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不过,晚上睡觉时又多了个插曲,因为猫蛋在家跟妈妈是睡惯了大床的,随便怎么滚都没事儿。可今晚多了个成年人,即使他已经很努力的缩着身子,不占母女俩的位置,丫头还是觉着自己的床了,“妈妈。”
“怎么啦,宝?”
“妈妈。”丫头趴着,眼睛看着废物老爸,意思是为啥我的床这么,肯定是被他吃掉啦!
安然好笑,“你闺女嫌你占了她的床。”
宋致远再往外缩。
“妈妈,觉觉,啊啊!”他还是吃了她的床,吃了超大一块哟。
“乖,这是爸爸,以后至少半个月都跟咱们睡一张床,先忍忍他,好不好?”
猫蛋似乎是听懂了,滚啊滚,翻啊翻,翻进妈妈怀里,双挂妈妈脖子上,脚脚一勾,挂妈妈腰上,“妈妈。”
“乖,睡觉觉。”
宋致远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她怎么只叫你?”
“不然呢,还要叫你啊,你跟她见过几面?”
好吧,宋致远闭嘴了,彻底。
做假夫妻其实特简单,安然每天只需要兜着孩子出去医院溜达一圈,假模假样取点药,再上国营菜市场买点大骨头啊排骨啥的,回来炖一炖,煮一煮,时不时再出去家属区露个面,就完活了。
而宋致远呢,姚刚趁送家具的时候给夹带了大大两箱资料进来,他就拿着尺子钢笔,一面看一面画,每次安然回来都会特意敲个三长两短。
“安同志,买菜去呐?”走到一楼楼梯口,遇见住他们楼下的赵银花,她是二分厂一个车间组的组长,年纪不大,也才三十出头。
“是的赵姐,你也买菜?”
“哎呀可不是,巧了,家里没酱油了我顺便打半斤。”赵银花走过来,摸了摸猫蛋的脸,“她爸好点儿没?”
“听大夫马上就能走路了,我现在还得去医院给他拿药呢。”
“别急别急,伤筋动骨一百天,慢慢养就是了,只是他当着副厂长,咱们厂里很多事都得找他定夺,其他人让我来问问,他哪天要好点儿,大家伙想来看看他。”赵银花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不知道,你们家宋厂长威严着呢,咱们厂里人都怕他。”
这倒是,没有感情的工作器,又是空降来的,摸不清路数。
安然也很无奈啊,“赵姐你可别为难我了,自从那天吵了一架他到现在还没给我好脸呢,我想想就来气,这么多钱他给他妈就给了,他把我们娘俩当什么了他?”
一瞬间,话题就转移到婆媳矛盾上来,这是所有已婚妇女共同的话题。
赵银花那才叫一个惨,她婆婆五十多岁给瘫了,现在每天跟他们住一起,她上班累死累活,下班还得给她端屎端尿,还得伺候丈夫儿女大概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妇女的写照吧。
俩人来到菜市场,先赶在肉联厂放肉的第一时间各买了半斤肉,只不过赵银花买的是肥膘,安然则是后臀尖,宋致远那位矫情的大工程师不吃肥肉。
“安啊,你认识肉联厂的工作人员吗?”
安然回头看了一圈,“不认识啊,怎么?”
银花拉着她,声道:“我怎么觉着那个女同志一直在看你,还有你闺女啊。”
那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女同志,特别胖,腰腹得有个五六月孕妇那么粗,重重的砍刀“哐当哐当”把骨头剁得贼响安然确定没见过她。
接下来直接去医院,本来就是跟那边医生联系好的,名义是给宋致远的伤药,其实每次取的都是一包祛风渗湿,舒经活络的中药,她给煮了泡脚。
“妈妈。”猫蛋轻轻揪着她的衣服,眼巴巴的看向百货商店的橱窗,嘴巴一努一努的,“妈妈。”
“你家猫蛋知道要糖吃哩!”赵银花笑着,其实自己也偷偷咽了口口水。
冰糖葫芦啊,一个个红通通冰莹莹的,谁受得了哟。
安然买了两串,塞给她一串:“银花姐咱们今儿沾猫蛋的光,也尝尝。”
银花不要,一串也得两角钱呢,够她在食堂买一家子的馒头了。
“我跟猫蛋吃一串儿,她人吃不完,银花姐随意。”她这人爽快,从不扭捏,也不拖泥带水,把签子尖锐那头撇断。
猫蛋现在已经开始吃蛋羹、碎肉稀饭和水果泥了,知道什么味道好吃,刚舔了一口上头冰莹莹的糖浆,整个人就幸福得直闭眼睛,“妈妈,妈妈。”好好吃鸭!
