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孝子网油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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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考证,上古典籍中记载的乐善好施者,正是成圣前的鸿钧。

    容泽听此事,却是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早就怀疑紫霄宫有问题,近来发生的事,一一验证了他的怀疑。

    不定,元始就在紫霄宫。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就让他坐立难安,他实在忍不住,找到昊天和瑶池,郑重其事地提出,自己想去紫霄宫。

    他原以为昊天会极力反对他的请求,甚至都做好被罚的准备,结果昊天只是微微愣了愣,问他:“你当真考虑清楚了?”

    容泽目光坚定:“是。”

    昊天点头:“那好。”

    容泽反倒愣住:就这样?没有反对,更没有责罚?

    知子莫若父,昊天怎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轻轻一叹,道:“若是为父不让你去,你会不去吗?”

    容泽摇头。

    事涉元始,他没法做到熟视无睹视而不见。

    “为父也想当个好父亲。”昊天轻声道。

    “想去就去吧。”瑶池微笑着看着他,“不要觉得畏手畏脚,有我们呢。”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子女能留在身边陪伴?但为了容泽,他们愿意选择放手。

    容泽微怔,鼻腔酸涩,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憋出一句话:“父皇,母后,谢谢。”

    ***

    出发前的最后一餐,是容泽特意为昊天瑶池准备的孝子网油卷。

    相传古时候常州有位孝子,为满足母亲临终前想食荤腥的愿望,捡了被丢弃的网油,裹上红豆沙,制成网油卷。

    恰逢苏东坡路过,感念其孝心,特将其命名为常州孝子网油卷。

    虽这一传是真是假却不可考,但用网油卷表达孝心的传统却流传下来。

    都猪浑身都是宝,此言不假。所谓“网油”,指的是猪的大网膜脂肪,薄薄的一层,因其呈网格状,被称为网油,也被称为水油。

    猪网油这玩意儿曾被高雅之士认为是下等物,往往弃之不食,所以故事中的那位孝子才能捡到网油为母亲做菜。

    但事实上,猪网油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与菜肴同炒,比植物油更香。

    容泽取下猪网油,清洗干净后,包上炒好的红豆沙,裹了蛋清后下油锅煎炸至金黄,捞起沥油装盘,撒上绵白糖,端上桌。

    瑶池喜食甜食,这道网油卷特别对她的胃口。

    外层裹着的网油在油脂与高温的煎炸下变得薄而脆,里头包着的红豆馅混合了猪油,显得格外得香,口感细腻而绵软,一口咬下,有沙沙之感。

    昊天点头称赞:“此卷味甜而不腻,将荤食的香与红豆的软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妙哉,妙哉。”

    瑶池吃着吃着,却不由红了眼眶,容泽吓了一跳:“母后,可是觉得哪里不好吃?”

    瑶池含泪摇头:“不,很好吃。母后只是想到,你走后,母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尝到你的手艺……儿子,你向母后保证,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是不是?”

    容泽心中酸涩,用力吸了吸鼻子,立誓道:“母后,我发誓,等事情处好,我立刻就回来给您做好吃的。”

    他好不容易安慰好瑶池,又听昊天语重心长道:“儿啊,此去紫霄宫,为父没法帮太多的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千万千万要心。”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紫霄宫在洪荒中地位超然,就连昊天瑶池当年也不过是紫霄宫的两名守门童子罢了,别一个天庭,哪怕是三教联合,在紫霄宫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这次容泽为一个没有切实证据的猜测前去紫霄宫,风险很大,一个不心,面对他的将是全天下的诟病质疑。

    他不想拖累任何人,包括天庭和阐教在内,因此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昊天心疼他,但也无能为力。

    他是个父亲,但同时也是天庭主宰,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天庭和洪荒的未来,他不能冒这个险。

    容泽也是知道他的无奈,轻轻一叹,只是再夹了一块孝子网油卷放在他盘子里:“父皇,吃。”

    他暗下决心,若真能度过眼前的危机,自己以后哪儿都不去,就留在天庭好好陪着父皇母后,一尽孝心。

    ***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容泽本算只身前往紫霄宫,飞翼和悟空得知后,什么也要跟他一起行动。

    容泽提醒他们:“我这次是私人行动,可能会遇到许多未知的风险,到时候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人相助,你们考虑清楚了?”

