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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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安瑾年赶到威压释放的地方时,早已没了影子,空荡荡的树林间徒留下微风轻抚的声音。

    还有周围残留下的威压灵力。

    他慢慢的走着,脚步极其轻缓,沉寂的脸上失了笑意,难得的严肃,不过入目之处狼藉破败,空地中间与四周被鲜红染红了,散落的枝丫,割断的树叶,惨烈的尸体……这里至少经历了两次战斗。

    不过,这些他只是云淡风轻的撇了一眼,直到看见那四个人的尸体,还有尸体下被压着的深蓝色衣衫。

    他的脸色一沉,瞳孔为之一缩。

    快速闪身之尸体前,灰白丝衣翻动,站定,他居高临下的垂首,凝视着那件熟悉的衣裳,上面斑驳的痕迹,肆虐的彰显着它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瞬间,杀意和暴虐缠绕在他周围,深沉压抑的让人无法喘息,同时又带着刻骨的冷意。

    他静默的看了良久,身侧的手向前伸了伸,张开想握住些什么,半晌,却只能僵硬停住。

    胸腔之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在翻涌。

    好一会儿,目光稍微移开,旁边的四具尸体面上惊恐,身体表面不见一丝明显的外伤,可是脸色如土,瞳孔眼白一片漆黑。

    明显是被人破碎了金丹,魂魄散尽。

    谁杀的,不言而喻。

    他眯起眼,深红的眸底一片冰冷,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角度。

    “既然杀了,留个尸体做什么.....”

    只见他右手化掌,续起全力朝着他们凌空拍下,瞬间,四具尸体化作灰烬破碎开来,千万个细的碎片,支离破碎,衣服失去了支持瞬间便落了下去,铺在地上。

    随后,他抬眸看向了前方幽静的深处,下一秒再次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

    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耳边响起,这里的空气已经没了那股让人恶心的腥味,他已经躲的很远。

    此时,宴林放松了全部力气靠在一个石头边,发丝有些凌乱,深蓝的外衫不见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

    或许是太匆忙,衣服和裤子都破了些口子,手臂上也有好些红痕,他微弓着背,弯曲的弧度显得身体有些单薄。

    他蹙起眉头,脸色惨白,苦涩的血腥味弥漫在嘴里,短气进长气出,呼吸沉重,眼帘低垂,遮住了那片暗淡的眸色。

    一副深受重伤虚弱的模样。

    他缓过神,右手按住胸口,上下起伏着,看了一眼一旁树下安然无恙的安逸静,又垂眸看着自己白色里衣上,零星点点的血色梅花,从胸腔的剧痛已经蔓延开,就像是一根根滚烫炙热的细针顺着血液经脉流动,到五脏六腑,到四肢躯干,锐利而火辣辣的刺痛。

    突然他笑出了声,略带自嘲,声音低不可闻。

    “哼,还真是有点惨……”

    本来,之前破开结界损耗了丹田,加上受了那群人全力的一掌,如今又强行破开限制......原本平整柔和的内腹丹田,现在一片狼藉破败。

    巩固的修为境界被他自己炸出一个大口子,修为涣散,他前些日子闭关成果,全都付诸东流,一点不剩,照这样下去,先不他的境界会跌落至元婴期,就是性命也堪忧。

    先不,他离自保又退了一大步,现在,每一秒都是煎熬。

    连呼吸都心翼翼。

    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宴林死死咬紧唇瓣,上面齿痕沟壑,细的伤口冒着血,硬生生的被他咬出了一点气色。

    可刚刚他若不忍住剧痛,强行冲破修为限制,施展绘卷的第八卷 ,幻卷,现在他们两个的下场肯定无比凄惨。

    而与其落得被羞辱,让浩然仙府颜面尽失,还不如拼死一搏,赚的一线生机,而现在很明显他赢了。

    只不过,代价惨重——

    幻卷和妄念之境有相似之处,都会将人心底丑陋的欲望无限性扩大,可不一样的是,幻卷会将虚妄凝聚成触手可碰的真实,就像作画一样,勾勒出他们脑海里的幻想,将幻想投影在媒介上,而媒介,则必须是息息相关的一样东西。

    他的媒介是自己的外衫。

    趁着那些人沉醉迷失在幻境里,他提起所有力气,带着安逸静飞快逃走,可现在的问题是,经过这一遭,他体内灵力散了个干净,已经无法带着安逸静寻找前往第三层的路。

    他们被变相的困在了这溪水边。

    若是此刻一个不心,遇见歹人,那也真的只能认命了。

    晏林侧过头,压住呼吸,双手撑在石头上,缓缓站起身,低着脑袋看着溪水上自己狼狈的模样。

    好一会儿,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这般样子,要是被晏锦看见了,定会心中鄙夷,嫌弃他,将他狠狠数落一番,什么风度,教养。

