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鬼草饼
元始的询问,让女英突然回想起一个很很的细节。
由于女英所处的位置更靠近内殿,当听到尖叫后,比娥皇更快一步赶回内殿。
隐约间,她仿佛看到空荡荡的云床上有微光一闪而过,可等她定睛看去,那道光就不见了。
当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在情急下看错了,再加上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失踪的太子夺去,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后来她被天兵天将监管,几乎被吓破了胆子,再加上忧思过重,曾一度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甚至以为当日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她几乎也遗忘了这个细节,连娥皇都没告知。
来了洞庭山后,女英不再与外界接触,精神才慢慢恢复过来。被元始一刺激,突然又回想起这个被她遗忘的细节。
娥皇也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忙问:“妹妹,那是道什么样的光,你还记得清吗?”
女英紧紧咬着下唇,目光闪烁不定。
容泽见状,柔声道:“想到什么就什么,没关系的。除了我们几个,不会有别人听到的。”
很神奇的,在他的温言劝慰下,萦绕在女英心头的不安渐渐散去,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好像看到……那道光中,有一道神力。”
“什么样的神力?”元始厉声问。
女英被吓得浑身一颤,又不敢话了。
容泽嗔怒地瞥了元始一眼,忙道:“女英姐姐,你别紧张,天尊他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们只是想弄清当年真相。”
女英低着头,声音低如蚊蚋,听起来快哭了:“我不上来。”
不同的修行者,神力的表现形式也不尽相同。比如元始的神力就是一道明亮而神圣的金光,而飞翼的神力之光则与他头发的颜色一致。
女英看到的那道神力之光太微弱了,几乎是转瞬即逝,所以她当初才会以为是自己看错。
“没关系的,这不怪你。”容泽忙安慰她。
元始却双眉紧锁,大脑飞快运转着。
按照二女的法,从奶娘关窗到太子失踪,只隔了非常短暂的时间,要想将太子从戒备森严的太子宫带走,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放眼整个洪荒,能做到此事的人并不多。
他首先想到西方二圣。当初太子出事,也有不少人怀疑是西方教在背后捣的鬼,为此天帝差点要亲自到西方找人问罪,最后好歹,被天庭一众臣子给劝下。
那时天庭才成立不久,尽管有三教支持,但要与有两位圣人坐镇的西方教对抗,到底还是底气不足。
况且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西方教所为。
事情的关键还在那道蕴藏着神力的光芒上。
有点点光芒聚集在元始掌中,越积越多,最后形成一团足球大的七色光。
容泽:“?”
这玛丽苏的配色是怎么回事?
元始问女英:“你见到的,是这样的光吗?”
女英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好像不是。”
元始立刻将彩虹色的光球散去,又幻化出一道金光。
与元始的神光相比,这光色泽要深一些,也更加俗气一点。
容泽:“??”
这令人窒息的土豪金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不等元始发问,女英自觉摇头:“好像也不是。”
元始眉梢微挑,有些意外。
竟不是西方那两个老贼的手笔?
这就有意思了。
元始又接连变幻了几种神光,要么是像鲲鹏那样的上古大妖,要么就是不世出的修行者,甚至连祖龙和元凤的神光都模仿一遍。
容泽看来看去,得出结论:还是天尊的金光最好看。
容泽还有空在脑内剧场举办神光选美,女英那边的压力却越来越大,看到最后,她几近崩溃,觉得哪个都像,又觉得哪个都不像。
娥皇心疼妹妹,大着胆子道:“天尊,要不先歇歇?”
容泽方才回过神,见女英面上毫无血色,鬓角被汗水濡湿,忙帮腔:“是啊天尊,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美食家,在品尝了几十上百道菜肴后,即便给他一杯清水,他也辨认不出那是什么了。”
元始看了他一眼,默默收回神力,暂停这轮“你画我猜”的游戏。
娥皇松了口气,对容泽投去个感激的目光。
直觉告诉她,元始之所以肯收手,功劳多半归于这个不知来历的人族。
元始这尊大神在这里呆着,就算是休息,二女的神经也是紧绷着。
容泽见她们实在放松不下来,眼珠转了转,走到她们面前,道:“我是第一次来洞庭山,不知两位仙女姐姐能否带我逛逛?”
他生得好看,皮肤白皙,眉眼弯弯,天生自带三分笑,话又温和。他一开口,让人如沐春风,与旁边飕飕放着冷气的元始形成鲜明对比。
娥皇知他是好心,也想赶紧离开这里,忙点头:“好,好,我带你去附近逛逛。”
她扶着妹妹,走得飞快,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着她们。
容泽忍俊不禁,悄悄瞟了元始一眼,正好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后背一凉。
糟糕,他是不是有点忘乎所以了?
“天尊,我可不可以去附近逛逛啊?”他心翼翼问。
元始轻微颔首。
他松了口气,忙朝两位神女离开的方向追去。
目送他飞奔而去的背影,元始目光沉沉。
***
“奇怪,这里的土怎么是这种颜色?”容泽忍不住指着地面问道。
这段日子以来,他跟着元始走南闯北,自觉长了不少见识。单这土壤,黄的黑的红的棕的灰的,但从没见过这样……金色土壤?
