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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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大雨,顾明州的油纸伞被吹破了个口子,进入户部议事堂的时候,浑身都湿了个透。

    门口捧着布巾的厮全当没看见,故意往里走,没走几步便被拦住了。

    那厮一愣,抬起头。

    “拿来。”顾明州微微眯眼,眸中阴鸷。

    厮冷不丁一个哆嗦,赔笑道:“哎呦,方才竟没瞧见大人,怎么身上湿成这样,快擦擦!”

    顾明州避开他的手,扯过一张布巾,擦过身上后随手丢在唐满的桌子上。

    唐满不悦,怒道:“这里是议事堂里,你这是做什么?”

    唐满在户部官位与顾明州差不多,都是七品的官,然而顾明州是状元之身,前途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唐满本该讨好,然而见顾明州不要命地招惹了几位大人,认定他没有出头之日,才敢几次三番地使绊子。

    可既然要得罪人,就该心狠手辣一些,一出手就让对方永无出头之日,这唐满倒好,整天搞这些伎俩,连同旁人排挤他,虽然没劲,但很恶心。

    顾明州无意跟他多啰嗦,冷冷道:“昨天的文书有答复了吗?”

    “答了,”唐满也是冷笑,“刑部、兵部和京兆尹那边都不愿意出人。”

    顾明州皱眉。

    唐满放声讽刺:“好心劝你一句,别轻易动杨宜修,否则的话......轻则两党相争,重则抄家掉脑袋,你动不起。”

    顾明州垂眸,略一思索,又问:“余阁老在哪里?”

    唐满先是惊愕,随即爆笑。

    谁不知道他是得罪了余泰清,才落了这个棘手案子在手里的?

    徽州桐木案牵扯众多,麻烦至极,有胆子的理不清,理清楚的不敢动,只能丢在一旁慢慢地耗,对“无能”之名捏鼻子认了。

    他还当顾明州有多了不得呢,想不到也不过是个软骨头。

    这幅认清现实的落魄样,跟先前的自命不凡一对比,实在让人捧腹。

    唐满乐不可支,几乎已经能够想象,顾明州前去认错的时候会遭到怎样的侮辱了。

    “余阁老在后阁 办公。”旁边忽然有人开口。

    顾明州回头一看,竟是郑自明。

    见顾明州看他,郑自明平静地抬起眼睛,与他对视,旁边的人感到气氛不对,一时静了下来。

    顾明州心情有些复杂,先前在扬州,周峰就以郑自明压过他,现下考过试同朝为官,郑自明虽是探花,比他低一阶,境遇却好了不少,无论是前程还是现状都隐约胜过他一层。

    即便是传中的人物,实实在在地压他一头,顾明州心中还是有些不爽。

    回过神,顾明州向他行拱手礼:“多谢郑兄。”

    “不必。”郑自明温和道。

    无视嘀嘀咕咕的唐满,顾明州出了院子,直奔后阁。

    “下官参见阁老。”

    余泰清埋头看卷宗,根本理也不理他,顾明州知道这是要晾他一会儿,杀杀他的威风了。

    他不急不缓地跪着,无聊之余抬头量,只见余泰清眉心有深深的褶皱,精神虽好,须发却都白了,身上一件粗布袍子洗得发黄,窗外竹影披在身上,颇有廉洁之风。

    好半晌,余泰清长长吐了口气,烦恼地丢下墨笔,仰着头按压眉心。

    这时他才发现顾明州跪在地上,当即一愣:“什么时候来的?”

    顾明州也是一愣。

    “起来起来,”余泰 清摆摆手,让他坐在旁边的圈椅上,“以后有什么事递个条子上来就行,整日跪来跪去,正事不要干了?”

    顾明州:“......”

    合着他跪了那么久都是白跪?这也太入神了吧!

    顾明州敛了心神,道:“杨宜修占地一事有碍民生,无论真假都应当抓捕审问,但现在没人敢出动,只得请阁老出马。”

    余泰清点点头:“现在把握多少证据了?”

    “十之八九,”顾明州胸有成竹,“审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余泰清有些惊讶,仔细看了他一眼。

    要知道杨宜修一案之所以难办,背后的权力斗争固然难缠,案件本身也很复杂。

    大量兼并土地在当今朝堂是犯法的,杨宜修不傻,自然不会自己出面。他雇了一些人,让手下的人分别操办买田地、种桐木、收桐木的事,而手下之间彼此并不知情,也不会轻易出实情,这就让取证变得困难重重。

    顾明州接受案子不过半月余,竟然就搞清楚了?

    “待会儿将证据和卷宗拿过来,我看过无误后,亲自跟京兆尹去。”余泰清道。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是应该再刁难刁难他吗?

    顾明州再次失算,不禁问道:“您就不再多问点别的?”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余泰清不耐烦了,挥挥手,“去去去,活儿都干完了?”

    顾明州只得退下,快走到议事堂的时候,方才回味过来。

    杨宜修这案子还真不一定是故意为难顾明州,只怕余泰清早就想动张黎了,只不过借着他将事情桶上台面而已。这块烫手的山芋整个户部没人敢接,那就交给新来的刺儿头,左右不亏。

    还真是......能进内阁的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个个黑着呢,顾明州哭笑不得。

    上一世,顾明州是数年后才进入官场的,当时余泰清已经年老,两人交集有限,今日这么一看,他才感到,余泰清与旁人都不同。

    别人是做官的人,他是做事的人。

    有了余泰清的支持,做起事来底气就足多了,顾明州雷厉风行,当即收拾东西送去后阁。

    唐满以为他是被斥责出来的,偷笑不已。

    到了下午,后阁送出条子,上面简明地写着几个字——“此事可行”。

    “来人,再发文去京兆尹,即刻出发,捉拿杨宜修!”顾明州掷出信笺,“若是不从,直接告上皇宫,看他愿不愿意出面!”

    整个户部哗然色变。

    郑自明皱眉抬头,看了顾明州一眼。

    “你你你.....”唐满目瞪口呆,指着他结巴了半天,“疯子,真是个疯子!”

    所有人都嗅出 不同寻常的味道,难道这是清流党跟首辅开战的预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