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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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州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手也不由得松开。

    白雨信不是没给他甩过冷脸,但从前尚未定情,他也有心理准备。如今他们好得蜜里调油,这句质问便如同一根针扎在他心口。

    因为毫无防备,所以疼得特别厉害。

    “你真要这样跟我话吗?”顾明州舌尖抵着牙龈,压抑着情绪一字一句地。

    “好,那就就事论事,”白雨信咬着下唇,眼睛因怒火而显得格外明亮,“你去边疆,我不同意!”

    顾明州气性也上来了,冷笑:“皇上的圣旨就在眼前,你不如对皇上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用皇权压他么?

    白雨信气得眼前发黑,强压着脾气问:“那你死了,这宅子是不是我一个人住?”

    “我不会有事。”

    “你如何能够保证?”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顾明州被质问得一阵烦躁,“我失手过?”

    白雨信脸上现出短暂的空白,缓缓垂下眼睫:“你又何曾信过我?”

    顾明州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只觉一阵不出的心冷。

    他知道白雨信缺乏安全感,任由白雨信“养着”自己,譬如这座宅子,譬如吃穿用度,譬如日常一切花销。

    顾明州过得就像个被包养的白脸,京中许多人对他暗自鄙夷,他都不在乎。

    只要让白雨信知道,他需要他,这就够了。

    看起来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接受白雨信的付出,但背后却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与精力,方能揣摩出白雨信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样的努力在白雨信眼中,一文不值吗?

    眼前少年紧盯着他,眼神冰冷,那种感觉前所未有的熟悉。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冬夜的京城比江南更冷,忽然间有一点莹白落了下来。

    下雪了。

    黑夜里忽然听得远处一阵云板声,紧接着夏松快步走进来,低声道:“大人,老爷,郑自明郑大人去了。”

    顾明州心头猛然一震,忍不住抬起头。

    广袤的天空漆黑一片,唯有被灯笼照亮的部分能看见雪花飘飞。

    天地无声,似有宿命在无尽地轮回。

    顾明州一阵心灰意懒,仿佛他付出的一切都不过徒劳一场,拨开一厢情愿的表皮往下瞧,才是冰冷残酷的真实。

    他敢自己很了解白雨信,那么白雨信呢,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白雨信已经回了卧房,顾明州呆立片刻,转身去了书房。

    夏松一脸懵逼地看着相反方向的两个身影,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

    第二天,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

    白雨信起得早,往厅堂坐下,夏松刚开始摆饭,就看见顾明州一只脚踏进门里,眉头紧皱着,似乎很不情愿似的。

    夏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雨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更冰冷了一点。

    “大人?”冬柏站在后面,一脸疑惑。

    顾明州眨了下眼,将另一只脚踏了进去。

    与此同时,坐在桌前的那个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出了门。

    挑衅般与顾明州擦肩而过。

    冬柏:“......”

    他看见顾明州的脊背绷紧了,像是蓄着一股即将爆发的怒气。

    确定了,两位大爷闹冷战呢。

    *

    下午,顾明州一脸冷漠地在兵部临时培训,兵部的人险些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望着一长串的公文内容,顾明州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在这条已经走过的道路上,面对已经击败过的敌人,争夺曾经夺过的权利,那滋味就好像吞食着残羹剩菜,食之无味。

    尤其这顿饭还是他一个人在吃。

    顾明州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丢下公文不干了,去他什么边疆,去他什么匈奴人,他就像赶紧回家哄媳妇。

    然而他清晰地知道,他们这次吵架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个,更像积攒已久的矛盾一次爆发。即便绕过这一次,也解决不了根本。

    而且与匈奴的这一战之所以会提前爆发,全是因为顾明州提前动了张黎,他自然得一肩扛起责任。

    男儿在世,不全是情爱,也有家国天下,所以他才会在没有跟白雨信商量的情况下决定。

    他坚信自己是对的,就绝不会反悔。

    顾明州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思索着种种军备应当由谁管理。

    夜里回到家,他照旧睡在书房。

    推开窗,书房对面一间屋子也开着窗,里面却没点灯,他随口道:“那间屋子怎么回事?”

    “客卧许久没有人住,估计是有味道了在通风吧。”冬柏。

    顾明州随意往里瞥了一眼,便关上窗,吹熄了蜡烛睡觉。

    接连数日,两人都是早出晚归,忙到跟对方碰个面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骨子里都是极冷静极理智的人,不是没有了谁就过不下去,即便不曾见面,即便没有对方的参与,生活也是照样继续。

    就好像他们本就互不需要一般。

    大军开拔前三天,余泰清将他赶了回家,让他好好跟家里人告别。

    众所周知,他家里成分简单,就那么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似乎不怎么想跟他告别。

    顾明州回家,洗澡。

    换上常服出来,再去吃饭的时候,厅堂里四菜一汤做得非常丰盛,揭开盖子仍然冒着白色的雾气。

    顾明州坐下吃了一口,却突然皱紧了眉。

    一道凉拌菜里,厨子没拌匀,他一口就吃到一块盐,咸得要命,令人食欲全无。

    连吃顿饭也吃不好么?

    一股无名之火突然烧了起来,烧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叫嚣。

    面上没有流露半分异样,顾明州一言不发地放下筷子。

    与此同时,白雨信卸下一身疲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忽然一阵大力扼住了他的脖子。

    白雨信猛地睁开眼,眼睛却被一条布料蒙住。

    他心脏一阵狂跳,伸手要去拿枕头底下的匕首,双手却被制住,高过头顶,跟床头柱子捆在了一起。

    “什么人!”

    无人应答。

    眼前一片漆黑,有人解开了他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