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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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乐妤来前院的次数越发频繁,她本想敲敲门,可奈何双手离不开,只能用身体推开门。

    “宋景,我又做了桃花糕,你尝尝看入不入味,沈副将也尝尝看。”乐妤把糕点放在中间的桌上。

    沈惴可不敢尝,“属下还有事,便先走了。”

    其实乐妤这回来也是有事想告诉他,卫氏药材的事在扬州城闹得沸沸扬扬,她有些担心,昨日正好在街上碰见谢凌允,便问了一两句此事,谁知他给自己透的消息是谢家与此事有关系。

    乐妤见他还坐在书案前,便拿起一碟桃花糕,放至他面前。

    “卫氏药材的事,许是和谢家有关。”

    宋景捻起一块桃花糕,细细品尝,“好吃。”

    不满足似的,又拿起一块。

    “药材铺的事不用担心,是不是谢家也无所谓了。”宋景吃完了才答她。

    乐妤心想,看来,谢家命不久矣。

    她侧眼看去,见宋景书案上放着几张鬼画符似的信纸,看了他一眼,宋景微微点点头,乐妤便拿起来看。

    “这是谢凌允从家里带出来的三封信,都是从京城递过来的。”

    乐妤翻看了两下,这几张信全篇都是用奇奇怪怪的字符构成,只有落款日期能勉强辨别。

    宋景拿到时也是弄不清楚,与华肆两人研究了许久都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文字。

    “信是给谢荪的还是陈掌司?”

    “谢荪。”

    乐妤看着开头几个字,只见先头一字似弓箭样,应当是谢字无疑。可第二字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有‘荪’的模样。

    乐妤拿着几张信纸坐在桌子旁,盈盈眉眼盯着上面的字不放,神情专注。

    “你若是好奇就拿回去看吧。”

    于是乐妤又换了兴趣,菜也不做了,一刻不离房间,只在研究这几封信。

    “公主,您吃点东西吧,晚上就没吃,等会半夜又饿了。”七劝道。

    “先放着吧。” 乐妤头也不抬。

    --

    第二日一早乐妤去了扬州府衙书库,在里面待到晌午,出来后还抱着几本旧书。

    回到院也依旧一刻不离这几本旧书,对照着信笺翻来翻去,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沉浸其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天晚上乐妤终于译出来一封。

    当即兴冲冲去寻宋景,可他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乐妤便进了书房等他。

    书房干净整洁,桌上也没有像弦惊堂那样堆积如山的公文。

    乐妤四处看了看,走到书房侧厅,那里有张床榻,床榻边上的屏风还挂着几件宋景的衣物,想来这便是他平时睡觉的地方了。

    乐妤正想走近些看看,可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她回过身去,与宋景对了个正着。

    当即撤出来,嘴上支支吾吾:“我有事……你不在……随便看看而已。”

    宋景也走过来,脱了外衣,乐妤顺手接过,放好。

    “公主怕什么,我又不会与别人是你晚上锁了门不让我进房,只能日日宿在这里。”

    太不要脸了,乐妤在心里骂着,脸上微红。

    不想与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乐妤把译好的书信交给他,一边解释:“谢荪等人极其聪明,这种字法看似是象形,其实还糅合了意音文字,好在我曾在川蜀地区见过类似的古彝文,要不然也看不出这些这些端倪。”

    “但要创造一种字法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这些信看起来复杂,其实译过来也就几句话。比如你手上这封。”

    宋景听完,念出了纸上的文字:“谢荪亲启,京中事发,你等暂停一切事务,另需白银五万两,速回。”

    落款日期正是张相被捕的第二日,可惜并无落款人。

    乐妤接着:“我瞧着扬州城里也无人能看懂这些文字,不出意外,谢家或陈家应当有相应词典,让他们能对照来看。不过我已经摸到些门路,明日便能给你另两封。”

    “好,那便有劳公主。”宋景放下信纸,看着身前一脸骄傲的人,“听南归,你晚膳又没用?”

    “不紧,我先回去了。”乐妤如来时一样,又兴冲冲地回去了,还有两封信等着她呢。

    乐妤走后,宋景淡淡出“古彝文”三字,盯着门外出神。

    果然是五皇子一派,这个淹没在众皇子中,懂得收敛锋芒,也会趋炎附势的人。

    五皇子生母豫婕妤母家清远候府,家族渐渐没落,可五皇子面上看着失势,可内地里早已投靠无子的华阳宫。

    早些时候还策划了场谋杀,想要给宋景个了断,只因那时他和别的皇子走得近些。

    没曾想翅膀居然这样硬了,手伸得这样长?

    没记错的话,长乐公主属地不就是川蜀地区?

