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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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没注意从床沿掉下去,模糊地传来安纯关切询问的声音。

    简皎月俯身捞起来,解释道:“没事,手滑了一下。”

    “吓死我了,和你每次提起曹裕都这样。”安纯心直口快,也没顾虑太多,“我没搭理他,你还要联系他吗?”

    简皎月手顿了会儿:“他找我干嘛?”

    安纯耸耸肩:“谁知道,嘴欠得慌呗。你要是真遇到他来找事,别气着自己了,不值得!”

    曹裕那人,风头一起来就想要炫耀到周围十几公里以外。

    他就是曹父在外和情人生的一个私生子,如今要娶温家三姐。不管是入赘还是联姻,都算赚大发了。

    安纯吐槽一句:“真的,我当时交换来你们学校时,听那堆华人留学生他们曹裕是你前男友,我简直惊呆了!”

    “……怎么了?”

    安纯:“你初恋可是裴书临啊!有珠玉在前,怎么看得上曹裕那种糟糠?我听骆天哲这傻子你老公听多了,还真以为他是个戴着眼镜的老土书呆子。老天呐,上回在警局见上一面才知道原来长辣么帅!是他冷冷清清的贵气气质不香?还是钱包里的卡不够多?”

    简皎月听着她夸张的语气想笑:“收敛点好吗?你嘴里这个男人已经跟我结婚了。”

    “这就当私有宝贝护上了?”安纯哧哧笑了两声,“所以我才更好奇,你当初是怎么会看上曹裕的,他真的差远了啊!”

    这话,确实也只有为你好的闺蜜才会这样惋惜。

    实话,他们这些圈子里的人都不会长太差。毕竟基因摆在那了,而且不管男女都有最华贵的保养条件。

    曹裕自然遗传了他母亲美貌长相的一部分,挺清秀的一张白脸。

    只是气度和其他男生相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这倒也好理解,他私生子的身份在曹家待得并不开心,生活也拮据。

    正室妻子生的儿子处处压他一截,在家不让他好过,在外不让同龄人跟他来往。

    久而久之,他那种心翼翼,谨慎微的怯懦特性就无限放大。

    简皎月呆滞了须臾,蓦地开口:“安纯,我其实……没和他谈恋爱。”

    安纯迟疑:“那为什么……”

    “我当时只是觉得我和他有点像。”鼓足了勇气又渐渐褪下去,简皎月很重地叹口气,“挺丢人的,我不想了。”

    “啊,没事没事宝贝儿,不想就不了!”安纯清楚简皎月,像简皎月那样肆意耀眼的女孩,如果这件事不是实在难以启齿的话,她估计早就以开玩笑的自嘲口吻解释了。

    她记得她认识简皎月时,她和曹裕早已经分手了,也就一块上课那几个华人同学聊过几句。

    当然,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她们自然也没少碰过曹裕。

    只是每次都是曹裕大大方方招呼,简皎月要么避开要么恶语相向。

    安纯只当他俩不是和平分开,曹裕倒是身边莺莺燕燕没断过,简皎月兼职上课两头跑,忙碌也孤独。

    今晚听她这么,好像又不是简简单单的男女之间的一回事。

    两个人扯开话题,闲聊了点其他事情才互道晚安。

    电话挂断,简皎月在微信搜出曹裕名字,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没过几分钟,信息果然就发了过来。

    曹裕:【晚23点,migas,理查7瓶。】

    简皎月眉头一皱,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端人比她还惊讶:【我去,皎月!你怎么把我放出来了?你终于舍得把我放出来了!】

    简皎月:“……”

