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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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脑金兽香炉袅袅吞吐安神香,微热的烟雾稍稍扭曲了空气,容樾站了片刻,门上的手捏的发白,隔了会儿才转身,昭歌捧着药碗,口口啜着药,即使眼睛哭得发红发肿,也不忘对着他笑。

    她没关系。

    没关系的,容樾。

    他的心都疼麻了。

    昭歌不喜欢安静,破这窒息,低着声音话,“渴。”

    她愿意和他话了!

    容樾眼里欣喜难以掩饰,却也不敢靠近,安静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昭歌。

    看的昭歌脸发烫。

    嘴里面是苦涩的药味,昭歌别开脸,握拳轻咳一声,“渴,想喝水。”

    渴了,想喝水。

    低弱且温柔的声音入耳,在脑中过了两圈,伴了那声轻咳,容樾才反应过来去倒水,因为过于紧张而动作笨拙。

    一边的侍女看少岛主手抖得茶水了一桌子,本想上去帮忙,他却嫌她手笨,茶水温度太烫或太凉,非要是入口的温热才作罢。

    “哗啦啦!”

    茶盏碎掉的声音。

    侍女:“…”手笨谁呢!

    将要把水送过去时,容樾看了眼昭歌,垂眸,眸中闪过犹豫的痛色,示意侍女把水递过去,他就站在一边看着她。

    昭歌低着头,口啜着水,灼热的视线一直锁在身上,她知道,是他在看她。

    这气氛尴尬的有点奇怪,昭歌白玉籽的耳垂被看的烫成石榴色,甚至咽水的时候不心呛咳,不住咳嗽,肿色才消退的眼里又泛上湿漉漉的水色。

    昭歌声的咳嗽一声声砸进容樾的耳朵里,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上前接过茶盏顺着昭歌的背,昭歌实在没有什么力气,每咳一下,都牵扯着全身的酸痛。

    全身的力气毫无防备的,都依附在容樾身上。

    恰在这个瞬间,昭歌披散的鸦发散落在一侧,露出优美修长的颈线,没入肩背。

    白皙莹润的肌肤上,是深深浅浅的吻痕和噬咬,隐约能看清力道近乎暴虐的指痕。

    他在那一霎僵硬。

    指尖近乎颤抖地触上,却又触电般地缩回,昭歌察觉到不对,抬头,因为咳嗽而湿润的眼睛都是他,她疑惑,“容樾?”

    容樾遮住她的眼睛。

    别。

    别这样看他。

    他真的要比她想象的无耻卑鄙多了。

    “睡吧,昭昭。”他为她盖上被子,看见她疑惑的表情后,躲开她的眼睛,离开一定距离,补充道,“不走。”

    也不会离你太近。

    不是不会。

    是不敢。

    他舍不得。

    被子里滑出一只手,轻轻扯住容樾的袖子,“我冷,容樾。”

    “我去给你…”

    “容樾,你两个人抱在一起会不会温暖很多。”

    他低头看她,四目相对,昭歌掀开被子一角,歪头看他,眸子沉沉地眨着,“容樾,我很困了,我一直在等你醒来,你也很累吧,我们一起睡吧。”

    片刻安静。

    过了一会儿,容樾开口,声音沙哑,“好。”

    “我都听你的,以后你什么,我都听你的。”

    怕吵着她的困倦,他动作轻轻,钻进被子里,鼻腔里全然是她身上淡淡的好闻味道。

    他一直想问,她用的什么香粉,为什么一直那么香,可是想想,她的东西采买都是自己跟的。

    她不爱用香粉。

    他在外侧,护住她,想着她害怕他的靠近,便向外侧挪了挪。确实有点冷,但是一想到她看自己时畏缩的眼神……

    她怕自己这个事实,本身就是让人受不了的事情。

    他一向很喜欢看别人怕自己,怕到痛哭流涕的模样,但唯独不喜欢她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心痛的要呼吸不了了。

    想着,他又往外面挪了挪。

    过来的时候洛华然在外面,不过看样子没进来,确实,比起洛华然,他实在糟糕透了,差劲死了,在她生死攸关的时候,陪伴昭昭的不是他,甚至他也没有洛华然会情话哄他,有没有洛华然温柔,若有哪一天,她真弃了他,择了洛华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心疼地指尖动动都费力得要死,心很痛,却又无能为力。

    想着,容樾又向外侧挪了挪。

    “容樾。”

    昭昭在喊他。

    容樾萎靡不振地嗯了一声。

    “你把我的被子都卷走了。”

    床本就不大,容樾高大的身躯轻轻松松就占了一半被子,甚至有些被子被卷到了地上,容樾起身将昭歌裹成蛹状,严严实实的放在床里面,自己则躺在外侧,闭上眸子,心依旧痛痛的。

    昭歌沉默了会儿,从被子里伸出手来,食指勾着他的腰带,话语软软,“转过来。”

    容樾转过来。

    昭歌掀开被子,“进来。”

    容樾试探看她一眼,进了被窝。

    最后,“抱着我,容樾。”

    待腰间裹住两条精瘦的手臂时,昭歌才闭上眼睛,头靠在容樾胸口,没话,沉沉地睡过去。

    这是她在他怀里最习惯的睡姿,这样睡的最快,最安稳。容樾知道。

    真容·工具人·樾浑身僵硬,就这样脆弱又的一只在怀里,一动不敢动,垂眸,是她安然淡美的睡颜。

    他一直想不明白,他能给她什么,他到底哪里好,让她总是锲而不舍地跟着他,他以前总是不耐烦地她烦,把她骂哭,骂得她离家出走,可即使她哭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丑的人眼睛疼,却也还“容樾容樾”地跟着他。

    现在一想想,她那样那样脆弱那样惹人怜爱,他是怎么能狠下心去那样的话。

    她掉一颗眼泪,他就觉得全世界都错了。

    她他骂他怎么都行,都是他不对,不要哭了好不好?

