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起风了。

    楼西宸站在距地下防空洞不远的废墟高处，懒懒抬眸，空中还在振翅飞行的白色肉虫——虫兵的身影渐渐浮现。

    不等智力低下的虫兵发觉它并未飞出松照县，楼西宸就伸手，朝被他困在空中的虫兵一握，旋即，困住虫兵的空间扭曲出无数细而残暴的磅礴风暴，一瞬，虫兵灰飞烟灭。

    楼西宸漫不经心地收回手，他笼雾隔烟似的眸光很冷，那双眼睛和在郁跟前时很不一样，冷酷残忍，却平静，像荒原上在蛰伏盹的凶兽。

    嗜血悍戾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带着贪婪成性、不知餍足的习性，若是没有谨慎仔细的藏好，轻易便会透出一身难驯的野性。

    地下防空洞里。

    郁没怎么动楼西宸留下来的物资，只粗略地把自己理干净了。

    她觉得她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地主家的傻儿子：她禁不住人性的考验，他再这样，很容易让她养成把他的慷慨视作理所应当的坏习惯。

    而且，他们对外界的情况还一无所知，她也不想浪费资源。

    郁又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情况，虽然逞能是一点磕碰，痛感也很快就消失了，但，当时撞的是真挺痛的。

    判断出身体完全没问题，沉吟片刻，郁也不纠结，不管这情况是代表着异能强化了她的防御值，还是自愈值，都是好事。

    收拾妥当，郁离开地下防空洞，看见要去其他地方找物资的楼西宸站在远处规规矩矩的警戒，倒也不意外。

    “楼西宸。”

    郁扬声喊他，指了指地下防空洞。

    站在阳光下的郁肤若寒雪，清艳的桃花眼微挑，一点点妖，被淡漠的神情压得若有若无，生出几分清冷，美得像幅无可挑剔的画卷。

    楼西宸望向她，耳根微红，清澈的目光露出恰到好处、绝不冒犯的惊艳，朝她走了过去。

    “你去把防空洞里的东西收一下吧。我有东西掉了，要去找一下。”

    注意到楼西宸的眼神，郁眼底划过抹清浅的笑意，她肯定自己是否极泰来了，因为她遇到的第一个同伴，是好人，又不失教养。

    人嘛，都是双标的，自己冷硬无情不要紧，身边都是善良的人就好了。

    “好。”

    楼西宸站在原地，舌尖抵上犬齿，偏头看着在废墟里翻找的郁，眼底掠过病态的渴望和疯狂的占有欲。

    他知道。

    她美而自知，因此，极少在人前笑。

    正忙着的郁蓦地觉得周身一寒，回头看向楼西宸，就见他又朝她笑，眉眼弯起温柔的弧度，透着一点疑问、无辜。

    “……”

    郁一时无言，半晌，又指了指地下防空洞。

    等楼西宸进去干活了，郁露出点儿愁，她的伙伴，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郁在废墟里继续找着她在逃命的时候，都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不心掉了的蜂鸟——这要是被她爷爷郁嵩知道了，能把她揍成憨憨。

    “郁，地下防空洞里的东西我收回空间了。”

    不过一会儿，楼西宸就又走了回来，“你在找什么，我一起帮你找。”

    “一把棕色的反曲狩猎弓。”

    郁视线巡睃着废墟，没抬头，一定要找回来的，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

    楼西宸往跟她相反的方向找，走出数丈，突然问，“是它吗？”他向郁举起捡到的弓。

    “是它，谢谢！”

    郁上前接过蜂鸟，惊讶又高兴地检查了一遍出乎意料完好的蜂鸟，收好，“走吧，楼西宸，我们出发。”

    带着楼西宸走回停着越野车的马路边，郁忽然想起一个很是问题的问题，“松照国道上裂了道巨大的地缝，除非会飞，要不然过不去，我们得绕路——”

    “嗯，我没问题。”

    楼西宸点点头，一副郁了他就信的单纯模样。

    “但我不知道怎么走。”

    “没关系。”

    楼西宸从空间里掏出了地图，和一份连犄里旯旮里的路都详细标明了的自驾游攻略。

    “……上车。”

    郁微微斜了他一眼，真不愧是准备自驾游去一趟西北的人。

    越野车重新上路，朝着南阳市驶去。

    一路无话。

    车里的气氛安静、自在，郁觉得这是因为他们都是伙伴了，再因为沉默而尴尬就不合适了。

    真不是因为她找不到闲聊的话题。

    半路上，换楼西宸开车，郁坐在副驾驶练习用异能翻花绳，在她第一百零八次因为压缩和改变火焰的形态不成，而差点把自己点着后，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的楼西宸很温柔地提出意见，“郁，中午了，我们先在路边休息一下，把午饭解决了吧？”

    “好。”

    郁没意见，车停了，她跟着楼西宸下车。

    楼西宸动作利落地把空间里的食材和厨具都拿了出来，便携式移动厨房、锅碗瓢盆、蔬菜生肉、米面油盐……郁一转头，就对上了楼西宸期待的目光，“……我会煮面条。”

    “那我做吧。”

    “你会？”

    “我看过别人做饭。”

    “……”

    谁不是呢。

    郁硬生生地憋回了‘那能吃吗’的疑问，决定给楼西宸一个面子，“好的。”

    “那你去一边休息吧。”

    楼西宸笑，拒绝了郁的帮忙。

    “哦。”

    郁一想也是，就不扰他发挥了。

    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公路来回走了几步，郁左右看看公路两边都是长满了杂草野花的荒废土地，蹲在了路边，她盯着路边野花，抬手比划了一下。

    降临在他们国家的末世还不到二十四时呢，野花的个头就暴长了一大圈，郁看了看附近同样长势的植物，想起郁家的老宅里的爬山虎和野生月季，又想了想宽如天堑的地裂、白色肉虫、丧尸……最后放弃了思考。

    单凭和外界失联之前了解到的那一点儿消息，她想什么都是在为难自己的脑洞。

    郁走回车边，靠着车门，旁观楼西宸干活儿。

    其实他之前的词里有不少含糊其辞、避重就轻的地方，让她觉得他挺不一般的——当然，她也没算细究，毕竟，她图得是他的空间系异能，又不是他的人，犯不着追根究底。

    现在旁观了他做饭，郁觉得……他大概，就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普通人吧。

    楼西宸把阵仗搞得很大，他将食材调料都准备好妥当后，还从空间里掏出了平板电脑，开了下载好的菜谱，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郁：“……”

    “要玩吗？”

    楼西宸镇定自若地把平板电脑递向郁，“里面有单机游戏。”

    “玩！”

    郁眼睛一亮，接过平板电脑，目光悠悠地瞄过楼西宸短发下的耳朵。

    哎，耳朵红了呢。

    郁转身，眼睛弯了弯，溜达到一边玩游戏去了。

    便携式移动厨房前，楼西宸一脸严肃地决定先做一个清淡营养又简单的时蔬汤。

    郁偶尔好奇地抬头，就会看到他低首垂眸，专注做饭的认真模样，就，特别的养眼。

    楼西宸盯着锅中正在煮着的汤，突然道：“郁，既然我们都结伴同行了，我空间里的东西你就可以随便用。”

    “——！！！”

    “郁，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同伴的话，就不要拒绝。”

    楼西宸抬头看向她，眸色纯粹又认真。

    郁一噎。

    要命。

    她本来还算提醒他要节约使用物资的。

    她要被他的阔绰和慷慨蒙蔽双眼了。

    不，她不是这样的人——

    “好。”

    郁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决定了，末世险恶，她保证会好好保护楼西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