娥皇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语气不甚在意:“这里的泥土都长这样,可能因为这座山整体是金色的吧。”
“金色的山?”容泽倒吸一口凉气。
老天,这是传中的金山啊!
没等他把这口气换完,又听娥皇道:“颜色是特别了点,不过这金石不能用来修炼,没什么太大用处。”
容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嫌弃金子无用。
“那里便是我与妹妹修炼的场所,”娥皇指着不远处一片芍药林道。
色彩鲜艳的芍药肆意盛放,深红浅红挨挨挤挤,热热闹闹地开着,向山的尽头延绵。
容泽有些痴了:“好美。”
看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娥皇倏然想到一桩旧事。
太子的房间外便是个花园,里面种满从洪荒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草,在百花仙子的精心照料下,里面的花常年绽放,姹紫嫣红,霎是好看。
太子年纪尚幼,却也知道欣赏自然之美。他喜欢趴在窗口看花,一看就是半天,的人,还不会话,口中咿咿呀呀着没人听懂的句子,倒也自得其乐。
回忆往事,饶是沉稳如娥皇,眼圈也微微泛红。
至于心思敏感的女英,更是泣不成声,显然姐妹俩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处去了。
听到啜泣,容泽才从陶醉中回过神,回头一看,顿时不知所措。
他错过什么了?为什么两位女神都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他最见不得别人哭泣,尤其眼前这两位还算是他的长辈。他手忙脚乱地在随身空间里翻找着,眼前一亮。
“喏,女神姐姐,这是我自己做的鬼草饼,你们吃。”他将两块散发着植物清香的圆饼递到娥皇女英面前,目光带着几分期待。
“鬼草”这名字听着吓人,实际上这是一种能让人忘掉忧愁的神奇植物。
先前在羽民国时,他意外发现国中有一片鬼草林,便采摘下来,清洗干净后,混着麦粉和糯米粉制成拳头大拇指宽的饼,用油双面煎至金黄,就成了鬼草饼。
鬼草饼刚出锅时,软糯弹牙,一口咬下,还能拉出条细丝,大人孩都喜欢。
当然,这可能与鬼草“服之不忧”的特性有关。
鬼草饼冷却以后,口感变得更加焦脆,且易于储存。容泽做了许多鬼草饼,算留着路上没工夫做饭时慢慢吃。
娥皇女英俱是一怔,显然没想到容泽会有此番操作。
女英止住啜泣,盯着那块貌不惊人的圆饼,迟疑道:“这是鬼草做的?”
容泽抚掌赞道:“仙子好眼力。”
为了制作饼,他将鬼草切得碎碎的,看不出原本模样,没想到女英居然能认得出来。
结果却大大出乎容泽意料——
女英盯着那块饼,竟又掩面而泣,哭得比方才还要伤心。
容泽:“?!”
难道他记错了,这不是忘忧草,而是催忧草?
娥皇拍着妹妹的肩膀,对容泽投来一个歉意的表情:“对不住,我妹妹可能是想到一些往事。”
见容泽还是一脸不解,她低声解释:“当初还在太子宫时,有次她心情不好,太子便折了根鬼草哄她。”
“……”
好吧,这锅最终还是得自己来背。
不过,婴儿时期的他竟有如此聪明吗?还不会话,居然知道鬼草能解忧?
话又回来,即便那个“神童”是自己,容泽也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想,该不会自己被神化了吧?
或许是他脸上的困惑过于明显,娥皇又道:“太子天生聪慧,他出生那日,天空被金光笼罩,洪荒万兽朝天庭的方向跪拜,听还有人见到了久不出世的祥瑞麒麟兽。人人都,太子将来必是下一任天帝,谁知……”
容泽:“……”
越越玄乎。
他心中生出一丝惶恐:原来在外人眼里,自己这个“太子”竟如此了得。那如果认回了家人,他的父母家人会不会为他的平庸而失望?
“……道友?”
容泽猛地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我在听。”
娥皇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异色,委婉提议:“道友,要不你也吃一块饼?”
不知是鬼草的功效强大,还是容泽擅长自我开导,一块酥香的饼下肚,他的情绪慢慢恢复过来。
他想,何必为还未发生的事庸人自扰?即便事情真发展到最糟糕的程度,比如父母家人不接受自己,那他离开,不去扰他们就是。洪荒这么大,还怕没有他的安身之所吗?
