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洗手作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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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萧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却引起他诸番伤感,不禁心下歉然。

    刚要些什么,沈青阮却轻轻摇了摇头,道:“算了,不了。火烧瑰园一事我迟早要找沈重山问个清楚,但眼下还有比这个更加紧迫之事,却是不得不暂且忍一忍了”

    凌萧了然地点了点头,道:“对了,方才到沈重山野心不,与太子狼狈为奸,却不知陈大人知晓此事之后有没有做出行动。”

    “我想,他已经将此事传达给了圣听。”沈青阮道。

    “你想?”凌萧扬眉。

    “此事我本不应该知道,”沈青阮解释道,“在溯陵大狱里的是秦讼师,不是我,我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去问。但前几日我与他谈之时,趁他局势吃紧旁敲侧击了一下。他一心不能二用,一不留神便漏了嘴。”

    “他了什么?”凌萧眼前一亮。

    “他,峨峨于二十余日前回了京城,所以并未与他同行。”沈青阮道。

    “峨峨?”凌萧一怔。

    “崔峨峨。”沈青阮点了一句。

    “崔峨峨?这名字好生熟悉”凌萧静思了一下,忽然惊道,“黑白双剑崔峨峨?”

    沈青阮点了点头。

    凌萧不由震惊:“他不是在十年前隐退江湖了吗?怎么会跟陈嘉运扯上关系?”

    “此事我也只是略知皮毛,”沈青阮道,“但崔峨峨与陈嘉运的渊源最少要从三十年前起。早在陈大人初来虞州之时,二人就已经是多年好友了。后来陈大人结识了父亲,他们三人还曾一同饮酒论剑。”

    “之后崔峨峨退隐江湖,隐去姓氏,只留峨峨二字,跟在陈大人身边,成了他的心腹。其中原委外人不可尽知,但陈大人似乎十分信任他,每每出行都将他带在身边,俨然是将身家性命全权托付于此人。”

    “因此,除非事关重大,崔峨峨不会轻易离开,尤其是在陈大人奉命离京这样的紧要关头。所以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崔峨峨乃是携带重要消息回京。除了他,陈嘉运不放心别人。”

    “弛虞雍。”凌萧道,“崔峨峨是和弛虞雍一起回京的,当日你将弛虞雍送到溯陵县衙,他们就出发了。”

    “有可能,”沈青阮道,“不过更可能的是他自己先回了京城面圣。毕竟消息紧急,带着一个拖油瓶太过危险,倒不如他一人一骑来得方便。”

    “嗯,有理。”凌萧沉吟了一下,又道,“不过若是二十余日前出发,以崔峨峨的脚力,理应早已到达京城。这么大的事,若是反应快的话,皇命甚至都能下达虞州了。可为何直到此时还是毫无动静呢?”

    “也许,并不是毫无动静。”沈青阮悠悠看向窗外,“只不过虞州的水太深,有些旋涡藏匿其中,从水面上看不到罢了。”

    “你是”凌萧还要细问,沈青阮却忽然“呀”了一声。

    “光顾着话,粥和药都放凉了!”他伸试了试粥碗的热度,懊恼道,“本来就来晚了,这下又耽搁出去半个时辰。你这一日只用了一碗清粥,我这个照顾病人的可真是昧了良心了!”

    “无事,我本就没什么胃口,不碍的。”凌萧忙道,可话音刚落,腹中就不合时宜地传来“咕叽”一声。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沈青阮一眼。

    “还不饿?”沈青阮道,“嚯”地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厨房一趟。”

    “这么晚了,别麻烦了。”凌萧拉住了他。

    “不麻烦怎么行,你总不能不用饭不吃药啊!”沈青阮着就要往外走。

    “哎,”凌萧又叫住了他,“我在柴房里看到了炉灶和炊具,还有之前屯下的木柴。你让湛卢去打些水来,把炉灶和炊具清洗了,咱们自己凑活一顿就好了。”

    闻言,沈青阮微讶地睁大了眼:“你你要自己开火做饭?你会?”

