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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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工会主席,许红梅在白楼还有个美名——全天底下最好的后妈。虽然是继母,可她从不厚此薄彼,安然从跟安雅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学,同一个中学,从来一视同仁。

    甚至,如果东西只有一份,整个阳三棉的人都知道她绝对会优先给安然。

    背地里,活干不好,挨打是家常便饭,安然也曾找爸爸和邻居们告过状,盼着能有人给她主持公道。可许红梅住给她住最好的,穿给她穿最好的,即使打她也不会打在显眼处,都是用针扎屁股扎后背,出去谁会信?

    也不急着进门,安然就在白楼前,挨个和大家告别,告了一圈许红梅磨磨蹭蹭还没下来,街坊邻居们都等不及了:“红梅你倒是快点儿,然然带着孩子赶时间哩。”

    许红梅红着眼睛,如丧考妣,下楼的脚步沉重得灌了铅。五百块啊,可是老安半年的工资!上个月安雅还想买双五十块的皮鞋,她愣是舍不得没让买,这这这十双皮鞋的钱就这么出去啦?

    她咬了舌尖一下,尝到血腥味才把日跌倒娘的话咽下去,可要让她笑,她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

    苦瓜脸更苦了。

    “哟瞧瞧瞧瞧,脸色这么难看,红梅还心疼上了。五百块钱也就老安半年的工资吧,咋连这点钱也舍不得,然然可是你们亲闺女哎哟,瞧我这嘴,是老安亲闺女。”阴阳怪气的,是厂里另一位副厂长的家属,明年厂长退休,就他跟安容和竞争厂长之位。

    许红梅气得嘴都歪了,她可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后妈,“哪有的事,我这是舍不得然然走哩。”

    安然哭着,一把接(抢)过五百块钱,“谢谢阿姨,麻烦阿姨转告我爸,他的话我都记心上了,以后有困难我一定会听他话第一时间回来找你们。”

    咋,还赖上了?给钱还打发不走的狗皮膏药?许红梅鼻子眼睛都歪了,“是是是,你能这么想就好。”

    于是,杜红旗和其他几个歇班的厂子弟,就这么毫无阻拦的,呼啦啦的涌入白楼,上二楼右转尽头的房间,搬东西。要许红梅啊,是真会做表面功夫

    ,一米八的实木大床,带梳妆台的一米宽的大书桌,四个结结实实的崭新的板凳,还有雪白的漆得油光水亮的三门柜、六斗柜,以及柜子里装得满满登登的条绒衣服,卡其布裤子,的确良裙子,皮鞋

    围观的家属们无不咋舌。

    都许红梅对继女好,可谁也没想到有这么好啊!

    看着自己为了做样子一直没变动的房间被人一搬而空,许红梅终于,流下了伤心的悔恨的泪水。

    安然跟她“抱头痛哭”,外人看来好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可在许红梅,那就是气到当场升天!因为安然她居然:“阿姨别难过了,妹妹把自行车也留给我了,以后我就能经常骑着回来看你们啦。”

    杜红旗正好搬完家具闲着没事,一听赶紧抬起门口停着的一辆崭新的,银光闪闪的永久牌自行车:“是这辆吧?”

    眼看着安雅刚买三天屁股都还没坐热的自行车就要被抬走,许红梅再次急赤白脸:“等等,不不是”气急了,居然结结巴巴不出整话。

    安然一脸惊喜:“啥?阿姨要把电视也送我?不用不用,电视安雅喜欢,就留着给她呗,我要求不高的,只要收音就行啦,谢谢阿姨哟。”

    所有人都在一楼客厅,就她俩站在楼梯转角处,还真听不清许红梅结巴啥,就信了。毕竟,她可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后妈啊。

    另一个厂子弟以前跟杜红旗就是安然的忠实护花使者,刚搬自行车让杜红旗抢了先,此时哪里再容他?脚下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冲到电视旁,抱起那台黑色的刚买没俩月的最先进的日本产的半导体收音。

    许红梅一口老血吐出来,这可是安雅闹了半年她才舍得买的,花了整整四百块钱哩,别还费了老大劲搞来的收音票。这年头电视里只放样板戏,安雅要想知道世界的变化,还是得听收音。

    住了一晚,喝光她半罐高级奶粉,吃光她一斤火腿十个鸡蛋不算,现金五百,自行车二百,收音四百,那么多实木家具和衣服皮鞋怎么也值个二百块继女就这么来住了一晚,居然掏走她一千三百块钱?!天啦噜,许红梅只觉眼睛一花,就快晕倒咯。

    当然,作为从被她“悉心照顾”了十四年的“好女儿”,安然肯定会稳稳的扶住她,抱着她,凑她耳边,温柔地:“阿姨算少了,昨晚我爸还从他的私房钱里给了我一百块哩。”

    啥?被她抢劫了一千四百块?!