世间许多烦恼都源于过分脑补,一旦想开,他的天地豁然开朗,脸色也重新恢复正常。
娥皇对他:“道友,你心情好像不错。”
他笑着点头:“我想通了一些事。”
娥皇眼中闪过一丝钦羡,幽幽叹道:“真羡慕你啊……”
可惜她与妹妹的心结得太牢,不是一两块鬼草饼就能彻底解决的。
见状,容泽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将自己就是太子的事实告诉她们,话到嘴边,还是被他生生咽下。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眼下真相还未查明,越少人知道他身份越好。
毕竟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在亲眼见到娥皇女英的现状后,容泽心里不大好受。
从这片绚烂的芍药林就能看出,二女其实是喜欢艳丽的,但她们的衣着以及居住环境却格外朴素,她们虽没明,但他能猜得出,这其实是一种赎罪——
她们对当年的失踪案耿耿于怀,就用这种苦修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容泽心,要想办法帮两位女神姐姐开心结,她们的未来还很长,不该把岁月都蹉跎在自我赎罪上。
很快,他有了主意。
他指着芍药林问二女:“两位姐姐,我能进去采些花吗?”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不明白他采花是用来做什么,还是欣然答应。
这满山漫野的花,除了她们两个无人欣赏,未免可惜。如今终于来了个赏花人,她们嘴上不,心中却是欢喜。
容泽欢呼着奔向芍药林。芍药树较为低矮,花又生得多,摘花并不困难。他取出一把剪刀,连着枝条心剪下,很快就收获了一大捧芍药。
此地芍药色彩丰富,白、粉、红、黄、紫,应有尽有,容泽便每种都采摘一些,染得一身花香,吸引来几只粉蝶,绕着他翩翩起舞。
盯着容泽忙碌的身影,女英幽幽长叹:“若是太子还在,也该活得像他一样吧。”
娥皇不做声。
真不愧是亲姐妹,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以为自己看到了太子。
***
回去后,容泽带着飞翼一行人神秘兮兮,不知在忙些什么。
直到容泽敲开木屋的门,笑着有礼物要送给她们。
二女颇为惊讶。
当初她们在天庭做女官时,追求她们的男仙也有不少,对收礼物之事并不陌生。只是这一切都在她们来洞庭山后戛然而止。
女英微微皱眉:她对容泽的第一印象不坏,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她很熟悉的气息,难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
容泽忙道:“两位姐姐别误会,我只是觉得那芍药长得好,就这样独自凋零,未免有些可惜,便用它做了些东西。”
竟还是与芍药有关?
二女更是讶异,一时没有拒绝。
容泽从随身空间取出两件仙气飘飘的长裙,分别是浅粉和嫩黄,裙摆绘着深深浅浅花团锦簇的芍药,还有蝴蝶停在上面,仿佛现实中的风景被留在了衣裳上。
他笑着解释:“这都是用芍药染的。”
在现代的时候,容泽工作的饭店有个女同事很喜欢草木染,即从天然植物中提取色素为布料上色。从她口中,容泽获知植物染色的方法。
在沸水中加入需要提取色素的植物进行熬煮,得到的液体便是染料。
将需要染色的布料在液体中浸泡上色,尔后用盐进行固色,最后在通风阴凉处晾干即可。
容泽没学过绘画,好在同行的阐教弟子中有人出身美术世家,容泽便请对方来绘就这么一副芍药花图。
至于长裙的制作,他也邀请一个心灵手巧的姐姐来完成。
这些阐教弟子平时没少享用容泽做的各种美味,他有事相求,他们自然不会拒绝,一起完成了这个作品。
不管是沉着稳重的娥皇,还是敏感多情的女英,在面对这份时,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因为工期很赶,这条长裙称不上是尽善尽美,比不上二人在天庭时穿的霓裳羽衣。
但衣服背后蕴藏的心意是不可估价。
不多愁善感的女英,就连娥皇此时的眼眶也有些发热,她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接过长裙,轻声道:“谢谢你。”
容泽笑得眉眼似月,道:“两位姐姐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娥皇下意识看了女英一眼,见妹妹没有异议,心中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便进了屋子换衣。
等两人再次出现,容泽眼前一亮。
娥皇身着浅黄大花长裙,衬得本就艳丽的五官更为明媚动人。
女英的五官更为柔美清秀,在浅粉碎花长裙的衬托下,好似一朵秀丽的出水芙蓉。
他击节赞叹:“好漂亮!两位姐姐平时就该这么穿,才不辜负你们的花容月貌。”
没有人不喜欢听到夸奖。
二女都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女英,长袖掩面,半娇半嗔地睨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
容泽笑眯眯道:“天地良心,我的都是真心话。”
他见二人都不排斥长裙,又变魔法似的从空间里掏出两个用芍药编成的花环,一一戴到二人头上,道:“鲜花就该配美人,才不辜负这大好风光。”
其实二女心里多少明白,容泽这么做是想帮她们开心结,但奇怪的是,她们并不排斥。
或许,她们与这子天生有缘吧。
“对了,”容泽一拍脑袋,“还有件事差点忘了。”
作者有话要: 娥·凡尔赛大师·皇:金子?金子有什么用?可以用来修炼吗?
《山海经·中山经》:“又北三十里,曰牛首之山,有草焉,名曰鬼草,其叶如葵而赤茎,其秀如禾,服之不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