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一日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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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讼师完,双抱拳,对着陈嘉运深深一拜。

    “你”陈嘉运眼眸泛波,显然受到了触动,“先生果真由此执念?”

    秦讼师双目炯炯地望着他:“人命关天。在真相面前,在下相信大人与在下有同样的执念。”

    闻言,陈嘉运双眸一动。

    他沉吟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扬声道:“好,就一日,本官允了。但是一日之后,无论先生所查结果如何,此案都要有一个公判。这点,先生可明白?”

    “多谢”

    “大人!”秦讼师话音未落,高讼师慌忙上前一步,抢过了话头。

    然而陈嘉运却断然一挥,阻住了他将要出口的话。

    “正如秦先生所言,此案虽证据确凿,却仍有疑难未解。虽然只是事,但却始终让人心存疑影。”

    “不若就依秦先生所言,不过一日功夫,若有进展自然是好,若没有,此案也会就此有个决断。此事本官心意已决,高先生也可回去继续搜证,以备明日堂审之需。”

    “这”高讼师张口结舌。

    然而陈嘉运再没给他反驳的会。他草草宣布了退堂,便起身离去了。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不仅高讼师,堂上堂下一众人等也都没反应过来。

    在大家一片不知所措的惊愕之中,只有秦讼师一人站起身来,转过身去,面色沉沉地走下了公堂。

    凌萧的目光一直尾随着他,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心中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冲动,竟然想要动身跟过去。

    然而念头刚起,中却蓦地一紧。他回过头来,就见纪麟站立不住,已然靠在了他的身上。

    “纪兄?”他有些担忧。

    高讼师也走过来,一脸愤懑地跌道:“二位公子,您看这事不是老朽心存猜忌,可陈大人此举,未免也偏颇得太过明显了吧?”

    凌萧心中也烦乱异常,不想话。

    却听纪麟轻声道:“一日就一日。”

    “什么?”高讼师没听清,不由凑近一步。

    “我一日就一日。”纪麟提高声音道,“不过十二个时辰,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来!”

    “无非是秋后的舴艋,权让他再蹦跶一天。等到明日堂审,他和陈嘉运都再没有了拖延的借口。届时,便是弛虞雍的死期!”

    他一番话完,高讼师的眉头却不松反紧。

    “话是这么,可迟一日就多一日的变数啊尤其是弛虞氏这种眼通天的人家,他们背后的细碎关系,多到你们想不到。到时候,不知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闻言,凌萧心下一动,忙将纪麟扶正,对他道:“我去看着。”

    纪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多做废话,只望着他点了点头。

    凌萧没再废话,随即转身离去。

    高讼师兀自不解,下意识伸将纪麟扶住,问道:“看着?什么看着?”

    “无论他们要搞什么动作,都得事先跟弛虞雍串供。”纪麟虚弱地解释道,“凌兄此番是去监牢外面监视着。若弛虞氏真有什么动静,咱们也好事先有个防备。”

    “这县衙大牢?”高讼师大惊失色。

    “放心吧。”纪麟一脸平静,“只要他想,就是大内监牢也拦不住他。”

    “大内什么?”高讼师飙高的尾音被吹散在了风里。

    凌萧离开二人后,便直奔县衙大牢。

    到地只见一座占地甚窄的土砖院子,除了院墙比普通院子高出不少,和院门口的牌楼上两个明晃晃的大字“牢狱”之外,也并无甚特别之处。

    牢狱大门不远处就是瞭望楼,他打眼一看,只见里面闲闲地坐着个差役。他口中叼着根细草杆,搭凉棚,正不耐烦地望着与监牢完全相反的方向。

    凌萧看了一眼,心下便有了数。四下一扫,只见不远处有一颗山毛榉,枝叶甚是厚密。他轻身一跃,跃到树尖部位,找了根粗壮结实的树干坐了下来,向下一看,牢狱大院尽收眼底。

    监牢就在公堂西南角,相距不到一里。他一路疾奔,到得反而比走内部通道的衙差稍早些。在毛榉树上坐定一炷香后,才见衙差押着脚挂铁链的弛虞雍,“叮叮咣咣”地走过来。

    一行人经过牢狱大门,却并没有进去,而是又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走进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门楼里,消失不见了。

    见状,凌萧略一揣度,明白此处应该是县衙的地牢,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的。如此一来,监视是否有人接触弛虞雍倒是好,可要听到他们的谈话,却是有些难办。

    他心中思量着,双目却如鹰隼一般,将牢狱大院与地牢四周细细扫过。

    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一处荒败的园圃外。

    只见此处距离方才众人消失的门楼不过四五丈,里面的花草常年疏于打理,早已颓唐衰败。

    可就在园圃外不远处,却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衙差。这两人一脸闲适,貌似只是在闲谈家常,但目光却时不时往园圃的外墙下扫过。

    凌萧心中一疑,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果然,只见瞭望楼上的那名差役虽然一脸的心不在焉,但双目遥望的却也正是这个方向。

    如此,他暗暗点了点头,一个大概的计划已经在心中勾勒成形。

    此时时辰尚早,他坐在树上,背靠着树干,闭目养了会儿神。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终于,一更的梆子打过。除了牢房院墙上燃着的一圈火把,四下已然是影影憧憧。

    忽然,地牢外的那座门楼有了动静。凌萧睁眼一看,只见一个身披斗篷,头戴风帽的人正在门楼外与衙差交涉。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伸出,在宽大袖口的遮掩下,递过去了什么东西。衙差收到东西后一脸满意,点了点头,便放他进去了。

    来了。

    凌萧一声冷笑,伸了个懒腰,从树上轻飘飘地掠下,几个起纵间,就消失在了大牢外黑暗逼仄的过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