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再怎么后知后觉, 黄濑凉太也能明白曾经好像隐隐盘踞在自家姐姐和织田先生之间的那一层阻碍消失了——当然，他什么也不敢，什么也不敢问, 只能回到学校之后把郁闷都发泄在训练上。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黄濑凉太那特别努力认真训练的模样，笠松嘴角一抽, 总觉得自家王牌好像是收到了什么刺激：“喂, 黄濑。”

    “什么事，笠松前辈？”

    不过看他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样子, 笠松顺带着转移了话题, 深深地明白了自己曾经背着黄濑去和梶纱夜求教时候得到的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果然在训练方面, 是抖M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给的“既然训不死就往死里训”被男子高中生曲解成了什么样，结束周末回到学校后的梶纱夜安静地看着自家C组学生递上来的分组，看着其中格外明显的几对情侣用手指弹了弹名单：“啧, 真够青春的。”

    “怎么了梶老师，有什么不对？”

    “没有，只觉得自己稍微有点……”

    话刚到一半就看到新田老师和善的笑容, 梶纱夜硬生生地把那句“稍微有点老了”抹掉，露出了个心虚的假笑：“稍微有点没那么青春了。”

    “嘛, 其实这种时候如果家里人有空的话, 倒是可以一起去。”

    新田淑子身为老教师，对此倒是很有经验：“以前有几次修学旅行正好是我和丈夫想要一起去的地方, 索性就趁着这个时候一起去了。”

    “还能这样的啊。”

    脸上多了些许了悟的模样，梶纱夜对着大前辈露出个钦佩的表情，抬手表示明白：“我懂了。”

    “所以，梶老师是有男朋友了？”

    仿佛是看出了什么, 新田老师的笑容愈加狡黠起来：“我听秋山老师有过哦，和你一起去看网球部的全国大赛决赛。”

    “那个时候还没在一起。”

    哦~所以现在是在一起了。

    看着新田老师了然的模样, 梶纱夜轻咳一声之后扭过头没继续下去。这次立海大的修学旅行地点并不是永恒的京都，而是定在了大阪。

    “这么一来，我们就能和四天宝寺……”

    幸村精市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笑得有点无奈：“啊呀，我都忘记了。”

    他们在完成三连霸之后，就已经退部了，并且三个人在高中对会不会再加入网球部也都在考虑中。

    并不是不喜欢网球，只不过真田弦一郎有了他剑道的方向，幸村精市因为身体原因最后还是决定加入美术部，而柳莲二则是决定大学进入庆应义塾，从高一开始就对升学做准备，最后决定只加入文学社。

    每个人都有了前进的方向，却又都不一样。

    “有点难啊。”

    “有点难？”

    放学后和好友们分别回家，决定先去给妹妹买蛋糕的幸村精市感叹了一声结果听到了身后的声音。鸢紫色头发的少年有些惊讶地扭头，看着明显是刚进门的班主任突然头皮发麻。

    在校外遇见老师这种事情，对每一个学生来都是噩梦。

    “啊，欢迎光临，梶姐晚上好。”

    蛋糕店的爱理姐抬起头，看着进门的女老师笑着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梶姐，有需要请自便。”

    同样笑着对爱理姐点了点头，梶纱夜侧头看着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的幸村精市没忍住笑出声：“我应该没这么可怕吧幸村？”

    “不，梶老师，那个，是我……”

    “嗯，是有想到什么事情？我听到了哦，你在‘有点难’。”

    看着梶纱夜熟练地挑着面包的模样，幸村精市内心莫名平静了一些，偶尔听着梶纱夜的推荐脸上也有了浅浅的笑：“梶老师，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分开？”

    “是哦。”

    “……”

    “能够陪你走到最后的不是父母，不是子女，甚至不是自己选择的人生伴侣。只有自己，才是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人。”

    侧头看着似乎有些惊讶的少年，梶纱夜依旧安稳地挑着面包：“所以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人生伴侣，幸村精市很明白梶纱夜用这个中性名词的含义，可他还是觉得不太对：“不是陪着自己的，都是另一半么？”

    “那可不一定，毕竟也要遇上才行。”

    完全没有在给学生灌输歪理的想法，梶纱夜捏了捏手里的夹子，很是理直气壮：“现代社会离婚太正常了，再你不能强求一个人一直不变对吧？但是真的遇上了肯定要好好珍惜，不能让对方跑掉才行。”

    鸢紫色头发的少年哑然，尤其是对着振振有词着“如果遇不到那么也不要强求，很多时候如果自己过得好一个人也不差”的班主任，突然觉得学校同学之间流传的“梶老师是人生导师”这点似乎也没错。

    “梶老师。”

    “怎么？”

    “大家的没错呢。”

