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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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林赶紧下了床,赤着脚踩在木地板上,伤虽然好了大半,但胸腔内还隐隐作痛,使不上力气,只能跌跌撞撞的朝着屋外走去,推开门,风迎面扑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

    他怔住了,禁不止又往前走了两步,手扶着红柱,站在屋檐下。

    世人都知道,长天剑派五座仙峰,剑祖时渊的雪峰独立五峰之外,上面终日冬雪,厚厚的积雪于赤阳之下不化,艳阳下的雪景带着怡人的丽色。

    明明是常人不可见的景色,他却无心欣赏,身体仿佛能感受到风雪里的寒冷一样,冰冷透彻。

    所以,这里是……长天剑派?

    那他之前见到的人影......

    他猛的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

    他几乎是瞬间消了这个念头,先不一个渡劫期修士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光是救他这件事,就很惊悚荒谬,绝无可能,假的,肯定是他看错了!

    这里不定是那个相似的山峰,不一定就是雪峰。

    他使劲掐了掐两眼之间山根处,细微的刺痛让他起一点精。

    不管这里是不是长天剑派,云外天的遗迹盛会才进行到一半,他不能突然消失,而且他还拿到了紫叶荷根,得上交,这点名头拿了,也能为自家门派挣点颜面。

    至于救他的人,待会儿他会将储物袋里的灵石分一半留下,应该够了。

    想着,他摸了摸自己腰间,他奇怪的皱起眉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猛地低下头。

    这下他是真的傻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换了一身衣服,不是浩然仙府的蓝色,而是一套崭新的剑修道袍。

    白色锦缎银线绣纹,落雪云纹束腰......这熟悉的样式,他几天前才见到过,就穿在清源山舒源长老的弟子,观临沂身上。

    长天剑派亲传内门弟子道服——

    脑海里的那个冰冷的影像,不是幻境……时渊真的救了他。

    而他,不仅了人,骂了人,还吐了他一身血......

    一阵激灵,脑海里闪过一道剑光,身体像是回忆起一剑而下,神脉尽断的痛苦,他忍着一口气,脸色难看。

    一秒后,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进门,急切的目光量起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他的储物袋,可冷清的屋内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他又急速走回床边,果然在一边的床角处,找到了蓝色的储物袋。

    他想也不想,拿起东西就往外走,厚雪之上落下几个脚印,在一片白净光滑的积雪上十分突兀。

    扯开储物袋口子,唤了一声:“雪芽!”

    一只冠鹤凭空出现在原地,或许是许久没见,两只漂亮的红色眼珠子直直看着宴林,泛着光,两三步跑到他面前,伸着脑袋往他身上蹭,夹杂着声声鹤鸣。

    宴林摸不准时渊什么时候回来,心里急得很,两只手推开它的脑袋,安抚着:“现在没时间叙旧了,我们得赶紧走!”

    雪芽偏了偏脑袋,似懂非懂的盯着他,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它乖乖蹲下身,让宴林坐上去。

    巨大的翅膀扑扇开,他赶紧抱住它的脖子,积雪被扇出一个凹陷,他们很快升空。

    他不知道时渊为什么会救自己,一时兴起也好,怜悯弱也好,他都不想了解,无论如何,现在离开总是对的,不要看见那个人,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真的怕!

    可就在他刚刚飞出十丈远时,一个透明的结界挡住了他的去路,雪芽被撞的退了几步,使劲扑扇着翅膀,稳住身体。

    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

    “你想去哪里?”

    那个声音没有温度,即使如钟沁般悦耳,在晏林听来,却是阴差的勾魂低语,带着地府的冷气,缠着他的心神。

    宴林心一扑通,像是石子沉入碧海深渊,越来越暗,越来越沉重。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一寸一寸的上移,惊惶的看着对面御剑的男人。

    白衣胜雪,银冠白发,容貌俊美如冰刻的神祗,表情淡漠凌然,一双如深渊般的眼睛凝视着宴林,腰间的长带垂落,脚下踩着漆黑的长剑,巍然的站在他对面。

    宴林心中惊疑不定,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张了张嘴了一句他自己都傻了的话。

    “我....我就是上来看看....”

    气势如同泄了气的纸球。

    明明到了嘴边的‘我要走’,硬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吐出这么一句莫名的话,连着雪芽都疑惑似的冲他叫唤了一声。

    时渊看了他半晌,见他目光闪躲,局促不安的样子,抬眼看了眼其他的地方,落在一高处。

    随后,时渊二话不,右手朝着宴林一个翻转,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拉了过去站在折乌之上,极速的向上飞去。

    还不等宴林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穿过了云层,停驻,站在一片云海之上。

    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在余晖的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辉,就这么看着他,非常认真。

    “这里更清楚。”

    宴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身形微滞的看着如同在他心间汹涌的云浪,极力忽视身边冒着寒气的冰块,紧紧咬着唇瓣,眉间微凝。

    可本能这个东西,真的不是他想控制,便能控制住的,就像是兔子遇见了狼,跑是它唯一的活路,当不心被抓住,按在爪子下,动弹不得,扑腾颤抖就是它最后的倔强。

    而他现在就是这样,身侧的拳头捏关节泛白,压抑的情绪溢满胸膛。

    细的颤抖像是微风刮过。

    “你在怕我……”

    时渊眉头微蹙,沉吟片刻,低沉的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情绪,却像是简单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宴林呼吸一滞,神色微动,顿了顿,强迫自己理智冷静,摸了摸胸口,才故作轻松的开口:“时前辈误会了,只是这外面待久了点,伤口有些疼罢了。”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落在两人耳朵里都是不一样的味道。

    时渊瞥了他一眼,青年的脑袋微微拉耸着,乌黑浓密的眼睫低垂,白皙的脸颊没有血色,神色落寞无措。

    时渊抬起手。

    宴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身体却下意识紧绷着,防备着,连着手指都蜷了蜷。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僵硬,那只根根修长的手停在半空,下一秒他捏了一个法诀,二人瞬间回到雪峰。

    宴林与时渊并立站在屋檐下,雪落无声,空气寂静的沉闷,他像是个被施了定身术罚站的孩子,垂眸凝视着脚尖。

    他现在非常想把脑子里的记忆抽出来,仔细看看,捋一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时渊会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