    没等她话,曹裕那张嘴就没停下来:【哎,少了一个备忘录。】

    简皎月冷笑,心想他这种为人想被人拉黑多攒几个备忘录还不容易吗?没有跟他寒暄的功夫,直接问:【你找我有事就,别去骚扰安纯。】

    曹裕:【你这话的就难听了不是?我们关系没差到这个地步吧,这不是回国听你结婚了,我特意来送送祝福嘛。】

    简皎月耐心耗尽:【我结婚,你意难平?】

    曹裕:【是有点可惜,但是都过去了。】

    他吊儿郎当完,发来商贸大厦里头一家咖啡厅的地址:【明天喝个下午茶吧,很久没见了,也怪想你的。夏夏还有东西在我这没给你。】

    一个晚上的心情就被这么硬生生地破坏到冰点,简皎月看着他最后那句话,终于还是同意见一面。

    夏夏是个法国姑娘,也是和她合租了一年半的室友。

    她的名字对简皎月来一直是个不的刺激。

    那年简皎月上大二,传媒课挂了一科。美国大学补学分考试要交的钱不少,她那时又因为风雪天在路上摔跤进了医院。

    就算有学生保险,捉襟见肘的负债经济条件依旧让她感到无所适从的无助。

    曹裕就是在那时出现的,一个学校的中国学生也就这么多。他们常照面,但是没过几句话。

    一到黑色星期五的大扫荡日,他偶尔会搭把手给她提东西,她迟到时也会把上课重点给她记一遍。

    曹裕恐怕也吃惊为什么简皎月那时会对他格外友善点。

    她在这一群留学生里样貌身材没得,性格又这么辣,经常被不同但富二代倒追。

    虽然简皎月不是和那群女生一样天天蹦迪去网红地拍照卡,但行为举止加上穿用物品,也实在不像一个勤工俭学的穷学生。

    他会主动接近这个对外冷冰冰的简皎月也是有所图,他们那圈子的几个二世祖拿谁能追到她了一个赌。

    曹裕好不容易混进一个会带他玩的圈子,欣然同意了这个赌。

    简皎月看见他们的聊天记录之后,也没多大反应。

    她并没对曹裕产生友情之外的感情,会允许他靠近,也只是因为该死的“同病相怜”感在作祟。

    他是曹家多余的存在。

    而她自己也是简家多出来的人口,是可以用来联姻稳住商业合作关系的一个存在,不定她的真实身份还不如一个私生子来得磊落。

    那天,她很理智地问:“你们拿我下注多少?”

    曹裕怯生生地举起两个手指头,比了个数。

    够了。

    至少还她拖欠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是彻底够了。

    “你赢了,我7你3。”简皎月冷静完,“你现在可以发消息给群里那些人,在你那群兄弟面前吹牛追到我了。下个礼拜你就谈腻了,然后把我甩掉。”

    他们各取所需,一个挣足了面子,一个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

    故事没停在这。

    曹裕和她分手后几天看上了她的室友夏夏,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

    他借着简皎月朋友的名义很快和夏夏熟络起来,而夏夏也因为简皎月的关系对他没什么防备。

    食色男女,干柴烈火,两个人很快就陷入热恋。

    当时夏夏还非常感谢简皎月这个媒人,总是动不动就分享他们的恋爱日常给她。

    而简皎月依旧是在兼职和学业之间忙得自顾不暇,没空理会他们的风花雪月。

    她看人看久了,一眼就看出曹裕是个胆鼠辈,贱兮兮的样。

    作不了大恶,掀不起什么腥风血雨。

    但简皎月忘了曹裕还可以是一个猥琐的渣男,不敢玩弄圈里的白富美,只好挑些没背景的欺负。

    而夏夏心思单纯,和他们想象的那种“opengirl”完全不一样。

    她是认真跟他谈恋爱的,傻姑娘一头栽进去。被pua得昏头昏脑,觉得没了爱情就没了一切。

    曹裕出轨,和同系两个女生在酒店开房被抓到个正着。而前一天,夏夏还得知自己怀了孕,听着他会结婚的鬼话。

    零下4度的德州深夜,简皎月受他牵连,被夏夏连包带书一起丢出了门。

    很长一段时间,夏夏没来学校,甚而办了退学手续。

    再见到她是在ins的社交动态上,她发了一张预备做人工流产的手术单和自己的自拍。

    照片中的女孩眼神灰暗,脸色惨白。

    简皎月感到很难过,这是她在美国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

    她们文化习俗和肤色都不一样,但她发烧时,夏夏整晚陪着她降温。她摔断腿那几个星期,也全靠夏夏照顾。

    她气愤地去找曹裕,彼时他在酒池肉林里玩得不亦乐乎。

    “我怎么知道她玩不起!结婚就结婚,有没有搞错?我爸能让我娶一个普普通通的洋妞回国?”曹裕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为了让自己清净点,甚至反讽了句,“这还得怪你啊,怎么也是你朋友,你就不会劝她想开点?不就几炮的事。”

    这句话再次提醒了简皎月,确实怪她,不该让夏夏和他认识。

    她明明自诩不是道德感很强的人,但总频频想起这个碧绿眼睛的姑娘,看着自己笑时,眼里盛着光。

    再之后,夏夏不再被人提起。

    异国他乡的一个不起眼的女同学慢慢被遗忘而已,简皎月也再没和她联系上。

    -

    下午两点,简皎月准时赴约。

    曹裕依旧没变,他约人也迟到。也许是新傍上的那位温三姐审美不错,把他理得还像个人。

    待人坐下,简皎月抱着手臂睨他:“夏夏给你什么东西了?”