    “略知一二。”凌萧颔首。

    “”沈青阮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快去吧,”凌萧微微一笑,“再耽搁下去天就都亮了。”

    沈青阮还是一脸惊诧,身子却动作起来,走到门口,将湛卢招来嘱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外间响起叮叮咚咚的声音,不时还有交谈声,似是守门的吴顺吴平两兄弟也加入了进来。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房门又轻轻响了起来。凌萧同沈青阮一同起身过去,就见湛卢站在门口,双臂衣袖半挽,额上大汗淋漓,脸颊上还抹了几道黑灰。

    “公子,好了。”他邀功似的憨笑道。

    沈青阮在他脸上看了一眼,没什么,径自朝着柴房走去。凌萧紧随其后,一走进柴房的大门,就见内里灯火通明,原本逼仄的空间竟然变得敞亮无比。

    之前堆砌左右的旧家具都被清理了出去,炉灶被洗刷一新,破旧的锅碗瓢盆都被换成了铮明瓦亮的崭新炊具。油盐酱醋一样不缺,整整齐齐地码在炉灶边上,旁边的簸箩里甚至还放了一只拔了毛的鸡,两尾清理干净的鱼,还有一堆大大的口蘑松茸。

    “这”沈青阮有些惊讶,“不是只让你打水来吗?”

    “是打水来呀”湛卢声道,指了指一旁的水缸,“都满了。”

    “那这些是什么?”沈青阮指了指那一簸箩的鸡鱼。

    “那个”湛卢挠了挠头,“我想着公子这几日一直跟着凌公子喝清粥,可那清粥是病人喝的东西,公子你又没病,每日只吃这么点东西可怎么成?”

    沈青阮抬起头,不着痕迹地盯了他一眼。

    湛卢被他眼风一扫,不禁缩了缩脖子,但转了转眼珠又道:“就是病人也不能一直喝清粥啊,他凌公子也得吃点好东西补补才能有力气。所以我就跟孙妈妈了一声,拿了点东西回来”

    “拿了点东西回来?”沈青阮扬了扬眉,指着簸箩里新鲜宰杀的鸡鱼,一脸的不忍卒看,“你拿这些东西回来有什么用?难道你来做吗?”

    没想到,湛卢闻言却兴奋地往外一指:“公子莫急,孙妈妈跟我一块过来了,现在就在门口候着呢!”

    “”沈青阮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堆笑的脸。

    “不必劳烦孙妈妈了,”凌萧上前一步,“我来就好了。”

    “你?”沈青阮道,“不行不行,你还伤着呢!”

    “无妨,休息了这几日感觉好多了,今日正好活动活动。”凌萧道,不由分把他推到一旁,径直走到了灶台边。

    “喂,你到底靠不靠谱啊?”湛卢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的背影,“别浪费了这些吃食,孙妈妈侍弄了好久的!”

    “放心,”凌萧回头道,“劳烦你把孙妈妈好生送回去,此处不需要她了。”

    “”听他敢越过公子直接命令自己,湛卢不禁竖起了一双凤目。

    可刚刚委屈地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却听他淡淡道:“去吧。”

    “什么?”湛卢不敢置信。

    “快些去,还能在饭菜出锅之前赶回来。”凌萧微笑道。

    “是。”湛卢不忿地应了一声,又看了沈青阮一眼,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青阮却叫住了他。

    湛卢以为他改了主意,一脸惊喜地回过头来,却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朝他脸上伸了过来。

    “公子,你做什”一句话还没完,脸上已经被人连蹭了几下。

    “好了,”沈青阮将帕子折起来,随放到炉灶沿上,“你去吧。”

    “哦,好。”湛卢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不由微微红了脸,抿唇一笑,乐颠颠地跑出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