    他怕他们不懂此事的性质,强调:“那可是紫霄宫。”

    “不管是紫霄宫还是刀山火海,我都跟你走。”飞翼神色严肃。

    悟空挠挠头,也道:“紫霄宫在哪里俺不晓得,但既然兄弟你想去,那俺就跟你一道去。”

    容泽眼眶发热,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声音微哽:“兄弟,我……”

    飞翼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是真想谢我,等回来后就给我做好吃的,如何?”

    悟空也来凑热闹:“俺也要俺也要!”

    容泽一愣,随后用力点了下头,笑道:“嗯!”

    ***

    紫霄宫位于三十三天外,想要到达那里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穿过已被狂兽占领的领域,还有常年无休止的罡风。

    一段日子没关注,洪荒的兽潮愈发严重,多亏有飞翼和悟空相助,硬是在横冲直撞的狂化兽中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只怕没到紫霄宫,就要被兽潮淹没。

    但即便两人再强悍,终究不是铁的,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精神状态也远不如最初。

    容泽因为被他们护在中间,反而是体力和精力最好的那个。他看两位友人这样,心里很不好受,多次劝他们要不还是离开,却遭到拒绝。

    “不用,我还能战。”飞翼抹去唇角的血迹,转眼又投入与狂兽的厮杀之中。

    悟空手中提着容泽特意从东海为他寻来的定海神针,一截长棍舞得虎虎生风,无兽敢近身。

    而他也不愿走。

    直到有一回,飞翼不慎被只鸱吻重伤,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性命危在旦夕。

    容泽下了死命令,让悟空带着飞翼回昆仑治伤。

    “可是……”悟空不愿离开。

    “没有可是。”容泽严肃地断他,“你马上就带飞翼回去,他的伤耽搁不起。”

    因为受伤,飞翼已自动化为原形,他的左边翅膀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几乎贯穿他整扇翅膀,情况很不好。

    悟空看了看昏迷的飞翼,又瞧了瞧容泽,左右为难。

    最后他一咬牙,忍痛从身上拔下好些毫毛交给容泽,道:“兄弟,这你拿着,若是碰到危险,你就吹口气,能暂时替你挡一挡。”

    容泽道了谢,郑重收下。

    望着悟空背着飞翼远去的身影,容泽重重呼出一口气。

    剩下他一人了啊。

    他看着头顶无穷尽的罡风遮蔽了原本湛蓝的天空,云被撕裂成破絮,风声如怪物的嘶吼嚎叫。

    他的眼神逐渐冷下来。

    ***

    容泽站在紫霄宫前,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古朴而巍峨的宫殿,下意识捏紧手中的短剑。

    此剑是他在白民国所得,藏在鸿钧留下盒子的夹层中。

    此剑材料十分奇怪,非金非石,不是当前洪荒已知的任何一种材料。但它极为锋利,吹毛断发,无坚不摧。

    直觉告诉他,此剑很可能会派得上用场,于是这次便把它给带上。

    事实证明,这把剑的确是带对了。借助它,容泽好几次从狂化兽口中逃生。

    宝剑寒光湛湛,剑气森寒,尽管沾染上不少狂化兽的血,剑身依然光洁如初,倒映着容泽冷峻的侧脸。

    他做了个深呼吸,感觉胸腔微微刺痛,这是罡风给他留下的“印记”。

    但他没有退缩,跨步上前,举起手,重重落在紫霄宫的大门上。

    砰。砰。砰。

    闷闷的响声一下接着一下,然而四周一片虚无和死寂。

    容泽不知自己敲了多久,虎口震裂,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地面砸出一朵朵妖异的血花。

    “哈哈哈……”他忽地大笑,仿佛听见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直流。

    “原来堂堂道祖,竟也会怕我区区民,避不见客。”他冲着紫霄宫的方向朗声道。

    他的笑声久久回荡在三十三天外,连远处的罡风都跟着静止下来。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无知儿既执迷不悟,也罢,本道便允你撞这个南墙。”

    伴随这句话,紫霄宫沉重的宫门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悄无声息地开启,出现一条笔直的大道。

    道路尽头被云雾遮蔽,看不清前路。

    出发之前,昊天和瑶池曾仔细跟容泽描述过宫内的地形陈设,所以他知道,眼前这条路名为“问心道”。但凡踏上这条道的人,都会经历一次“问心”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进入正殿。

    他定了定神,迈步走上大道。

    突然狂风呼啸,吹得他睁不开眼。好不容易等风停下,才发现眼前的云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他的目光扫到什么,瞳孔猛地收缩。

    虽然距离尚远,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他绝不会认错,那人正是元始!

