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想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
太多纷杂的记忆一股脑挤进来,搅得大脑像是要裂开似的疼,现实和过去交织在一起,让我甚至产生了幻觉, 好像穿越的经历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梦醒后, 我还是那个出了意外的倒霉女孩,没有梦想, 没有希望, 在苦难中垂死挣扎,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但是,不是梦啊。
我伸出手, 指尖在眼前白发青年的侧脸上贴了贴。
他是真实的, 我也是。
虽然这个世界有很多奇妙的事,而我的经历又是如此离奇, 但是, 那些痛苦、快乐、悲伤、不舍……又怎么会是虚假的呢?
不清是自己的内心, 还是此刻身体上的痛苦,眼角的泪水从我睁开眼睛便没有断过。
而五条悟只是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将它擦去,那双刻入心底的苍蓝色眼睛,专注且安静。
从7岁到28岁, 从五条家的庭院, 到咒术高专的操场, 再到久别重逢的今天。
一别经年, 那个骄傲任性、张扬轻狂的男孩子, 长成了强大可靠的大人。
“五条悟……”
此时此刻,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我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问他毕业后怎么想起当老师了,那么多问题堆积在我的喉咙口,最后出来的却是……
“夏油呢?”
我轻声问道。
外面阳光灿烂,朵朵白云漂浮在飞机下方,有那么一刻,我好像看见眼前的苍蓝色碎掉了半个角,可仔细看去,分明只有一张平静的笑脸。
“死掉了,我亲自动的手。”
一片安静中,白发青年帮我整理了下颊边汗湿的碎发,淡淡回答。
“这样吗。”
我垂下眼,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是低声道:“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
耳边清朗的男声相比记忆中多了一丝低沉,温热的指腹在我眼皮的上方轻点,我听到对方沉静认真的嗓音:“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
是啊,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到最后,换个角度想,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相比我这种满脑子只有“活下去”的人,高尚了不知道多少个跨度。
只可惜,背道而驰的理念,终究让两个曾经形影不离的伙伴刀剑相向,生命有时候,便是如此脆弱且无常。
“七海他,退出咒术界了?”
“嗯,好多年了。”
“硝子毕业后,倒是成了校医。”
“她一向想得明白。”
“夜蛾老师真的当校长了啊。”
“对,然后他就被他妻子甩了~”
气氛在我们絮絮叨叨的交谈中一点点缓和,话题的最后,我:“一会儿下飞机,去看看灰原吧。”
“好。”
从始至终,他没有问我怎么突然恢复了记忆,又想起来了多少,而我也没有主动提起半个字。
下飞机后,我们和开朗热情的粉发少年虎杖悠仁交换了联系方式,去鲜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风铃,一起前往灰原雄安葬的墓园。
时光荏苒,墓碑上的少年和记忆中一样笑容灿烂,眼神清澈,而我对着那张永远定格的属于16岁少年的面孔,笑着笑着便掉下泪来。
十二年了,只有灰原没有长大。
周围那么安静,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从墓园里吹过,也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家入硝子”的日文在屏幕上闪烁。
我接起电话,听筒里只有微快的呼吸声。
好半晌,少女变得磁性动听的嗓音轻轻笑了一下。
“你这个家伙啊……”
我听到硝子语调轻扬,带着令人怀念的温柔和熟稔:“晚上居酒屋,请你喝酒,来不来?”
“来,硝子姐的邀请,那是一定要去的。”
我用力点头,擦掉脸上的湿润,笑着回答道。
***
就像乍然开了某个开关,很短暂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想起了我。
硝子、夜蛾老师、七海健人、以及电话来哭着对不起的兰……
不过相比我的一步到位,他们的记忆更多是零散的碎片式——比如,硝子那天在居酒屋就悄悄问过我,什么时候踹掉的五条悟。
对此,我只能声告诉她,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ORZ。
“我就嘛,五条当初那个糟糕的样子,你后来肯定会受不了他,早踹早解脱~”
把某个白发青年轰走后,硝子眨眨眼,和我碰杯:“不过这些年他变了很多,看你们俩这样子,是算复合了吗?”
“我们不会复合啦。”
我摇头,抿了一口杯里的梅子酒,那些灿然的炽烈的感情便像是手中的沙子,被晃下去了。
“……有时间来横滨吧,介绍我的新男朋友给你认识。”
记忆仿佛回到了高专操场的台阶上,我朝着好友露出意味深长的颜狗式微笑:“是个超级好看的人哦。”
“好啊。”
硝子没有多问,她向来懂得给你留下舒适的空间,那双俏丽的眼睛一眨一眨,依稀还能从这位成熟的大美女身上看到当初那个短发少女的影子。
她微微歪头,过肩的长发自然下垂,被白.皙的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桃酱的口味有没有变化?”
我托着下巴,想了想,挑眉道:“唔,还真的变了,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大帅哥呢。”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想起所有的事情,这个终于被撼动的异世界,只是将它掌握的那部分记忆还给了我而已。
所以,我才会以为,太宰治,是我的“新男友”。
时间来到一天后,我被坚持不能让我离开视线的五条悟送到了家门口。
“欢迎回来,桃酱。”
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进熟悉的院。
墙角的花、藤蔓下的摇椅、木质的栅栏里有翩翩飞舞的蝴蝶,一切都是我一点一滴按照自己理想的家填补起来的。
我喜欢这个家,也喜欢这个在家里等我的人。
所以,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太宰君,”开门的间隙里,我深呼吸,对着旁边的青年,“最近大家好像都开始想起我了呢,这样的话,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再这么两头跑着了?我想回咖啡厅那边上班。”
我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孩子,不可能将从今往后的生活重心全部放在这两个男人身上。
可能在其他人眼里,放弃优渥的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攀不上的工作,回去当服务生,很不可理喻,但我就是觉得,后者才是我现在喜欢做的。
“好啊。”
太宰回头朝我笑了笑,柔声回答,他开门,牵着我的手走进去,耐心得就像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不过,桃酱要不要换个咖啡厅,比如武装侦探社的楼下。”
“不用了,我还是喜欢波罗那边,大家比较熟悉,而且可以‘距离产生美’。”
在那双鸢色眼睛的注视下,我无辜地眨眼:“太宰君难道不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保持一些神秘感吗?”
“唔,原来桃酱是这么想的。”
青年随手关上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我以为对方会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体贴地赞成我的想法时,毫无征兆的,拉着我的手突然用力,将我向后按在了门上。
背部接触到坚硬的门板,不疼,只是有些凉,我惊讶地抬头,就看见那个在我面前一向温和优雅体贴细致的男人,鸢色的眼睛里多出了令人屏息的恹恹的味道,很锐利,也很漂亮。
“啊,不开心。”
我听到他声了一句,然后就这样,低下头,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