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饮醉
晚间休息时,乐妤以为宋景不会回来了,可刚要入睡,就听见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再然后是沈惴的声音:“七,你去备些热水来。”
乐妤急忙披了衣起身,沈惴已经扶着人进了外间。
“这是怎么了?”
“回公主,公子今日和友人饮酒,喝得多了些。”
“那怎么不送到弦惊堂去?”把人带来这里算什么。
沈惴把人扶在贵妃榻上,答道:“是公子,把他送到这里的……那便有劳公主了。”完后就急急出门,仿佛这件事是个烫手山芋。
七端了热水进来,疑惑问:“哎?沈副将呢?”
乐妤没好气答她:“跑了。”
“啊,那驸马……”
“你来。”
七没应话,把热水放在乐妤边上,也灰溜溜跑了。
笑话,这种事就算得罪自家姐也不能得罪驸马呀。
果然乐妤在后面喊:“七,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回应她的是门“啪”的一声,关起来了。
乐妤头疼看向不省人事的男人,他倒是聪明,还会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贵妃榻上还放了个桌子,乐妤怕他磕着,移开了。
下一步要做什么?帮他擦身体?
还是……别了吧。
乐妤在榻前站了一会,然后蹲下来,拍拍他的脸:“宋景?”
没想到他还低低“嗯”了一声,吓了乐妤一跳。
不是醉过去了吗?
“你还醒着?”乐妤又问。
这回没有声音了。
乐妤转身去柜子里拿了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好在贵妃榻宽阔,他睡在上面不成问题。
可被子刚盖好,他就掀开了,口里念念有词:“不舒服……”
“那你要如何?”乐妤回问他。
乐妤没见宋景喝醉过,不知道他喝醉后是这个模样,像个孩似的。
“身上不舒服……到床上去……”
看来沈惴吩咐七热水不是没有道理的。
乐妤卷了帕子,给他擦了脸和手,最后一咬牙,解了他的袍子,擦上半身。
罢了,又不是没看过。
但全程乐妤几乎闭着眼,只潦草擦拭了几下就算完事。
乐妤想把帕子放回原处,转身时却被他拉了手,紧紧抓着。
“娘亲,不要走。”
“娘亲,我再也不去嘉靖关了,再也不离开您了。”
“娘亲,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您不要走。”
乐妤听着他恳求又难过的语气,心软了下来,再看向他时,发现他脸上滑过两行清泪,滴落在榻上。
乐妤放轻了语气:“我不走,你先松开。”
宋景依旧没松,反而加重了力气,乐妤细细的手腕已经能看到一圈红痕。
“不是要到床上去吗,你起来,我扶你过去。”
完宋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当真坐了起来,只是手一直没松开。
好在他配合,乐妤扶着他,丢在了床塌上。
“手松松,你攥得我太疼了。”
他果然松了松,但仍是不放手。
乐妤站在床边,叹了口气,然后把他推到里侧,自己在外面躺了下来。
才躺下,他就凑过来,紧紧贴着乐妤。
乐妤慌张得心快要跳出来,双手放在胸前,紧张看过去,他想做什么?
好在他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乐妤等了一会,才放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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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里乐妤被惊醒,她梦见宋景变成了前几日看的话本里青面獠牙的“鬼怪”,而他的身后是相府一家,连宋薇也变了样子,一群人张牙舞爪地向她奔来。
乐妤跑啊跑,可是仿佛哪个街道尽头都有人在等着她,无处躲藏。忽然间,暗黑的天空裂了个缝,发出耀眼的光芒,乐妤努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而身后鬼怪们已经追上来了,她一转身,便看见宋景可怖的脸。
睁开眼的那一刻还没有从梦境中脱离,心在“砰砰”跳个不停,乐妤给自己顺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梦。
可刚一转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再次被吓了一跳。
宋景不止脸靠得近,连腿都压在她身上,手也不规矩地放着,乐妤才惊觉自己整个人都是在他怀里。
乐妤心拉开他的手,然后是挪动自己的腿,终于脱离了他。
窗外已经传来鸡鸣,天色渐亮,没有点灯的屋子白蒙蒙的。
就在乐妤想抽身下地时,宋景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早,再睡会。”
身子顿了一下,他什么时候醒的?
最后乐妤还是起了,走到屏风前穿外衣,“驸马今日不用进宫吗?”
