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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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子的话顿时令几人大惊失色。

    王上下了晚宴,竟直接来了重玉宫?!

    蕊云几个宫女也着急了,六神无主地看向纸鸢:“纸鸢姑姑,美人不在,我们可怎么办啊!”

    要知道,美人是瞒着王上去看望谢葵的,可宁子报给王上的由头是因为美人身体不适抱恙宫中才不去晚宴的!这下怎么办?

    纸鸢也有些无措,片刻后狠狠心,咬了咬牙:“罢了,王上若要惩罚,我们受着便是。”

    蕊云几个宫女顿时哭丧了脸。

    美人不在重玉宫,她们此刻也脱不了身去寻美人回来,只能盼着美人早些回来了。

    ***

    宫道四下静谧,谢芙提着一盏玉白色的宫灯,循着宫墙慢慢地往前走。

    今夜风有些急,吹得宫道一侧的花草哗啦哗啦响,她瑟缩了一下,抚了抚手臂,继续往前走。

    前面回来时,她听到几个聚在角落的宫女悄悄议论,今夜的晚宴上王上加封了京城第一才女郑映寒为妃子。郑映寒身为郑家女,美貌又有才华,身后还是右相郑琮的势力,日后想必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不定还能坐上世间女子最向往的那个母仪天下的凤位。

    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便也没多关注,只安静继续走自己的路。

    谁知才走出几步,那几道低声议论的声音便又飘了过来。

    一个宫女新进宫的谢美人也不逊色,王上还把最奢华的重玉宫赏赐给了她,却被另一个反驳——

    “那谢芙一个亡国公主,不过是凭着一张脸狐媚了王上,等王上腻了,她肯定要被逐出宫去的。”

    听到这话,谢芙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极轻淡地笑了笑,没有再停留,径直离开了。

    入了夜,风愈发急了。

    高大的朱红宫墙也挡不住这般大的风,手上提着的宫灯里的火苗被吹得忽明忽暗摇曳,岌岌可危。

    谢芙心地护住宫灯里的火苗,仔细不让它灭掉,一路回到了重玉宫。

    可绕过宫道拐角,就快要回到重玉宫时,抬眼看去,竟遥遥看见重玉宫外站着比平日多出不少的守卫。

    谢芙怔了怔,步子微顿。

    平日里宫外好像并没有这么多人,今夜怎么……

    想到某种可能,谢芙心中一紧,连忙加紧步伐,走近些又发现平日守在外头的途子也不在,连忙丢了宫灯跑过去。

    只是她才堪堪走上台阶,在重玉宫外看见里头的景象,便僵在了原地。

    只见重玉宫内,宫女和太监洋洋洒洒跪了一地,气氛安静肃穆,四下安静得可怕。

    领头的纸鸢低着头,沉默地跪在最前面。

    男人玄色的颀长身影背对着她,长发被夜风吹得向后飞起,身影沉冷得宛如与漆黑的天幕融为了一体。

    大太监徐屏躬身站在祁砚之身旁,心翼翼,缄默不语。

    距离如此之远,她都能清楚地感觉到祁砚之身上的怒意。

    庭院中安静无声,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祁砚之敛眸回身,侧过头看见了一身荼白,站在夜风中茫然无措的她。

    兴许是喝多了酒,他薄唇比往日更红,衬得俊颜白皙,那双向来冷佞的漆黑眼眸也仿佛蒙了层湿润的雾,可却仍能看清他眼中浮动的深沉冷意。

    祈砚之仿佛在看一只不听话的爱宠,肆意量着携了夜风归来一身清冷的她,讥笑一声。

    他问道:“谢芙,这就是你的身体不适?”

    他祁砚之在晚宴上念着她身体不适,晚宴刚结束便赶到了重玉宫来,可结果呢?

    结果呢?原本应在重玉宫的人竟不知所踪。

    身体不适?怕都是哄骗他的吧。

    编的谎如同薄纸一般就被这样被戳破,谢芙沉默着咬唇,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宫灯长柄。

    方才甫见纸鸢蕊云几个宫女跪了一地,她心中忽然升起了浓重的愧疚,若不是她借口不去晚宴,也许便不会连累她们。

    此时听到祁砚之的讥讽,谢芙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宫灯,随后徐徐走上前,在祁砚之身前跪下,放轻了声音道:

    “都是臣妾的错,纸鸢她们只是听了臣妾的命令行事,望王上不要牵连她们。”她心知祁砚之的怒火避无可避,顿了又顿,才勉强道,“臣妾……臣妾甘愿受任何惩罚。”

    甘愿受任何惩罚?

    祁砚之望着身前姿态柔和的女子,忽然冷笑一声。

    “谢芙,孤还真是纵容你了。”

    他眸光冷寒,扫了眼跪了一地的宫婢太监,忽然开口,声音因酒意渲染而显得喑哑:“都滚下去!”

