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佛前心愿 有什么了不起

A+A-

    宁竹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苏玉鬟定然会惹出些岔子来。

    依照她的性子,今日恐怕是不得安宁了。

    罢了。

    今天她就离苏玉鬟远一些,随她去。要是苏玉鬟当真能和周景昂看对眼, 那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正好令李燕婉少了些后患。

    这样想着, 宁竹衣呼了口气, 仰头靠到了马车壁上。

    未多久,一行人便到了望云寺。

    一下马车, 便有松杏绵延,一座古寺掩映其中, 黄墙白阶衬着绿叶青枝, 愈显端庄肃穆。沿着长阶拾级而上, 便瞧见了望云寺的大门。这寺庙里外双匾,外头挂着“望云寺”几个周正大字, 内里则挂着“至心福地”匾, 禅意十足。

    宁竹衣多年没来这里,瞧哪儿都新鲜。人下了马车,就跟在豫王妃后头, 东瞧瞧、西看看, 仿佛初来一般。

    “别看了,就是个和尚窝, 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李贺辰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宁竹衣回头一瞥,就瞧见他领着几个侍卫,悠悠踏上阶来。

    她嘟囔道:“在佛祖跟前还敢这种话,你胆子可真大。”

    李贺辰正想话,目光一落,忽然发现了什么, 问:“衣衣,你这手……怎么回事?”

    宁竹衣愣了下,连忙将烫伤的手藏向后背:“没什么。”

    她先前为李贺辰下厨房,笨手笨脚的,将手指给烫伤了,留下了一片难看的红印子。虽然上了药膏,但那伤还是很明显。

    李贺辰皱眉,向她伸出手来:“把手给我看看。”

    “真没什么。”宁竹衣很不乐意。她把手缩进袖子里,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了豫王妃的步伐,又催道:“世子还不快点儿?心一会儿跟丢了!”

    一行人进了望云寺,由方丈领着,向着大雄宝殿去了。

    大佛宝相庄严,眉目慈蔼。屋檐下,经幡幢幢,梵音缭绕。宁竹衣跟着豫王妃,在蒲团上手持清香,闭目默念佛号。

    宁竹衣自认是个俗人,在佛前许的愿也都是寻常人爱许的那几个,什么父母身子康健,阖家长命百岁,诸事顺顺利利,绝不要有倒霉之事。

    她闭目许愿时,总觉得有人在瞧自己。待她睁眼一看,却只见得李贺辰虔诚地闭着眼,不知道在许什么愿。

    豫王妃虔诚,将如来、观世音、弥勒、地藏都拜了一遍。好不容易,宁竹衣才得了空,和李燕婉一道在一棵杏树边坐下歇脚。

    寺庙清静,杏树对面,有个沙弥在扫地。扫帚刷刷扫起一片落叶,声音如山风似的。

    “竹衣妹妹,听闻这望云寺极为灵验,方才我一气儿许了好多愿呢,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怪我贪心?”李燕婉望着杏树的绿枝,语气轻柔。

    “佛祖无所不能,怎么会嫌姐姐贪心?”宁竹衣不当回事,“我也许了很多心愿呢,方才我向佛祖求了阖家……”

    “嘘——”李燕婉却竖起手指,笑着断她的话:“佛前的心愿是不能出来的,要是出来,就不灵验了。”

    宁竹衣愣了下,立刻拿手捂住了嘴,懊悔道:“还有这种讲究?哎……我怎么就嘴这么快?”

    要是原本能灵验的心愿不灵验了,岂不是亏大了!

    正着,二人的前方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嗓音:“姐姐,我也有些累了,我能坐你旁边吗?”

    宁竹衣一抬头,就瞧见李贺辰的身影。

    他穿一袭紫袍,衣摆上绣满银色云堆。发冠高束,颔带上垂落碧色的玉珠。

    一瞧见李贺辰来了,李燕婉便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她站起来,忧愁道:“阿辰,我才想起来,母妃唤我过去话呢。可这位置又难得,方才有两三个香客都想坐。你能不能先帮我坐着,留留位置?”

    李贺辰愣了下,轻笑一声,答应了:“姐姐要我帮忙,我岂敢不从?”

    李燕婉点了点头,冲宁竹衣道:“竹衣妹妹,我去去就来。”

    一转眼,这绿枝繁茂的杏树边,就只剩下了宁竹衣与李贺辰二人。

    宁竹衣量着周遭空荡荡的佛寺庭院,纳闷道:“当真有香客想坐这个位置吗?从早上到现在,我都没瞧见其他香客进来呢。”

    李贺辰瞥她一眼,淡淡道:“谁知道呢。姐姐有,那就是有了。”顿一顿,他将声音放严肃了些,问:“衣衣,你的手是怎么烫伤的?”

