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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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殁了,事发突然,整个云峰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夫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崩溃了。

    云峰府全乱了。

    温时星守在柳宗鹤的床边,身边的侍女解释道:“原本柳少主与城主闹的时候,城主就曾经昏迷过。”

    “那他知道吗?”温时星盯着那张脸,其眉头紧皱,满额是汗。他拿着帕子轻轻擦拭。

    “城主是在柳少主走后晕倒的。”

    温时星沉了沉眸子,“这事别到处张扬,你下去吧。”

    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温时星低下头,手紧紧扣着床沿。早知如此,便……

    温时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起身去夫人屋里看看。忽然手臂一紧,他惊呼一声,倒在柳宗鹤怀里。

    男人两只手环住他的腰,下巴紧贴在他的肩侧,“……别走……”

    温时星想了想,之后老实地靠在其胸膛间,“抱歉,如果我不拜托你,就不会……”

    还没完,男人立刻断他,“别这样的话。”

    “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害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想。”柳宗鹤抱紧温时星,闭上双目。

    “我母亲怎么样了?”

    温时星摇摇头,“听侍女,夫人昨夜在书房哭了一晚,现今被扶回房了。”

    世事难料,怎么也想不到城主居然就这么殁了。

    “你别离开我,好吗?”

    男人的话让温时星心里一紧,他伸手揪住对方的衣袖,淡淡地道:“好。”

    失去父亲的痛,他岂能不知,当初的温时星甚至连为父亲痛苦一场的机会都没有,他忙着四处奔走,逃命,解救母亲。

    等他回过神时,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我知道,现在这些话很残忍。但是夫人已然崩溃,云峰府只能你来当家,全城不能没有城主。”

    听了温时星的话,柳宗鹤苦笑一声,“你知道吗?我父亲甚少和我如何当一个城主,他一直要我扮演好少城主的角色。”

    “或许在他心里,我担不起这样的重责。”

    温时星猛然起身,盯着柳宗鹤的双眸,“可是现在,只有你能。”

    “夫人需要你,云峰也需要你。”

    男人看着温时星的脸,慢慢坐起身,他握紧温时星的手,联想到当初红莲被屠城的时候。

    柳宗鹤设想过无数可能,也许温时星会当场晕在红莲,或者直接崩溃成为一个疯子。

    却没料到,他比自己想得要坚强许多。

    此次父亲在自己眼前殁了,那一瞬间,柳宗鹤想到了以死谢罪,想到了自己该被赶出云峰城。

    他觉得自己不配成为一个城主。

    “你要振作起来,夫人还等着你,她太需要你了,你不能让她失去丈夫,又失去了儿子。”

    柳宗鹤双唇发颤,他低下头,眼眶渐红,害死父亲的是自己,现在顶替父亲位置的也是自己。

    他嘴边发出一声笑,抬眸时眼眶中蓄满泪水,“……你我怎么配……”

    “配不配都只能是你,你是云峰唯一的少城主。你不能抛下云峰城。”温时星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抓着柳宗鹤的双手。

    “你随我去见见夫人吧。”温时星低声道,他语气变得温和许多,一只手慢慢贴近其脸颊,半是安慰。

    柳宗鹤却摇摇头,一下子缩回床脚,有些神神叨叨道:“我不能见她,不能见……”

    “为什么…”温时星看着他的样子,从未见他这般无助无措,他双手摁在太阳穴处,将脸埋于膝盖间。

    “我害死了父亲…我是个罪人。”

    温时星半张着口,睫毛微颤,半天不出话来。他慢慢转过身,“罪人”,多么可怖的词语。一旦安在一个人头上,久久都无法摘掉。

    他从床上站起身,柳宗鹤的做法确实导致了他父亲的离开。可是他温时星又何尝一点责任没有,红莲与云峰之间这些恩恩怨怨,用世交二字遮掩地让世人不知。

    唯独他们身处在这种漩涡之中,才能明白两城现今都处境。

    红莲到今天这样,云峰的三千精兵有责任。云峰城主这样,他温时星也逃不了干系。

    温时星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他们起世交时的样子,真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天。

    “别走!”温时星刚迈开腿,腰就被人一把抱住。

    “你是不是又要离开我了?”身后是柳宗鹤哆哆嗦嗦的声音。温时星眉头微皱,他掌心覆上柳宗鹤的手。

    “我去看看夫人,还有灵堂……有很多事要处理。”

    着,温时星扯开男人的手,他回头看了一眼柳宗鹤,“我处理好就回来。”