    真是有意思极了。

    华阳宫心思不呢。

    早些时候通过盈通钱庄已经查到了些线索。

    盈通钱庄掌权人在外界一直是个迷,宋景特意给卫陌去了封信,才得到些掌权人的微末信息,后面辗转查证,才知是郭家与京城皇商联合所有。

    就在得知建安帝吐血的后两日,陈掌司即提出了要卫家出十万两的要求,直接入盈通钱庄,宋景便知,那边又缺钱了。

    宋景本不必再出这十万两,可他仍是要亲自经手盐运一事,了解里头运作,才能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何况这十万两总有一日会再要回来。

    可令宋景惊讶的是,华阳宫等人居然和张相勾结在一起,却能完好无损地脱离,让当时的宋景毫无察觉。

    要不是来了扬州一趟,他估计不会想到那些人头上去。

    而如今陈家对宋景是奉为上宾,不只因为乐妤舍身救人的缘故,也因为那给就给的十万两。

    因此谢家底下那些动作也不是无迹可寻,陈掌司既然有了卫家,那谢家便是可有可无的了。

    可谢荪也是无力挽回局面,只能由着两个儿子做些不入流的事。

    这样想着,宋景把沈惴叫了进来,“这些日多派人守着院子,另外如果公主要出门,务必告知我,再安排十个人在暗地里跟着。”

    沈惴不解,“公子,我们带的人本就不多,如今……”

    “无妨,一切以公主为重。”

    宋景隐隐有些担心,人一旦陷入绝境,就什么都做得出来。

    如今扬州事将了,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宋景将一封拟好的书信交给沈惴,“快马加鞭,送到宫里。”

    “是。”

    --

    第二日,乐妤果然将剩下两份信译了出来,两人终于知道为何这些人能从张相一案中摘出去。

    信上赫然写着:“京城与扬州干系已断,五皇子另寻替死鬼,每月银钱照旧。”

    “背后之人,竟是五皇子?”乐妤问他,“那这替死鬼又是谁?”

    “当初这件事查得浅,只找到了谢远添与京城太仓令与平准令之间的勾谋,并未牵扯到扬州。”宋景抿了口茶继续道:“不止五皇子,华阳宫也脱不了干系。”

    “华阳宫?”

    “嗯,郭家依然有当专权外戚的梦。”

    “那如今,郭家与清远候府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的势力,加上先前的三皇子、六皇子,京城现在不是乱哄哄闹做一团?”

    乐妤突然想起昨日徐娴之给她寄的信,“娴之,六皇子日前已与姜婉儿完婚,怕是六皇子一党也早已拉拢了姜御史。”

    “不错。”

    乐妤心想也不知建安帝到底何意,明明几个皇子都已长大成人,却迟迟不立储,由着各自争斗,手足相残。

    如今三足鼎立,尚为平稳,可保不准哪天建安帝崩殂,天下无主。

    “建安帝也如驸马一样,属意六皇子?”乐妤陡然问。

    宋景抬头看向坐在案前的人,突然笑了,“谁与你我属意六皇子了?”

    “张相落马前,你与六皇子不是走得极近么,虽然有迷惑张相的成分在,可如是看不上六皇子,又怎会偏偏选中他,而不是其他皇子?”

    “那公主觉得六皇子如何?”

    乐妤回想了一番几位皇子,确实没有什么特殊之才,有些也如建安帝一般暴戾,但大多属中庸之材,若天元朝交给他们,怕是也存活不了多久。

    这么一看,六皇子在众皇子中还算有点可取之处,乐妤先前与他在丽正殿见过一回,为人还算谦虚有礼。

    可……

    乐妤偷偷瞄向宋景,她倒觉得他比其他皇子更适合坐那个位置,理政能力极强,性格不屈冷静,所做之事究其根底也是为了百姓。

    重要的是,如果他想要那个位置应当是易如反掌吧。

    一不心看得出神,宋景轻咳了一声,“我又不是六皇子,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乐妤急忙收回眼神, “我觉得如何不重要。现下京城情况不明,我们何时动身回京?盐城还去吗?”

    “没有其他意外的话,等圣旨一到,陈掌司等人伏法,这边事情就可以结束。盐城视情况再行决定。”

    陈家与谢家怕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可乐妤还有另外一个疑问:“为何要现在抓捕,这样一来不是草惊蛇吗?何况华阳宫不知道我们来了扬州?”

    “我们自出了京城就隐了踪迹,京城除了建安帝没人知道我们去了何处。那边既然有能力在张相出事时掩盖真相,这一次倒要看看他们会使上什么手段,来撇除自己。”

    乐妤懂了,所以这不是草惊蛇,而是引蛇出洞。

    后来几日,宋景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连晚膳也不曾回来吃。

    听南归,这几日他白天都在盐运司里干活,晚上不是到陈掌司家饮酒,就是与谢家公子在外虚假应酬,仿佛是真的从金陵过来的卫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