    曹裕本来还想嬉笑两句,但看她眼神太冷,就老老实实把手上那封信给了她。

    这信是前几个月寄到他们大学的。

    夏夏也没提其他,只是表达了一下当年对她的歉意,也委婉了不会再和中国男人交往了。

    曹裕点了点桌面:“你看,人家好几年都不计较了,你也别总呛着我。以后回江城多得是机会见面,别闹得面上不好看是不是?哦,你丈夫是不是也在帝都。是哪家公子爷阿?”

    简皎月没搭理他的废话,面无表情:“曹裕,夏夏是算了。但你的破事在我这没算。”

    曹裕啧了句:“不是,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啊?好歹我们才是同胞,你老为了一个外国妞跟我闹,是不是挺没劲的?”

    大学那两年就因为她这情绪没好过,那些二世祖都见色忘义,每回都帮着简皎月膈应他。

    一杯冰水毫不留情地泼到他脸上。

    简皎月站起来,眉尾挑起:“你不要脸,你还挺洋洋自得?听你月底订婚,那你最好心点。”

    她那语气得怪让人毛骨悚然,曹裕见怪不怪地抹了把被泼的脸,拿纸巾一抹。他处在卑躬屈膝的地位上太久了,在人前也难横起来。

    看了看时间,他那个未婚妻午觉快醒了。

    曹裕也不敢耽误,起身准备走,又晦气地了句:“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你老爸的面子上,鬼他妈才供着你!”

    简皎月唇线抿紧,坐回去,手放在那张信纸上摸索两下。

    ———“阿嫂?”

    右后方传出一声试探的男声,简皎月往后转。

    只看见一对正在约会的男女,她不知道能不能称他们为男女朋友,但她认出了这个男人:“卫淅?”

    卫淅点头:“是我哈哈,看来没认错。”

    两个人在这之前只在互相的朋友圈看过照片,卫淅倒是在酒吧见过她一次。但灯光陆离,他也没看清脸。此刻就跟网友见面一样。

    简皎月也不清楚他在那坐了多久,听没听见她和曹裕的那些话。

    卫淅摸摸鼻梁,瞧着她问:“裴哥今天生日,嫂子怎么没陪着?”

    “他生日是今天?”

    卫淅耐人寻味地应了一声:“看来是贵人多忘事。”

    “……”这真冤枉她了,她记得以前裴书临告诉自己生日是清明节来着,所以从来不过。但现在想来,那时候似乎是因为他不堪烦扰,随口了个日子给她。

    简皎月没耽搁,了句还有事就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开。

    她一走,边上的女伴笑了声:“您刚刚在这儿偷拍这么久,怎么也没点其他作为?”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懂不懂?”卫淅掂量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她刚刚要是真慢悠悠没表态,我指不定还真做点什么了。”

    不过他倒觉得就算把视频发给裴书临了,也没什么用。

    -

    简皎月去外交部的路上买了个迷你蛋糕,两个巴掌大,模样精致。

    她之前就有被裴书临给过一张来宾卡,有要紧事时会方便一点,没想到用到这上面了。

    现在算是上班时间,简皎月只能通过前台喊人。

    前台今天似乎也特别忙,拨了一个电话,语速很快:“一楼大厅,随员裴书临的家属来了。”

    裴书临从电梯里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简皎月手上的蛋糕。

    尽管她自以为用手提包挡得很严实。

    这还是简皎月头一次看见他正经工作的样子,政府人员在这栋楼里似乎都显得特别正气凛然。

    许是工作需要,他和平时穿着也有一点点不一样。

    深色西服衬着挺拔的宽肩,领口系着根蓝色领带,胸口一张蓝色卡纸写着翻译联络员和一排编号数字。

    裴书临把视线从她手上移开,配合地问:“怎么了?”