    等等,安容和那王八蛋居然有私房钱?!

    你就吧,这样的双重打击,许红梅能不被气死?离婚的心都有了好吗?

    反正,安然是笑着离开白楼的。轻轻拍拍猫蛋的屁股,“乖乖,以后咱们每天都能拉臭臭的便便,好不好?”

    猫蛋弯了弯又大又圆的眼睛,仿佛在:麻麻棒棒哒!

    包淑英想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安然怎么就搬回这么多东西来,任何一样,放海燕村都是好得找不着边儿又巨实用的东西。

    安然只留了梳妆台和一个凳子,三门柜和六斗柜放母亲的房里,再挂上从安家拆来的碎花窗帘,铺上柔软的铺盖,家里顿时鲜亮起来。妆台上还有一瓶用剩一半的友谊牌雪花膏,安然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拿回来了。

    就是铁蛋,也分到一盏漂亮的喇叭台灯,一会儿“卡擦”一下,“真的会亮吗?”

    “会,等咱们这儿通了电。”

    铁蛋面上依然拽得二五八万,可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明他心情不错:“你你不走了吗?”眼睛里是自以为别人看不出来的期待。

    只有他知道,这个人来了后,他姥有多高兴。当然,他也过得不赖,至少无聊的时候可以偷偷看看那个香喷喷的猫蛋,她可一点儿也不嫌弃他脏,不嫌弃他没爹没娘,他还能偷偷对着她很多很多话。

    安然看向母亲:“妈,我跟您声对不起,以前都是我不懂事,往后余生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

    包淑英老泪纵横,“啥孝敬不孝敬,你不嫌咱们穷就好好待着吧,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猫蛋。”

    “也没人敢欺负她。”铁蛋赶紧接嘴道,还捏了捏黑漆漆脏兮兮的拳头。

    安然“噗嗤”一声乐了,“好不过,能先把洗干净吗铁蛋朋友?”

    他总在外头瞎逛,为了填饱肚子挖土刨垃圾堆就是家常便饭,指甲缝都是黑黑的。安然把睡着

    的猫蛋放炕上,用破了又补过几次的大铁锅烧了一锅水,强行把脏狗铁蛋压到盆里,打着肥皂,给他从头到脚刷了两道。一开始他还害羞,双捂住牛牛,跳得似的。

    “得了吧你,就这么点,我才不稀罕,赶紧转过去,自个儿洗。”

    于是,眼前多了两瓣翘乎乎的屁股。

    马上就满六周岁了,外裤破得不成样子也就罢了,还从没穿过内裤呢。安然想了想,找出一件在安家时穿的汗衫,发挥裁缝的艺,一会儿就给缝成条三角内裤啦!裆部还特意做得宽大些,这样男孩穿着才舒服。

    结果出门一看,好家伙,还在盆里玩水呢!气得安然给他屁股上啪啪两下,一抓起丝瓜络,一拎着他鸡仔似的细胳膊,指甲缝直接用丝瓜络使劲刷,把里头的脏东西刷干净后,哎哟,别,黑是黑点,眼睛是点,可五官挺立体,长大是个帅气的单眼皮男孩哩!

    上辈子安然看见他的时候就挺帅的,听在逃亡路上还被星探邀约去当演员呢。当然,他虽然没文化,但还是知道要低调的,没有走上演绎之路。

    铁蛋一开始不知道那个有点花的三角形三个大洞的东西是个啥,给顶头上,滑稽死了。

    安然回头一看,差点笑死:“宝贝这是内裤啊,给你兜牛牛的。”

    铁蛋脸一红,“你,你叫我啥?”

    安然一愣,这是做阿飘时看别人开玩笑叫习惯了,也不好解释他不是她的“宝贝”,只虎着脸:“快穿上试试,不合适再给你改改。”

    终于有内裤穿啦!铁蛋可就乐疯了,为了低头看牛牛到底有没有被兜住,他屁股撅着腰叉着,两条细腿都走成了o型腿,满院子溜达不算,还跑村口逛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那胸脯挺得可高啦,安然又是差点笑死,“等着吧,过几天我还有个好东西,准能美死你。”

    这世界上还有比一条内裤更美的东西吗?铁蛋不信,除非是两条内裤。

    这不,他又扭着屁股跑炕沿边看猫蛋去了,怎么还不醒鸭,醒了快看看他的新内裤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