    怎么能骂她,训斥她呢?

    若问起来,她就眨着澄澈透亮的眼睛,“因为容樾你对我太好,因为你不是一直都是最保护我的人吗?”

    他不好,真的,一点都不好。普天之下,认识他的人多了,其实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想,而且他对她,确实算不上好,从开始的算计到后来的一路陪同,他都视她为棋子。

    他给过她什么?

    他不缺权,不缺钱,给她买的价值连城的东西多了,到头来,她最喜欢的还是之前在大越他给她的那根黑色发带。

    他能给的,她都不喜欢,她唯独喜欢的,是他最厌恶的自己。

    什么他对她很好?

    “陈昭歌,明明是你对我太好,我觉得我不配。”

    羽毛般轻且温柔的吻落在昭歌的额头。

    容樾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她当真会弃了他,择洛华然吗。

    若她真的敢,若她真的敢……

    容樾自嘲笑一声,他又能怎样呢?

    他舍得吗?

    舍不得。

    ……

    耳畔传来轻轻的呼吸声,鼻腔是容樾身上好闻的瑞脑清冽的味道,昭歌缓慢睁开眼睛,听着脑子里吵得不得了的声音。

    【管理员666:我才走了多久,他妈的都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过直播间的任务不要乱做,直播间的话不要乱听!】

    炸毛的声音混着被和谐的“哔”不绝于耳。

    【管理员666:老子要看看是哪些兔崽子哄这个蠢货宿主做了这么多事情,投诉这些观众,你也是,他们什么你做什么,老子不在,凡事你不会动脑子想想吗,哦,脑子这东西你没有,你就不能保护好你自己……】

    【管理员666:用了道具“紧急避险”,可以这没问题,只是会丧失一些记忆,但是这道具属性智力不会受影响啊,怎么蠢成这样子,哦,原来智商就不高。】

    ……

    【管理员666:天啊,这反派的黑化值他妈坐过山车呢,就刚刚十分钟高低能差100%,哦,这段时间徒手杀掉的人草特么这么多……不过笨蛋宿主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以后可以不用攻略反派了,出差这几天到几个位面看了看,总部决定,如果支线任务反派难以攻略,可以放弃,直接选择申请杀掉反派,我给你申请了,咱这几天可以开始准备干一票大的……我算算反派这么长时间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666调取容樾画面,逐个画面盘算。

    【陈昭歌尸体难存,容樾日日安寝其身边,如寻常般,为其寻求尸身不腐不灭的凉玉珠,自降身价,重拾杀手身份,十日内杀武林绿道高手五十余人,获十万两金,其形疯且癫,伤及心肺,半数性命搭进去…】

    【凉玉珠卖家出尔反尔,一己之力对黑市众高手,屠戮黑市,死伤百余人,容樾本人不能幸免,纵身跃海,伤处感染高热不止,熬过三日命未绝,为复仇杀了□□头子高手全家上下一百余人…】

    【陈昭歌……奇怪,怎么都离不开宿主的名字…】

    ……

    ……

    【陈昭歌自鱼坊遇难,三日未归,容樾强行中断治疗,月光树变异…徐有沅一行数十人未免于难…】

    长达十分钟的念话,字字句句皆围绕着“陈昭歌”这个名字,666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他不至于出个差眼睛都没带回来吧。

    照这情况,反派已经没有攻略的必要了,必须得带着宿主干一票大的。反正他已经解除了昭歌的紧急避险,并清除她体内关于凉玉珠、毒箭残毒、顾至礼给她下的大梁秘毒,她记忆应该恢复了。

    昭歌脑海里的回忆放映停在那一幕:

    一大团鲜血染红凉得发蓝的玄冰浴,外面树木疯了般地分蘖抽芽,裹挟着涌进来,如潮水般占据了长廊的每一个角落,唯独没有靠近玄冰浴,触梢颤抖。

    “咔嗒!”

    锁链碎开,湿漉漉的水随着容樾人出来流淌一地,所到之处枝叶退缩。

    容樾整个人的身子都是僵硬和紧绷着的,眼睛是痛苦的猩红,面上冷汗涔涔,他的手搭在浴汤边上,从指到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颤抖,整个人也都是颤的,身子弓着,像是弓弦崩到最大限度,马上要溃断了般。

    声音也抖的骇人,“昭歌,去找昭歌!”

    她一定是出事了!

    她一定是出事了!

    ……

    昭歌抬头,他安稳闭着眼睛,纤长睫毛蝶翼般翕动着,投下一扇美丽的阴影,留给她的,是冷峻精致的下颌线,俊美又带着些许靡丽的妖惑。

    昭歌眸子微微茫然的转着,迷惘地,回应着脑海中让她不知所以然的声音。

    【昭歌: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