可身后半响没有应答,乐妤都穿好衣服了。
乐妤以为他又睡着了,回过身去才发现他目光大胆,一动不动看着她,乐妤心里一惊,不动声色避开了他的视线。
“公主,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宋景仍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何事?”
他没再出声,但是乐妤分明看见他的唇形是“洞房”两字。
纵使乐妤心性坚定,在这一刻都红了脸,不知名热气从心头窜上来,延到耳根子后。
乐妤不敢再和他对视,出了外间。
“水。”宋景憋了笑,朝她喊。
时辰尚早,外头还没有伺候的人,乐妤也不忍心叫醒七,只好自己端了水给他。
“驸马下次再喝醉,直接歇在弦惊堂不就好了,何苦还要多走一程。”
宋景接了水,似笑非笑:“弦惊堂哪有你这暖和。”
“那便是云飞办事不周了。”乐妤坐在桌前,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不问问我昨日为何喝醉?”
乐妤不是很在乎,原也不算问,可他都这么了,不好不给面子:“驸马昨日为何醉了?”
“噢,天香楼姑娘实在难缠,就多喝了几杯。”
乐妤听完只“哼”了一声,心里骂他幼稚。
宋景又低低笑了,继而道:“昨日六皇子宴请,徐太尉等肱骨大臣都在,为臣子不好推拒,所以昨夜便辛苦夫人了。”
乐妤被先前两句惊了,并未过多在意他称呼的变化。
他这是投了六皇子?
嘉贵妃在她这边暗示,六皇子亲自寻人,这一派是把宋景拿下了?
不对,不会这样简单,皇子结党不会摆到明面上来,里头定然还有其他事情。
乐妤忽而想起民间传,都相府二公子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宋景就是建安帝手中一把凌厉的剑。
那,如今这一把剑是被主人操持着,还是想易主?
还是,建安帝选中了六皇子?
乐妤试探开口:“昨日,嘉贵妃……”
“我知道她要求什么,你应了便是。”
还真是?
乐妤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头上的脑袋是悬着的,如若宋景真是私自结党,那一旦事败,她命也难保。
如若他是建安帝的棋子,那棋子的下场多半不好。
原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看来是被绑在了一艘不知去向的船上,在风雨中飘摇,掌舵人就是宋景。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灰败,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太难了。
乐妤心里百转千绕,在这个清里突然想了很多,第一次问他:“宋景,你娶我是为何?”
宋景显然没想到她会跳转到这上头来,怔愣间又听到她自嘲:“必然不是看上我了。”
他终归有他的目的,若是,他的目的成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离开?
如果他是想通过她对建安帝有所计划,那她愿意帮他,他的愿望何尝不是乐妤的愿望。
那就博一博吧,和他站在同一艘船上,各取所需。
宋景听完后一句,将心里疑惑压了下去,笑道:“长安公主美貌不输京城里任何人,为何不能是我看上你了?”
乐妤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起身出门,七应当起了。
乐妤早上喜欢到院子里走走,院子里空气清新还伴着花香,走一走便觉通体清透。天伯理花圃很有一套,夏季秋季总有应季的花儿竞相绽放,落英轩里从来不会冷清。
这会儿四季海棠正值盛花期,粉白相间的花朵里盛满了露水,把枝条也压弯了。
天伯上前来:“公主,这海棠开得正好,我给您剪几支?”
乐妤却想自己动手,伸手道:“剪子给我。”
海棠树不高,伸手就触碰得到,乐妤挑了几支,剪了下来,这样好的颜色,放在屋中也能赏心悦目。
也许是早上想了许多,乐妤这会不知为何心里松快了些,回房用膳时脚步轻快。
可宋景还没走,就坐在饭厅里等她。
乐妤拾起裙子踏入,然后把手里的花交给七,吩咐:“找个瓶子,好好养着,就放在塌上。”
然后欣欣然坐下来,自顾开始用饭,用到一半才发现旁边的人脸色很黑,乐妤问道:“驸马宿醉,这会不用点粥暖暖胃吗?”
随之宋景身上开始泛出寒意,乐妤不解,只好:“我昨日才进的宫,要答复嘉贵妃得再找个时间了。”
宋景冷哼一声。
真是莫名奇妙,明明先前还可劲调.戏她,这会不知发的什么脾气。
“行宫狩猎我也要去吗?可有什么要注意的?驸马与我得细些,才不至于坏了事。”乐妤拿过他的碗,给他盛了热粥。
宋景脸色有所缓和:“不要乱跑就是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