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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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菱转身离开后,始终安静跟在她身侧的天若也是要走的,不过今日的天若没向往常一样同赵明锦行礼告辞,而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纯净的眸光中藏着不加掩饰的深意。

    她转身,脚下似被衣裙下摆绊到,身子晃了几晃,仍旧没能稳住。

    赵明锦眼疾手快的过去扶住她:“没事罢。”

    天若笑着摇头,站直身子后对她福了一福,这才跟着向菱走了。

    回到房中,赵明锦将掌心纸团展开,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大字——在府中。

    她把字条放在叶濯面前:“是指账簿?”

    问过之后又觉不对,账簿这种绝密之物,向学监定藏的严实,应该不敢让旁人或者家人知晓。

    近一个月来,他又始终不曾下山,再加上武举课业考核那日,她们才确定账簿不在书院,就算叶濯传令天若,让她在府中寻找,以她的婢女身份,也不可能这么快将东西找到。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

    “景流被关在向府?”

    叶濯点头。

    向学监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赵明锦看着被她放在一旁的大红请帖,若有所思,“五日后,亲是成不了了,但热闹肯定不。”

    长子成亲,向学监身为人父,必会提前下山筹备,之后还要议向菱的亲事,应会带黄怀安一并下山。

    书院中的诸位先生,或许会去吃喜酒,不过学生们不得擅离书院,所以还得留人看顾。

    秦学正,会是那个留下来的人。

    “虽书院掌院多行不义,但带他回京,也能算个人证,”赵明锦琢磨,“把他救出来?”

    “仅凭庄先生与裴敬两人,救他有些困难。”

    “我有个人选,”她将手抵在桌案上,俯身看他,“刘柏。”

    叶濯沉默。

    赵明锦以为他是在犹豫,凑近了些声道:“刘柏箭术不错,前些日子我瞧天墨把高齐想要的袖箭做出来了,可以先给他用一用。”

    “刘柏与黄怀安交好,你信他?”

    “不是我信他,是胜宁将军信他,”手拄着有些累,她干脆曲了手臂,弯下腰,两手交叠,目光与叶濯平齐,“那刘柏谈到胜宁将军,话里话外满是钦佩,上次他胆敢同我学监与卓穆有勾结,约莫是看出我的身份了。”

    叶濯没行,也没不行,只是轻启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钦佩?”

    “不然呢?”问罢之后,她陡然反应过来,强压住上翘的嘴脸,一本正经地道,“经你一提醒,钦佩二字确实不贴切,他约莫是仰慕我,这可怎么办,我得好好想一……”

    眼前光线蓦地一暗,额头上一阵温软传来,鼻端檀香味与草药香混合着,惹的赵明锦脸上一热。

    嘴边最后那个“想”字也没出来,还在不禁咽了下口水时一并给咽下去了。

    待她反应过来,叶濯已缓缓退开,曲了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不许胡思乱想。”

    声色语气不出的温柔与宠溺。

    赵明锦陡然站直身子,眸光流转之间带了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羞赧。

    “那……就这么定了,”她清咳一声,“我先出去了。”

    完也不等他开口,转身捂着额头便跑了。

    自武举课业后,赵明锦对黄怀安的“关照”一点儿没少,段希文和刘柏作为他的好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又一次多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回到房内,黄怀安与段希文累的瘫倒在床,刘柏则拿了木盆,一副要去浴房的模样。

    不过出了房门,他却脚步偏转,去了上一次赵明锦与他话的假山后。

    “石先生。”

    他倒是个聪明的,看明白了她的眼色。

    赵明锦回过身来,直截了当:“我不是石先生。”

    刘柏怔了一怔,果然重新对她拱手,极郑重地施了一礼:“学生见过胜宁将军。”

    “不必多礼,”她颇有些好奇,“同自京城而来,他们都认不出我,为何独独你将我认了出来。”

    刘柏亦坦诚答道:“乾元二年,边关守将接连战死,北泽铁蹄破我边境,掠我城池,胜宁将军朝堂自荐,请旨带兵前往长岭。出征当日,圣上曾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为将军与将士们壮行。”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因边境战乱,人心不稳,怕闹出乱子来,长安城外的百姓是早已清走了的。

    所以那时,除了皇上、百官和随行护卫,没有百姓在。

    “学生与母亲之前去了城外上香,那日刚巧归来,虽被拦在远处,却有幸见到了将军的马上英姿。”到这里,他垂眸,抿唇一笑,“时隔五年,片刻不曾忘怀。”

    “……你还是忘了的好,”赵明锦极直率的了句,言罢,她将手中的袖箭递到他面前,“你既认出我是谁,想必也已猜出我此行目的,可敢与我一同为南渊朝堂做件事。”

