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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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座落在镇上的一条斜斜的巷子口,拥有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张母做整生日的寿宴,总之现场还是很热闹的。

    只见此刻张家院门大开,能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地安放着好些八仙桌和长条凳,并且已经有好些人围桌而坐,正在兴奋地聊着天。

    也不知张玉秋是不是最近混得很好,总之有附近邻居家的孩子一见到她,立刻就嚷嚷了起来,然后一路飞奔着进了张家,报信去了。

    于是,穿着大红衣裳、头上还戴了顶大红色勾花毛线帽的张母喜气洋洋地从里屋迎了出来。

    于幼怡虽然已经不认得张玉春了,但张母却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所以她笑吟吟地上前,接过了李扬名手里拎着的、装着寿桃的塑料袋,递给了张母,还笑眯眯地道,“祝婆婆生日快乐!”

    外婆?

    不,她才不想喊张母做外婆呢!她本来就不是张玉秋的女儿,前世爸爸去世、张玉秋扔下她不管的时候,她也曾经向张母求助过,换来的却一顿狠狠的奚落。

    这样的人,既不是她的亲外婆、也不是对她多好的人,她怎么会叫张母做外婆?

    用个尊称婆婆就已经很好了。

    张母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于幼怡……

    她也已经有七八年没见过这个“外孙女”了,所以是真的不认得。但于幼怡是跟着张玉秋一块儿来的,张母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她皱着眉头看看于幼怡、又看看于幼怡手里装着不值几个钱的点心面寿桃,张了张嘴,正准备些什么的时候……

    张玉秋开口了,“幼怡,你过去陪着太姨婆话吧!”

    于幼怡朝张母笑笑,和李扬名一块儿去了太姨婆那边。

    走了几步,她微微转头,看到张玉秋在张母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张母低下头,用疑惑地眼神扫了扫袋子里的几个寿桃点心,不满意地嘟嚷了起来,“……于大海要是真发达了,还只送这几个破烂寿桃过来啊!”

    张玉秋连忙又劝了句,“她是个孩子,身上能带多少钱?”

    闻言,张母面色稍霁。

    于幼怡冷冷一笑,与李扬名一起走到了太姨婆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又拿出了李扬名买的桂花糕和白糖糕,陪着太姨婆一边聊天、一边吃点心。

    聊了几句家常,于幼怡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太姨婆,“太姨婆我们镇上有没有铁匠啊?”

    “啊?”太姨婆有点儿懵。

    这个闺女啊,刚才还在讲桂花糕要这样整、那样整……怎么话题一下子就转移到铁匠上了?

    但是太姨婆就是喜欢跟这样的闺女聊天。

    青春、有活力嘛!

    “铁匠?”太姨婆想了半天,摇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年纪大了,记忆不好。现在嘛,大家生活都好,这铁匠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嘛!对了,你问铁匠……做什么?”

    于幼怡假装忧愁道,“我爸爸买给我的铜壶被我摔窝了一块,还裂了一条缝,看起来好心疼啊,所以我想问下哪里有铁匠,好帮我修一修呢!”

    太姨婆直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成本太高、成本太高……你想想,就算给你找到了铁匠,他也愿望帮你修铜壶……你自己算下嘛,光是他生个风箱起来,要烧多少煤才够烧到那么高的温度?还他的工钱!所以啊,还不如直接买个新的。”

    于幼怡就笑,“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第一个铜壶,还是想继续用……不过,找不到铁匠就算了,我让我爸爸去想想办法。”

    太姨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

    “……铁匠?铁的啊?呃,铁的,我认得啊!他不就是你家的……嘶,这个辈份有点乱哈,让我理一下。这个张铁啊,他的妈,跟你的外婆是表姐妹!所以你要喊张铁做,做……表舅。”太姨婆想了半天才道。

    于幼怡眼睛一亮!

    她与李扬名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喏,张铁原来是个铁匠!好久好久以前,他就不铁了……听讲是去了外地,改行补鞋!但是咧,今天你外婆生日,他应该也会来的。”

    太姨婆话音刚落,在外头玩耍的邻居家的孩子们又匆匆跑进来报信,谁谁谁来了。

    这一回,张母急忙笑容满面地迎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张母一脸慈爱地牵着一个身材修长、略显单薄瘦弱的,俊美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男孩子的手,喜洋洋地进了院子。

    只是,当于幼怡和李扬名看清了那个男孩子的脸之后,立刻瞪大了眼睛!

    ——翁嘉言?他怎么会在这儿?

    再看看张母冲着翁嘉言的那股子亲热劲儿,仿佛是在用实际行动力向院子里所有的人表示“看这就是最最让我感到自豪的后辈”这样的意思。

    隐隐约约的,于幼怡好像还听张母是在向众宾客重点推荐“这是大老板翁明源的儿子”,“家里有钱又长得好”,“学习成绩好还考上了重点班以后是个人才”之类的话。

    而翁嘉言则十分窘迫。

    这时,太姨婆突然了句,“……喏,他就是张铁!”