    纸鸢等人起身行了礼数,匆匆忙忙地离开。

    谢芙侧眸看去时,对上了纸鸢带着担忧的眼神,她微不可察地朝纸鸢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重玉宫的大门,庭院中只剩下祁砚之和依旧跪在冷硬地砖上的谢芙。

    祁砚之似乎有些醉了。

    他微微眯起狭长凤眸,量着面前跪伏着的那道身影。

    谢芙垂着眼眸,轻抿唇瓣,分明低头跪在他身前,身躯却依旧挺直,柔婉之下,还是清清冷冷,孤傲疏离的谢芙。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忽然想到了晚宴上郑映寒送的那段凌青竹。

    凌青竹……

    青竹,青竹。

    品质高洁,凌寒而挺拔。

    高洁之人才配得上这高洁之物。

    所以。

    他祁砚之不配?

    想到这里,祁砚之突然倒退一步,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因酒意渲染喑哑些许,可以是撩人于无形,可此时谢芙却硬生生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凉意顺着接触冷硬地砖的膝盖一直往上爬,不过片刻便蔓延开来,让她慢慢坠入了寒冷的冰窖。

    他生气了。

    祁砚之唇边扯起一抹讥讽笑意。

    是啊,他祁砚之是污泥,是卑贱肮脏之人,配不上如此高洁清傲之物。

    可就算配不上,他也要将此物夺来,据为己有。

    他想要的便是他的。

    凉意从冷硬的地砖一点一滴传上来,现下虽然未入秋,夜里却已然有了些微风急霜重的感觉,谢芙跪了半晌,眉梢微拧,是膝盖有些受不住了。

    她也不哀求,安安静静跪着,一眼也没有看不远处的男人。

    然而未过多久,她忽然觉得一股清幽的龙涎香伴着梅香扑入鼻尖。

    下一秒,祁砚之不容拒绝地将她拦腰一把抱起。

    天旋地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抵在了庭院中的石桌上。

    “祁砚之你……”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惊慌失措之下,谢芙连敬称都忘了,错愕地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但没能喊全。

    她才了前几个字,眼前一黑,呼吸便悉数被他夺去了。

    清幽的龙涎香伴着浅浅梅香,与酒香一道彻头彻尾地笼罩过来。

    祁砚之大掌牢牢锢着她,近乎凌虐地堵住她的唇。

    他似乎并不懂得如何亲吻。

    谢芙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试图捶身前的人,手上使不上力,在祁砚之身上的力道便如同毛毛细雨般的闹,丝毫撼动不了他。

    弯月隐在云层后,送来微燥夜风,蝉鸣隐约。

    就在她即将受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的前一刻——

    祁砚之放开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被酒意渲染,他此刻眼尾红得厉害,抵着她沉沉呼吸着,凤眸中皆是看不出的幽暗情绪。

    谢芙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只觉得眼前晕眩,连带着眼前一切事物都在天旋地转,好在祁砚之一时半刻并没有继续折磨她,但依旧没有松开对她的桎梏。

    缓了片刻,她好不容易恢复点力气,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唇瓣破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懵了片刻,羞恼和气恨上涌,谢芙抬手便要往他脸上甩一巴掌。

    只是她没能得逞,被抓住了手腕,反剪在身后。

    想要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去,但徒劳无功,根本挣脱不开,她气恼到白皙脸颊都浮上浅浅红霞,一副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的模样,一字一句道:“祁砚之!你疯了吗!”

    疯了吗?

    大抵是了。

    祁砚之昏了头,竟也不计较她方才抬手是要掌掴他。

    他埋首在她颈侧,鼻尖是清冷幽淡的香气,在她耳畔,一字一句道:“阿芙,你还欠孤一个承诺。”

    承诺?

    这句话忽然勾起了谢芙脑海中几幅鲜明画面。

    许久未见祁砚之,她几乎都要将这件事忘却了。

    此时骤然被眼前男人提起,再加上耳畔炽热的呼吸一直刺激着她的神经,谢芙瞬间便僵住了身子。

    ——犹记得齐宁国破之日,男人一袭华贵龙袍,于万人面前微俯身,好整以暇地问她:“公主,答应吗?”

    清晰的记忆浮现眼前,谢芙脸上方才浮起的薄红也如潮水般消退下去,脸色有些白了。

    久违的恨与羞耻如同滔天巨浪般席卷了她。

    “我……”

    她瞳孔现出几分茫然,似这夜晚凉意刺骨,没能出话来。

    她能些什么?

    这是她当初亲口答应过的,没办法食言。

    祁砚之微微后退,借着半醺的酒意睨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他眼尾微红,泛着不容她拒绝的冷意。

    “今夜,是该允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