纤细,谁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那朵花。

    许多女子都是第一次入宫,官之女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家门都难得有机会迈出。

    而这第一次,不只进到了皇宫大内,还直接进到了皇上上朝听政的金銮殿里。早朝时,论品级官阶排位,他们的父兄,都没资格进到这个地方。

    而她们脚踩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真真实实的,站到了许多男子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姑娘们心脏碰碰跳。

    低下头,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引人笑话。

    这时候,却听见一声轻笑:“都起来吧!不必拘泥,站起身来。”

    这声音和煦温柔,带着包容笑意,是新帝的声音。

    朔州王,江霜序。

    新帝,江霜序。

    传闻中,他曾经生擒了北胡王室父子三人,更在午门外直接斩了北胡三皇子,有他坐镇,往日肆无忌惮的胡人都变成了胆鬼。他肆意潇洒,谁都无法阻挡,所有人都得避其锋芒。就连家中一不二的父亲叹气他,都只能三缄其口一声长叹。

    有人怀着好奇,悄悄抬头量。

    却见玉阶高椅上端坐着一个少年人。他的眉如着黛,眼如点漆,眉眼就如画上去的一般,无处不精致,无处不秀雅,噙着笑意浅浅望过来时,那双桃花眼中似乎揉碎了满天的月光。

    他与传闻中一点也不一样。

    宋莺时笑了,他以手撑着额头,想是闲话家常一般,问了个不是问题的问题:“知道秀女的秀字做何解释吗?”

    有一个姑娘不假思索地出列答道:“《楚辞》有言,容则秀雅,稚朱颜只。臣女认为,所谓秀女,就是容貌清秀高雅,内心纯洁美好。”

    “唔,还有别的解释吗?”

    “秀,与禾有关,禾与庄稼有关。农田社稷是国家根本。秀等于很重要,女等于女子,所以秀女就是很重要的女子”回答的是位将门嫡女,宋莺时简直想叫她一声秀儿。

    接下来也有许多人出不同答案。

    是秀外慧中的聪慧。

    是佳木秀而繁荫的茁壮。

    ……

    各有各的见解,各有各的道理。

    宋莺时笑出了声,众位激烈讨论的姑娘听到他的笑声一下子全都噤声,面上羞红,心中暗骂自己怎么搞得,一开话匣子,就要个尽性,各抒己见太过开怀,竟然忘记了此时此刻身处于紫禁城金銮殿中。

    宋莺时却丝毫不在乎,他轻声道:“我觉得,这个秀,是优秀的秀,是秀才的秀,诸位姑娘虽然是女儿身,却有着不输于男子的见识。当的起优秀一词。”

    “我看过大家的文章,算是以文相交,认识过各位,在我眼里,大家都是非常优秀的女子,也能成就一番不输男子的事业。”

    在场的姑娘们都是家中女儿,有的人也有不输于男人的才智,有的人也曾有过不愿屈居院内的向往,但听着家中大人那一句又一句。

    “可惜托身了个女儿身。”

    “别折腾了,女孩家就要有个女孩的样子。”

    渐渐的,那些年少时候的幽怨不平,早被时间磨灭,那些触不可及的梦想,变成了嫁个金龟婿,当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的卑微祈愿。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自己。

    不输男子!

    当得起优秀一词!

    她们心中鼓噪着,似乎能听到胸膛了热血沸腾的声音。

    “秀女,秀才,在我眼中一个样子。

    是男是女没什么区别,人与人真正的不同在于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若是你想做高山,那便去追寻凌云之志,若是你想做溪流,那便去滋养花草禾苗,可有的人,要生生折断山的傲骨,磨碎磐石,折辱青松……那我不答应。

    我相问问诸位,是否曾经动过一丝念想,让女子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让天下女子不必困于围墙之内,不必累于繁重的家务琐事,而是能像男子一样,随心所欲的去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梦想。”

    “我想过。”

    “我甚至想过,或许五年后,或是十年后,或许要经过百年漫长岁月。我们把那些老掉牙的腐朽的条条框框全部拆除,再也无人把男人女子区别对待。

    那时候,女可以子走上街头,走进人群,走入社会上的角角落落,可以在朝堂上谏言,可以在商海里浮沉,也可以在书馆里学知识,懂道理,不受任何世俗拘束,自由自在的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个宏愿,诸位可愿和我一起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