    元始背对着他跪着,腰板挺得笔直。

    “天尊!”他的脑子瞬间空白,激动地大喊,朝元始跑去。

    终于跑到元始面前,他张开双臂,从背后用力抱住元始,却感觉触感不对。

    他低头一看,怀里的“元始”变成了一具枯骨,骷髅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自己,“嘴角”慢慢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啊!”他心脏抽紧,下意识后退,脚下却踩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眼前一黑。

    ……

    他在一阵急促的狗吠中醒来,那声音格外耳熟,像是……

    “白!”他失声道,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白的声音?它不是已经死了吗?

    “汪汪!”那狗叫声更加激烈,夹杂着恐惧、激动各种情绪,一声一声,叫人揪心。

    他这才发觉,自己身处一间不大的房间,墙壁因为渗水,干去以后留下大片水渍,墙皮在含混不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肮脏。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记得这里,这是他时候与继父一起居住的房间。

    这间屋子承载了许多不堪的回忆。

    可他怎么会突然回到了这里?

    他倏地想到什么,低头一看,看到两条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腿,膝盖骨上有一个月牙形的伤疤。

    他清楚记得,十岁那年继父酒后乱摔酒瓶,炸开的碎片不心扎入他的膝盖,流了好多血,还留下一个月牙形的伤疤,直到好多年后才渐渐淡去。

    他一愣,心难道自己又穿越回时候?

    凄厉的狗叫声再次响起,窗外狂风嘶吼,把门窗撞得咯吱作响。

    他猛地回过神,当场跳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就在那个夜晚,那个刮着台风的夜晚,继父又醉了,他杀了白!

    他冲出房门,正好看到那可怕的一幕——

    双眼猩红的男人高举瘸了腿的白狗,那只铁钳一样的大手紧紧掐着它的脖子。

    可怜的狗发出微弱的哀鸣,奋力反抗,却无法挣脱那可怕的钳制。

    “放开它!”

    他大叫,瞳孔剧烈震动。

    继父似乎听到他的尖叫,偏过头,嘴角咧开古怪的笑。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继父骤然松开手,白狗狂嚎着重重朝地面摔去。

    只听“啪”的一声响,犬吠瞬间中断。

    他大脑中的那根神经也刹那断开,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漆黑的瞳仁映着狗一动不动的白色身躯。

    窗外呼啸的狂风倏然止住。

    醉醺醺的继父操起菜刀,狞笑着,朝已经断气的白砍去。

    杀,杀了他……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

    手指碰到一处坚硬而冰凉,他低头一看,正是那柄锋利的短剑。

    他的大脑近乎停止思考,手腕发力,手指紧紧捏着剑柄,额上青筋凸起。

    手起,剑落。

    就在剑尖即将刺中目标的刹那,继父那张令人作呕的肥脸突然变成另外一张脸。

    是父王!

    容泽大吃一惊,慌忙收剑,却还是慢了一步,剑尖在昊天微笑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容泽手忙脚乱要给昊天止血,手腕处传来剧痛,激起一身冷汗。

    他再定睛看去,昊天不见了,换成继父冷冷地盯着他,手里还提着那把屠狗的菜刀,高高举起,朝自己砍来。

    他忙举起短剑一挡,虎口处的伤口再次裂开,一滴血冒了出来。

    血珠碰到继父,他大叫一声,痛苦地捂住接触处。

    容泽眼睛一亮:他的血似乎能克制对方!

    他忍痛划破手掌,混着自己的血在空气中画了一道符。

    该符迅速变大升空,织成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将继父网在其中。

    “儿子,救我……”继父又变成昊天的模样,面露痛苦,向他伸出手。

    容泽的心脏重重一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才触碰到“昊天”,对方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手指变成尖爪,朝他用力抓来。

    谁知容泽早有准备,他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剑光灵动间,提剑朝“昊天”的喉咙刺去。

    “儿啊!”

    “昊天”再次呼救,他不再会,就在剑尖刺入的一刹那,世界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  关于孝子网油卷的传来自网络,一做网油卷的是儿媳妇,还有一网油卷是苏东坡本人发明的。

    苏大学(chi)士(huo):谁又在cue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