    “噔噔蹬!”简皎月献宝似的把蛋糕拿出来,“生日快乐!我买了一个很的。”

    他黑眸清润,不禁笑了笑:“就为了这个特地跑一趟?”

    “那你以前还骗我不过生日呢!晚上你又回不来。”话题到嘴边难免会发散,简皎月闭上嘴怕耽误他时间,“你吃完再上去啊,我特地买了一个糖分很低的。我先回去啦。”

    裴书临揽住她的肩:“等一下,可以等十分钟再上去。”

    她有点担心:“不会影响工作吧?”

    “不会。”

    裴书临是地区司的,这两天礼宾司把他借走来做联络翻译员。活动还有一个时开始,商务部的人还准备会议高访。

    他把人带到了一间类似会议室的隔间里,四面都是磨砂玻璃,地上放着几箱水。

    简皎月被他拥着的时候才发觉他身上有酒味,估计是中午喝的。

    难怪声线比平时还要温哑几分,听上去很温柔,让她一下午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把裴书临推到椅子上坐好,给他把那个蛋糕插上了根蜡烛:“可惜没有火给你点了,你将就一下许个愿吧,24岁了呢。”

    “许完了。”

    不经意地被吻了吻手指尖,简皎月瑟缩一下:“许什么了?”

    裴书临伸手环过她的腰身:“保密。”

    保密就保密,简皎月看着他吃蛋糕,挺无聊地盯着他那张脸看,突然开口:“大中午还要陪着喝酒,你工资多少呀?”

    裴书临拧开瓶水润润喉咙,面容倦隽。

    他也没回答,直接从钱包里抽出张工资卡塞她手上。塞完一张大概觉得还不够,又把平时买大物件的黑金卡塞过去。

    “……”简皎月退回去,“哎呀,我不是找你要钱,就是对我国体制内的福利表示好奇好奇。”

    裴书临把手机开,划到上个月的收款信息那:“自己看。”

    她瞥了一眼:“才这么点啊,连你这张金卡的年费都不够交。”

    “工资是死的,平时全靠津贴、补贴。”当然还有一些特定公职人员的权利,例如他转正后那本和常人不同的外交官护照,可以去很多国家。

    裴书临看她蹙着眉,想了想补充道:“记不记得上回在外公大院那一起吃过饭的舅舅?”

    简皎月回忆了一下,含糊:“记得啊,貌似是在海军部队工作的嘛。”

    “嗯,他手下的中尉工资才7千。”

    “……”她沉默了片刻,叹口气,所以这是要比谁更惨嘛?

    简皎月心想这些人家里要是没个经商的,恐怕不会对钱这么没概念。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没钱花,裴书临光是每年在裴润地产的分红股份也一般人过十几辈子了。

    看了看时间,好像刚才的十分钟也已经过了。简皎月垫脚想亲亲他,却被他手掌无情地摁下去。

    “有点感冒,别传染给你了。”裴书临捂住她的嘴,复而俯身埋到她颈窝吸了口气。温凉的唇沿着她的颈线到耳廓亲了亲,软香温玉用来形容她一点也不过分。

    扫开长发,能看见雪白肌肤那还有昨晚的印子没消。

    简皎月就任由他把自己当温柔乡靠着,虽然没时间认认真真过个生日,但她至少能陪在身边一会儿。

    想到这也没什么好遗憾,正要环住他的腰时,倏地听见磨砂玻璃外传来两道中年人的男声。

    “使节团下午要去展览馆,记者们都到蓝厅了,安排好礼宾车了?”

    “其他都没问题,但是翻译少了一位。”

    “这两天调了这么多人手还不够?”

    “不是,上午副部长手下是调了个年轻人过来帮忙吧。那个实习生科员在外宾面前倒是有几把刷子,镇得住场。长得也挺人模狗样的,可现在人呢?”

    简皎月一顿,仰头怀疑地看着眼前人。

    裴书临也稍愣,片刻后重新拥住她。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贴在她耳边轻笑:“好像是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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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自信点,工人裴!人模狗样必定是你!

    (sry迟到8分钟,看来得调调时差…感谢在2021-06-1722:33:27~2021-06-1900:0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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