    宁竹衣愣了下,赶忙将手往袖子里缩。

    但下一刻,李贺辰却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了出来,然后嘟囔道:“别藏了。方才你上香的时候,我都瞧见了。”

    宁竹衣这才知道,她先前跪在佛前时,那若隐若现的视线是属于谁的了。

    李贺辰将宁竹衣的手放在掌心,轻轻地翻动一下。

    她的手很,五指纤纤,干净白嫩。拇指的关节处有点茧,那是练习拳术所留下的印记。

    这双手原本相当可怜可爱,但此刻手指间处却有着一整片烫红,看起来怪叫人心疼的。

    “在厨房弄的?”李贺辰一下便猜到了。

    “……是。”宁竹衣扭开了头,恼火地。“你想我笨就直吧。”

    “我怎么会那样?”李贺辰松开了她的手,嘀咕道:“你是为我做汤才烫伤的,我要是那么,岂不是显得很刻薄?等一会儿,我再去佛前许个愿,让佛祖保佑你的手快点儿长好,一点疤都不要留。”

    “这还差不多。”

    李贺辰笑了一声,话题一转,道:“对了,方才我在佛祖那儿,还给你顺道许了愿。听姐姐,你不想入宫,那我就让佛祖保佑你,能早点嫁给喜欢的……”

    “不能!”宁竹衣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认真地:“佛前的心愿要是出来,那就不会灵验了!”

    一边,她一边在心中微恼。

    胖的嘴巴怎么这样快?

    要是心愿到时候不灵验了,那该怎么办?

    她要是不能嫁给喜欢的人,那就全是他的错。

    她光顾自个儿恼着,却没注意她将手掌横在了李贺辰的脸上,捂住了李贺辰的嘴。直到一阵微热的鼻息拂过她的掌心,她才意识到了什么,像是被烫了下似的,赶紧将手缩回来了。

    “我……”宁竹衣低下头,有些心虚地:“我不是故意碰你的脸的。”完,她将手缩得更深了。

    李贺辰的表情有些古怪。也许是天气微炎使然,他的脖颈轻轻泛红。片刻后,他:“我知道。”

    正着,宁竹衣的身侧忽然传来一道轻佻的嗓音:“世子,真是巧啊,能在这儿遇上。”

    宁竹衣抬起头,便瞧见一位身穿靛青长袍的贵公子。

    “周景……周三公子?”宁竹衣认出了他的身份,微微一诧。

    来人正是周景昂。

    这位以风流纨绔闻名的贵公子,总是带着春日暖阳似的笑意,游走在群花乱蝶之中。

    “竹衣妹妹,也有段时日不见了,两位……还是一如从前呀。”周景昂很自来熟地与宁竹衣招呼,像是先前不曾闹过嫌隙。

    听他这么,宁竹衣心底便有阵阵不安。

    若是依照《扶摇弃妃》的故事,今日里,周景昂本当与苏玉鬟争执相识。

    周景昂会来望云寺,她并不意外。可她总觉得,苏玉鬟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儿来。

    一瞧见周景昂,李贺辰就笑起来:“周三,听闻你前几日里邀御史台之女出门赏灯,结果反倒被人一脚踹出了府门,此事是真是假?”

    闻言,周景昂的笑容轻僵,像是被戳到了软肋。

    片刻后,他恼火的哼了一声,道:“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被人一脚踹出门?是御史台姐的父亲棒鸳鸯,不允许她与我相见罢了。”

    顿一顿,周景昂用促狭的目光望向李贺辰,挑衅道:“怎么,那御史台姐只爱慕我,不爱慕世子,世子心底不服?”

    李贺辰的面色微微一变。他瞥了一眼宁竹衣,恼火道:“别乱。”

    好在宁竹衣没什么反应,还在一旁做看戏的模样,这让李贺辰微松了口气。

    李贺辰拍了拍手,叫来侍从,叫他们去取自己放在马车上的食盒。

    没一会儿,食盒便取来了。李贺辰将食盒放在膝上,心翼翼地开了,露出里头煨好的银耳百合汤。

    银耳酥软,甜香沁鼻。早上刚出炉,带到寺庙里,热烫凉得刚合适。

    “世子,你出门,就带这么点儿点心?”周景昂笑话他:“够你们豫王府上下吃吗?”

    李贺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放入汤碗中,道:“点心么,我母妃命人带了,不在我这儿。”

    “点心不在你这儿,那你手里的是什么?”周景昂问。

    “是衣衣给我做的银耳百合汤。她亲手做的。”李贺辰挑了下眉,露出个无声的笑:“你有吗?”

    ——你有吗?

    周景昂的笑容微凝。

    李贺辰笑了笑,转头对宁竹衣道:“衣衣,你做的手艺不错,好喝。”

    宁竹衣听了,竟觉得脸上有点烫:“是吗?我还道我第一次做汤,味道多少会有些奇怪呢。”

    一旁的周景昂听着,声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