    男人愣愣地看着他,视线紧紧锁在温时星脸上。

    温时星一路跑去夫人房里,走廊四处挂满了白色布条,加上冷风大作,忽而一股萧条之感。

    他到院子时,就听到里头低低的啜泣声,温时星止步看着那木门,这样的情形只会让他加倍想起红莲。

    若是自己早点回去,兴许街道除了人声哭喊,大概还有满街血流成河吧。

    温时星甩甩头,走近屋里。夫人正侧躺在床上,边边围了好几个侍女。

    “夫人。”

    听见动静,夫人猛然回过脸,带着泪水,她几乎从床上翻下来,侍女们手忙脚乱去扶她。

    “星星,到底怎么回事啊?鹤儿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父亲走就走了。”

    看着声泪俱下,整个人都哭得没有力气的夫人,温时星鼻间一酸,把人扶到软榻上。

    “是我不好,不该与你们借兵。”温时星低眉讲起所有故事缘由,其中心酸苦楚一一道个明白。

    “夫人,您要多保重身体,云峰不能没有你们。”

    夫人已然崩溃,她摇着头,“我还是随他去了吧!”

    着夫人忽然起身要撞向床头,温时星一惊,连忙与一介侍女们上前拦住。

    “夫人!您别想不开!这不是还是还有柳宗鹤吗?有他在,你可以放心的!”

    温时星情急,只能出这样的话来。可柳宗鹤现下深陷自责,根本无心管云峰。

    “对,鹤儿,鹤儿呢?让他来见我,我要他在灵堂前给他父亲磕头。”

    温时星伸手替夫人捋了捋混乱的发丝,“我会让他来见您的,您先休息一下,千万别想不开了。”

    着,将人扶回床上,又交代侍女们千万看好夫人。

    从院子出来,温时星心里一阵发堵,云峰城城主倒台,且不这里头已经如此混乱,倘若再遇上个外敌,岂非雪上加霜。

    这云峰若真如此倒霉,下场不会比红莲好到哪里去。

    他走到灵堂前,除了管家声嘶力竭地使唤人,温时星看到的,是满天飞飘的纸钱,脚步紊乱的侍从侍女们,还有连供奉台都乱七八糟的样子。

    温时星走入堂内,才发现一支蜡烛灭了,却无人反应。他拿起一根香重新点燃,又将桌面整理一番。

    “温少主,这柳少主怎么不来灵堂啊?”一个烧纸钱的侍女问道。

    温时星跪在旁边的圆蒲上,顺手也递了些纸钱过去,“柳少主伤心,等他好点自然会来。”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棺材,心里默默叹气,跪着烧了些纸钱后,他走到管家身边,“让他们都安静点,灵堂前别冲撞了城主。”

    “是。”

    忽然,温时星感觉眼睫处一个白点落下,他眨了一下眼睛,抬头一看,发现幽远的天空上方掉下一个个白点。

    下雪了。

    “温少主。”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温时星从雪中缓过神,转头看见严臻和程允站在不远处。

    灵堂不便,于是温时星请他们到了之前自己住的房间。那儿依旧很干净,暖乎乎的。他让侍女们给严臻上了壶好茶。

    “你还好吧?”严臻看着眼前点碳火取暖的温时星,忽然这样问道。

    “我还好,只是柳宗鹤一时半会儿应该都会陷在自责里。”温时星走到软榻上,伸手握住发烫的茶杯。

    “夫人呢?应该更不好了吧。”严臻问着,又想了什么,无奈摇头道。

    夫人自陪伴在城主身边,即便为人聪慧,处世有道,可这事发生在心上人身上,总归是受不了的。

    “柳宗鹤可没有时间自责。”严臻如实道,他顿了顿,声道:“南城最近可不太平,除了红莲,似乎又抢夺了几座城池。”

    “你什么?为何云峰一点消息也没有?”

    见温时星激动,严臻赶忙将他拉到座位上,悄声道:“云峰这边从来都是将城外的军事消息封锁得极好,我常年在外,各城认识不少朋友,消息自然灵通。”

    “你的意思是,他会盯上云峰?”

    “很难,不过按照目前情形看,云峰确实是个软柿子。”他深吸一口气,“倘若柳宗鹤不算做点什么,我的建议是你要不跟我走吧,去北方避避。”

    温时星怎么也想不到,闻子骞在外已经到了这样疯魔的程度,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闻子骞这样疯,其他城池的人没想做点什么?”

    “有啊,最先反抗的城池,一夜间悄无声息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