    少年突然笑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包吐司很是温柔地开口：“老师一直都是很厉害的样子，好像从来不会遇到什么难题，总是能够特别潇洒地拿出应对方案。”

    “……”

    “嗯，大家都很崇拜梶老师的，包括我也是。很幸运哦，能够遇到这么厉害的梶老师。”

    我原来给我的学生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形象么？不是“很好看”，也不是“很温和”，而是“很厉害”。

    突然觉得有点高兴。

    对比别的形容，梶纱夜确实更喜欢这个“很厉害”的评价，脸上的笑容也愈加灿烂了一些：“原来你们都是这么看我的？那还真是谢谢。”

    “那，梶老师，我其实很迷茫。”

    “迷茫什么？你可是带领立海大网球部拿到了三连霸的传奇部长，入学以来考试都是名列前茅，长得还很好看不，还刚刚战胜了病魔。”

    理所当然地夸着自己的学生，梶纱夜对着学生从来都是不吝啬表扬的：“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比你差远了。”

    “诶？”

    “是真的差远了，根本没有为了体育运动奋斗，只顾着追着别人跑。”

    轻轻笑了一声后梶纱夜侧头，看着似乎有些局促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别告诉别人啊，这是秘密，不能的。”

    “梶老师，那个，如果我高中不再网球，您会觉得我是在逃避么？”

    “啊？为什么是逃避？你重默也没过么？”

    “……”

    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这种可怕的事情啊老师！

    “别人的声音没那么重要，再了，幸村，你其实可以堂堂正正地，‘身为三连霸的王者，我对已经征服的领域没有兴趣’。”

    这也未免太夸大了。

    然而看着梶纱夜笑眯眯的模样，幸村精市也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取下一盒椰奶方很认真地检查了标签后才放进篮子里：“那么我就这么吧。”

    “没错没错，这才是神之子嘛应该有的样子嘛。”

    “老师，这个外号我不是很喜欢。”

    “我懂的，因为太霸气中二了对吧？放心放心，不会这么喊你的，调侃一下嘛。”

    “老师以前也有外号么？”

    “有啊，国中的人不是喊我番长，就是大姐头。”

    “……”

    等，等等，老师你的国中到底做了什么，居然是被别人叫“番长”？？？

    “可惜我的摩托车放在老家，不过学校肯定不会同意老师骑摩托上学的啦，嗯，不要和别人啊，这杯抹茶红豆当我贿赂你的，可以么？”

    班主任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还强行往自己手上塞东西要求保密这种事情实在是让幸村精市有点哭笑不得。等到全部东西买完，少年恍恍惚惚地提着面包蛋糕走出蛋糕店，结果就在门外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全国大会赛场边见过的酒红色头发的男人。

    男人手里还提着一些东西，很明显是刚从旁边的商店街完成了购物活动。至于幸村精市为什么会那么肯定，那当然是这位应该是叫“作之助”的先生，偶尔也会在梶纱夜在家的视频授课中出现，嗯。

    他这种时候就……算了，反正对方都认出来自己了，肯定没事。

    对着对方先点头行了一礼，幸村精市看着对方似乎也认出他回礼的样子笑了笑，还没迈出两步就听到了自家班主任兴奋的声音：“作之助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去买了点东西，想到你应该会想吃慕斯就来了。”

    “超巧的。”

    下意识地扭过头，幸村精市看着微笑着的酒红色头发男人和得意洋洋帮他拉开车门，仿佛像是做了什么天大事情一样雀跃起来的梶纱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饱。

    不，是有点撑。

    完全不知道自己强行喂了自己学生一嘴的狗粮，梶纱夜愉快地开车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回到家里，听着日奈的猫叫顺带看着手机上黄濑凉太的“今天有加训可能回家晚一点”的消息叹了口气：“凉太还真努力。”

    “的确。”

    瞄了眼梶纱夜递过来的手机，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归纳完毕之后织田作之助瞥了眼在梶纱夜脚边使劲儿蹭的奶牛猫再看向梶纱夜，突然伸手将她一缕头发勾到了耳朵后面：“纱夜。”

    “干，干什么？”

    总是会在害羞的时候结巴，她太好懂了。

    轻笑着看着她的眼睛，织田作之助低头慢慢地凑近，然后在即将碰到的时候轻轻地用额头顶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过两天要出差。”

    就这？？你居然没有别的动作，和我这个还要低头这样这样，结果就这？？？

    “去大阪。”

    “……”

    等，等等，大阪？

    耳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梶纱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双深蓝色的眼眸，突然觉得这个人就是故意的。

    “就在你带着学生修学旅行的那几天。”

    轻笑着低头抱住了她，织田作之助慢慢地收紧胳膊，感觉到梶纱夜的咬牙笑声却愈加轻快。

    “你，我们会在那里遇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