    刘柏心里本有些凄楚,后又听她这么一,眸光亮了亮:“将军愿意信我?我与黄怀安交好,将军不担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敢同你,就不会疑你,不过,”她话锋一转,“能不能当得起我这份信任,就看你自己的了。”

    刘柏没再多,双手将袖箭接过:“将军有何吩咐,但无妨,学生万死不辞。”

    四日后,向学监将书院内务交由秦学正理,带着黄怀安先下了山,后一日辰时,诸位先生结伴离开书院。

    庄先生向来不合群,也从不给向学监面子,他不去自然无人多想。

    赵明锦寻了个由头,带着叶濯一同前往。

    叶濯的伤本就没有痊愈,再加上两人刻意放慢脚步,不多时便被前方先生们落下一大截。

    “今儿一早没见到天墨,你派他下山了?”

    叶濯轻嗯一声:“京中来的人到了,有些事需提前布置。”

    赵明锦一挑眉:“这么快?”

    “随行护卫明日一早才能到,但这里的事已不能等了。”

    确实,错过今日这样的天时地利与人和,等下去容易多生变故。

    “入城的人是谁。”

    叶濯薄唇勾起,没答,只是:“这次巡视四方书院,皇上下旨,让闲王妃亲自选的护卫。”

    赵明锦几乎瞬间便反应过来,率先进城的定是季二齐三他们,或许还有赵四。

    离京已一月有余,许久没见他们,真是颇有些想念。待岳州府事了,回到长安,一定要与他们喝个不醉不归。

    到得山下,有两辆马车等在那里,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缓缓朝城中去了。

    日上三竿,马车停在向府门前。向学监与向菱正站在门边,见他们过来,两人一同迎上了前。

    客套几句过后,向菱挽住赵明锦的手:“石姑娘,借一步话。”

    “且等我片刻,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赵明锦将手抽出来,走到叶濯身边,他身形颀长,她只及他肩头,踮脚也是凑不到他耳边去的。所以只能抬手,示意他矮一些。

    叶濯自然而然俯身,低头垂眸。

    她在他耳畔声道:“方才我已瞥见季二,在东侧墙头,趁现下人多眼杂,你快去找他们,与他们救出人后就一起离开。”

    “什么傻话,”叶濯偏头看她,难得皱了眉头,“我不会……”

    赵明锦断他:“以我的功夫,还出不了他这的府邸?你可万莫过来给我添乱。”

    罢,她退开一步,伸手拍在他的肩上,唇角勾起,笑的明媚又娇俏:“你身上有伤,不许喝酒,也不许乱走,等我这里结束就去找你。”

    话音消散,她已走回向菱身边,向菱正捂着嘴偷笑。

    赵明锦一脸莫名:“怎么了?”

    “石姑娘这般不放心陈公子,看来是……喜欢上了陈公子呢!”她凑过来问她,“我听裴大哥,之前陈公子为救石姑娘受了伤,姑娘可是那时动心了?”

    “……”这问题问的,她根本不知从何回答,最后只能扯动嘴角笑了笑,“约莫是。”

    向菱带着她往后宅去,本来有有笑,只可惜路上遇到了黄怀安,她脸上的笑陡然僵住。

    黄怀安几步迎上来,拱手:“石先生,菱儿。”

    向菱对他回了一礼,恭敬又疏离的道了声:“黄公子。”

    “菱儿何必与我如此见外,你我是要……”

    “我同石姑娘还有事要,”她断他,“先走了。”

    赵明锦看了眼黄怀安,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不悦甚至黯然的神色,她又看了眼走得决绝的向菱,只觉眼下似乎是个郎无情妾也无意的场面。

    “先生,学生也先告退了。”

    擦肩而过时,赵明锦低声开口:“你既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何必相互为难。”

    黄怀安脚下一顿,不知想到什么,苦笑了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我等了算的。若我能如石先生一样,有个……”

    他话音顿住,赵明锦觉得,他应该是想——有个身为左相的义父。

    不过真正的石红凝,就算有石相这个义父又如何?如今是死是活都未可知。

    “是学生口不择言,先生莫怪。”

    黄怀安离开后,赵明锦抬脚追上向菱,进了后宅,与她一同去了闺房,天若则守在门外。

    “私奔一事,向姑娘可是想好了?”

    “我不能与裴大哥私奔,”向菱笑着,“我已将阿爹要为我议亲的事与裴大哥,裴大哥,明日会亲自过来,同我阿爹表明想要娶我的心意。”

    “学监能答应?”

    “约莫是不能,不过,”她目光流转,近乎哀求一样的看着赵明锦,“石姑娘是左相义女,阿爹对你敬畏有加,明日……石姑娘可否在阿爹面前替裴大哥几句好话,帮我劝劝阿爹。”

    明日的事,谁能得准呢?

    赵明锦哭笑不得:“明日……若有机会,我定是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