    于幼怡一怔,朝着太姨婆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在翁嘉言的身旁,还站着个一脸难堪的中年男人。

    嗯,这个中年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又瘦又黑,非常符合基层劳动人民该有的气质。

    太姨婆与于幼怡虽然是刚刚才见面、才搭上了话的。但是这么漂亮又懂礼貌的妹子,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好不好?所以,太姨婆交代于幼怡道,“等下要喊人,听到没有?论辈份呢,张铁是你的表舅舅!”

    跟着,太姨婆拿着拐杖用力地顿了几下,喊道,“哎!张铁,过来!过来这边……”

    张母还拉着翁嘉言在那边喜滋滋地晒着,也不知她在晒啥。

    被冷遇的张铁听到了太姨婆的叫唤,自觉是找到了台阶下,连忙挤了过来,坐在了太姨婆的身边,又一连声地向太姨婆问好。

    太姨婆指着于幼怡,笑问张铁,“你还记得她是哪个不?”

    张铁量着于幼怡,茫然摇头。

    于幼怡立刻甜甜地喊了一声“表舅舅好”。

    可张铁还是不晓得这个又漂亮嘴又甜的妹子到底是哪个。

    太姨婆笑眯眯地道,“她啊,就是于大海的闺女,叫做于幼怡……幼怡啊,你跟你表舅舅你那个事儿!”

    张铁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妹子,有些疑惑;更加不知道,这么个素未谋面的妹子,找他到底有什么事。

    直到他完全消化掉刚才太姨婆所的那句话以后……

    张铁突然一惊,立刻转头看向了张玉秋所在的方向。

    于幼怡确实很想问问张铁,十几年前在他家生了孩子的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一来她跟张铁确实不熟悉;二来在张家问这件事,确实不太好。于是她也就有些犹豫……

    结果这么一犹豫,翁嘉言倒是挤了过来,惊喜朝着她和李扬名喊道,“扬名、幼怡!你们怎么也在?”

    于幼怡笑道,“这还真是……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我先问你,你跟这家什么关系啊?”

    翁嘉言看了看张铁,解释道,“这是我堂姑父,我堂姑妈今天没空,我爸爸就让我陪着我堂姑父过来,你呢?”

    于幼怡微微一笑,朝着那个……在早春傍晚微凉时分穿着抹胸无袖连衣裙、身材颇丰、还在一堆男宾堆里嬉笑怒骂的张玉秋的方向,淡淡地了句,“去年暑假的时候,我爸爸跟她离婚了。”

    翁嘉言顿时了然。

    ——于幼怡的父母离婚了,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但见她现在冲着她妈妈连声妈妈都不愿叫,肯定积怨颇深。所以她今天来张家拜寿,应该是看在张母的面上吧?

    但是张母那个人……

    翁嘉言忍不住转头看去。

    正好有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拎着一袋子礼品进来了,还笑容满面地向张母招呼;可张母却一脸嫌恶的模样,还把头给转到了一边去……很明显是看不上位前来向她祝寿的乡亲好嘛!

    翁嘉言忍不住又把视线投回到于幼怡的身上,心想,张母是个明晃晃把“嫌贫爱富”几个大字刻在脸上的人,为什么于幼怡对她的妈妈无感,却还要跑来参加张母的寿宴?

    这么一想,这么一量……

    翁嘉言很快就发现,于幼怡正在跟李扬名“眉来眼去”的?

    好吧,他一向知道表哥的心思。但平时,于幼怡的表现也实在是大方,大方到……让人根本感觉不到表哥跟她是一对。所以翁嘉言一直觉得,这两人之间,很有可能是他表哥一厢情愿的想法,于幼怡可能还真没什么心思。

    但现在看来……

    好像于幼怡也蛮主动的嘛!

    这么一想,翁嘉言就觉得更尴尬了。

    本来莫名其妙的被他爸爸赶过来陪着一向不太熟悉的堂姑父参加一个更加不熟悉的老太太的寿宴,这种感觉已经很格格不入了好嘛!

    幸好看到了于幼怡和李扬名,他还觉得找到伴儿了呢!

    可现在看来……

    诶,感觉整个院子都是超级大灯泡,他自己尤其。

    此时于幼怡也确确实实地在与李扬名不停地交换着眼神——

    于幼怡:咱们要现在就向他坦白吗?

    李扬名:不太好吧?这里人太多了。

    于幼怡:但你不觉得,正好这个张铁也在,直接弄清楚不好吗?

    李扬名:问题是,这本来是他的私事。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咱们就调他的事,换谁谁不愿意。

    于幼怡:你的考虑也是对的。好吧,那这事儿咱们不提了。

    李扬名:我会找机会先跟他通通气的。

    太姨婆瞪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看于幼怡、再看看李扬名、最后又看看翁嘉言,好奇地问道,“你们几个认得啊?”

    于幼怡“卟哧”一笑,“太姨婆,我们三个是同学,而且还是同班同学。”

    太姨婆“啊”了一声,惊奇地问道,“你们那个班……是不是选美班?怎么你们班上的妹子和后生,个个都长得这么标志啊?”

    于幼怡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