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凭什么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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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自北向南疾驰,在杭州叶府门前停了下来。

    重新呼吸到家乡的空气,叶星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下马车就往家跑。

    “爹,娘——”

    叶正信正在门口逗蛐蛐儿,被他这么一吼,登时怒了:“叫什么叫,吓着我的乖宝了!”

    叶星阑:“......”

    这才多久不见,他就连一只蛐蛐儿都比不过了?

    叶星阑眼含热泪,狂奔进花园,向他娘扑去:“娘!爹他欺负我——”

    “哎呦,吓死人了!”罗绣织手一抖,险些把手里的花盆碰掉,瞪了他一眼,“没事大呼叫的做什么!”

    叶星阑一个不慎,绊了下门槛,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当时就是泪流满面。

    叶书韵穿着骑装出来,一见他就乐了,一阵哈哈大笑。

    叶星阑:“......”

    呜呜呜,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想他,他肯定不是亲生的!

    “就你一个回来了?”叶书韵问道。

    “不是,白雨信也回来了。”

    正着,就看见阿才从院外将白雨信请了进来,安排住宿,一面满脸发愁:“少爷,可算见着你了。”

    阿才被白雨信留在杭州替叶家理生意,算是半个管家,虽然不如白雨信,但也相当能干,也不知是有天赋,还是以前就学过一些。

    “戴家那边已经是戴子濯当家了,总跟咱们过不去,马上就要开春,他却忽然把原本给咱们家供茶叶的茶农都给预定走了,这下茶叶量不够,一年都不好过。”

    白雨信顿了顿脚步。

    又是戴子濯,他有完没完?

    白雨信本就心情不佳,被这么一勾,登时十分不爽。

    这件事要在过年之前搞定,不然等茶农把钱收好了过年,就很难再改了。

    白雨信以前的屋子摆设没变,以前留下的东西也还放着。

    推开窗户,窗外一株腊梅开得正艳,飘来一股冷香。

    “您屋里的东西我都没动,就想着有一天可能回来住呢,”阿才笑了笑,“待会儿我让人送一盆炭火过来就不冷了。”

    白雨信却兴致缺缺,把行礼放下,便道:“走吧,去书房,跟叶老爷聊聊。”

    阿才一愣:“您不再歇歇?”

    白雨信却直接出了房门,淡淡道:“没什么好歇的。”

    阿才望着白雨信的背影,挠了挠头。

    茶农这件事就像卡在齿轮里的一颗石子,看似无关紧要,却令叶家所有的生意都面临威胁。

    白雨信却并不着急,直接让阿才拿着契约去官府里告。

    阿才犹豫道:“少爷,这不好吧。”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跟官府,但一来他们以后种地还要靠茶农,撕破了脸皮,茶叶的水准不能保证;二来茶农也不是傻子,过几年人家也可以不再跟叶家签约,容易伤根基。

    白雨信却:“你只管照做便是。”

    果不其然,过了几日,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么不留生路的行事风格,一猜便是有人回来了,”戴子濯冷笑一声,“你倒是真的一点没变。”

    白雨信喝了口茶,淡淡道:“戴公子,坐吧。”

    “那些茶农都是穷苦人家,你怎么忍心这样待他们?”戴子濯根本不想听他话,厉声道,“你就没有一点仁慈之心吗!”

    白雨信抬起眼,一双浅色的眼眸仿佛净透的琉璃,冷到了极致。

    “戴公子,你是做生意,还是做慈善?与叶家签的契在前,便不该无故撕毁,他们不过笃定叶家没有人会动真格,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怎么,他们穷苦便有理了?”

    戴子濯气愤得胸口上下起伏,却被噎得不出半句话。

    白雨信平静道:“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也想劝你一句。你们戴家不是做茶叶生意的,就不要抢叶家的饭碗。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也是生意人,不可能不懂。”

    戴子濯望着白雨信,只觉一阵不出的寒意刺骨。

    他从刻在骨子里的便是温良俭让恭,便以为世上之人都是谦谦君子,从未见过像白雨信一样的人。

    唯利是图,无血无泪。

    白雨信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

    “你真的从未对我有过半分歉意吗,哪怕只有半分。”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白雨信略微诧异地抬了抬眼:“为何要有歉意?”

    “你是骗了我,才能骗过戴家的,你就不觉得愧疚吗?我那样.......那样喜欢你!”

    白雨信:“......”

    戴子濯眼眶微热,执着地问着。

    仿佛想要证明,当初那份不曾出口的暗恋,并非只是一场空。

    屋里短暂地安静了片刻,炭火清脆地响了一声,又重新归于平静。

    忽然,白雨信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始终咬着我不放的原因么?实在.......可笑。”

    “我早已过,当初与你有没有交情,都不影响我对戴家动手,我动了你家,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若非叶家出手相助,我现在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恩怨两清,我为什么还应该有所愧疚?”

    白雨信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反问:“你喜欢我,很了不起吗?”

    “你从没告诉我过这份情意,居然指望我了解你的心情,并且心生歉意?戴公子,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一点?”

    “你你喜欢我,那你了解我是什么人吗?我何曾过我是什么君子,是什么好人?我白雨信就是这样唯利是图,做好人有什么用,能赚几文钱?戴公子做好人做得够多了吧,敢问至今为你挣得了几分产业?”

    “你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人,幻想破灭了,便指责我不是圣人......这种一厢情愿的感情,你也敢称为喜欢?你懂什么叫爱吗!”

    戴子濯起初满脸怒色,渐渐地面孔苍白了起来。

    白雨信看着他,犹如在看一只被丢弃在路边的烂肉,嫌恶无比。

    “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当初那个情窦初开的自己,敢问——我凭什么要为你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