    他伸出双手,做出捧状,想弄些水洗洗脸,这伤势和衣服就算了,至少脸得洗干净,待其他人遇见也不至于被损了颜面。

    就在他接触到溪水的一瞬间,异变突生,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他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耳边的溪水声消失了,同时,响起几声翠鸟的低鸣声,身体的钝痛这一瞬间远去,消失无踪。

    宴林感到诧异,慢慢睁开眼,入目之处是一片空旷的岩洞,他正站在中间,旁边是一个翠绿的水潭,抬头向上看去,竟然是一片蔚蓝的星海。

    只是一瞬间,他竟然被拉入一个时间间隙。

    就在他四处张望量的时候,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四周和星海之中传来。

    “以匡扶正义为道,以断情绝爱为道,以天下生死为道,以杀戮为道,千万道义诛法,你以为何道——!”

    声音阵阵回响,空寂而悠远,如久经不衰的苍钟,让人心生凛然。

    这种地方,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残魂……

    遗迹仙境里,即使现在只是个残魂,也是个不知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活古董。

    只是晏林眉间一凝,倒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可惜了,三世之间,他什么道都没有,非要一个,这唯一的便是——

    晏林保持着礼仪,双手抱拳,朝着虚空之中微微鞠了一躬,因为只是意识,所以没了内伤,他声音诚然:“晚辈唐突,您的诸般道义,都不是我的道,我一无名之辈,无道可依。”着他一顿,“倘若非要,只有一执念。”

    “什么?”那苍老的声音追问。

    “活着。”

    “活着?这算哪门子的东西!”听着宴林给的答案,那声音里多了一分薄怒。

    甚至对方并不买账,只觉得是敷衍戏耍于他,随即,一道气劲过,晏林被出一段距离。

    这里虽是另一个空间,但是地上的碎石却是真的,被这么狠狠掀翻在地,双手和胸膛在石头上划过,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却被磨出一道道红痕,冒着血珠子。

    连脖子下面也被飞石刮了一下。

    衬着白色的里衣,灰尘污垢掺杂着血迹,看着更是可怜。

    宴林抬头却并不生气,只是站起身,也不管身上的灰尘,盯着虚空之上的星海:“敢问前辈,是不是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心中的道义?”

    “那是自然,这里是第三层,头筹唾手可得,出去之人皆可扬名立万,心中若无道义,如何立足,传出去不是笑话。”他的正义凛然,言语中不乏傲气,想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代天骄。

    不过,大道理,名言典故,这样的漂亮话他是不出来,只是——

    “或许您会觉得有些可笑,但是扬名立万,离我太远了,我现在想的只是活下去,为了它,我可以拼尽所有。”宴林的轻描淡写,甚至没有一个重音,却难掩字字间的执着与认真。

    连活着都成了奢求,还谈什么扬名,都是些空口白话。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哎,你这辈,明明资质还算不错,怎么过得这般心翼翼。”他一下道出了宴林的处境,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长辈的无奈,听着倒是少了点严肃。

    宴林却是垂下头,没开口,总不能,因为死了太多次........

    本来,他只是顺应事情的发生,奈何变故太多,一路上还真让他走到了最后,原本这次遗迹仙境,他只是想得到黑麒麟血而已。

    片刻后,那老者也不追问:“罢了,你这子秘密倒是多,既然有能耐来到第三层,我也不多加阻拦,只是着道途漫长,浩荡的生命原本是最枯燥乏味的,如今你却为了那无聊的东西,咬着一股狠劲儿...........如此,就依了你吧。”

    他一边着,翠绿的水潭之中一边缓缓升起一个圆形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泛着紫光的树木根茎,缓缓腾空,朝着他飞了过来。

    可他脑袋里却回响着老者的话,字字清晰,随后,才仿佛回过神般,伸出手将其握住。

    这粗糙的手感和一般的根茎植物没有什么区别。

    还不等他细问,那道白光再次闪过。

    宴林还没有睁开眼,那股要命的疼痛感再次席卷而上,猛烈的冲击下他止不住的颤抖着,弓着背,将自己卷缩在一起,脸色白的像是涂了一层粉,可搭落在溪水里的一只手,却紧紧握着东西。

    枯燥乏味,无聊的东西.....

    他神情恍惚,目光有些出神,浩荡的寿命在他们眼里,竟然是这么可弃的东西吗?

    可即使这样,他也从未尝到过那样的滋味,还未曾得到便失去了...

    所以,真的应了那句话,他人弃之如敝履,他视若珍宝——

    等白衣剑修赶到时,青年穿着一件里衣,上面血迹污渍斑驳,领口被拉开露出精致带着红痕的锁骨,单薄的身体蜷缩着,微抬着头,目光发神的看着前方。

    带着血迹的脸上惨白一片,像是一个破败的娃娃,眼神飘忽,又或者是一个精美的瓷器,美丽却满是纵横的裂纹,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破碎。

    宴林像是察觉到什么,鬼使神差的回了头,可一回头,他就呆住了,有些愣愣傻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