“乖,慢慢吃,外头是甜的,你吃,里头果果是酸的,妈妈吃,好不好?”反正,哪个当妈的没吃过孩子的嘴巴子。
猫蛋还真认真的想了想,“妈妈,嗯嗯”
意思是让妈妈也吃,安然开心极了,轻轻的的舔一口,“妈妈吃了好大好大一口啦,哇哦!好甜呀!”
丫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口口的,舔吧一口,看妈妈一眼,似乎是只要妈妈馋啦,她就全让给妈妈吃。
当然,安然一路上都很注意,谨防签子戳到她的嘴巴,还得担心她不心吞下山楂果果或者籽籽,也没注意赵银花,居然心翼翼的把冰糖葫芦捏到家属区,她们家有俩儿子一闺女,五个山楂果果一人一个,再婆婆一个,丈夫一个,一大家子笑得,跟吃了山珍海味一般。
安然叹口气,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回到宿舍,宋致远正埋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透明镜片后,两只眼睛紧紧的聚焦着,似乎外界怎么样对他压根不会有影响。安然最佩服的就是他这种工作态度,专注,大概是科学家的基本素养。
这样,安然也不好再把孩子扔给他,就放猫蛋在地上自个儿玩,她给缝了一个布熊猫和布兔子,里头塞着软软的棉花,摸上去软和得不得了,这是丫头最近的新宠,抱着能玩一天到晚。
后臀尖怎么吃呢?
当然是炒肉啦!
安然做炒肉不爱用淀粉和蛋清,也没条件用,只把肉切得薄薄的,热油,爆香姜蒜花椒,肉爆炒到七成熟的时候滴几滴酱油上色,再下切成薄片的大葱,没几下,一碗酱红色的,咸鲜可口的炒肉它就出锅了,再配上一碗青菜挂面,一顿饭不就好了吗?
一家三口吃饭,其实真不用弄太多花样的,猫蛋只有一碗稀饭,炒肉撕成细细的肉丝儿,给她泡稀饭里,一碗都是香喷喷的,妈妈喂一口,她嗷呜一口,时不时还得意的看向宋致远:看,我妈妈给我做的饭饭超香哦!
宋致远更心塞了,孩子不叫他爸爸,不跟他亲,不让他占床,现在连吃的也要鄙视他。
当然,他是属于吃啥都能吃,只要不吃辣,他就没意见的人。这半个月不是排骨就是红烧,今天的炒肉,安然原本以为会收获人家个赞许的眼神不,他就是木头一样,边吃还得边看图纸,拿筷子的左,时不时还得拿铅笔,不停的涂涂写写。
神奇的是,等安然喂饱孩子,再自个儿吃饱的时候,俩人居然是同时放碗的。“安然同志,下午厂里会来人,你把药拿出来煮上。”
“这还用你。”安然其实早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每次煮药都挑过道里人多的时候,保证谁都能闻见那股浓浓的中药味。
吃饱喝足的猫蛋,抱着布熊猫很快在新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不知道也就几分钟时间,她的废物爸爸就把一桌子书籍图纸收拾得干干净净,放上专用喝奶碗碗,她的亲亲好妈妈把家里收拾干净,还煮上了臭烘烘的药。
“你好,你就是宋副的家属,安吧?”门口,来了一群人,至少八九个,话的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很斯文,一身笔挺的解放装。
安然只觉脑袋一空,有什么如白驹飞过,火花带闪电的感觉。
但她心理素质不错,心里怎么样不重要,面上还是表现得很平静:“对,请问你们是”
男人似乎是对她的反应很意外,但未表露出来,“你好,我是厂办秘书顾慎言,这是我们党办胡书记,刘厂长,工会杨主席”原来是厂里的各路领导都来探望宋致远,当然是代表二分厂全体职工。
安然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依次跟他们伸过来的握了握,对他们的“辛苦辛苦”,只回“应该的”,只要还做一天夫妻,她照顾他不就是应该的。
胡光墉书记今年才五十岁不到,头发却白了一半,满脸满的老人斑,安然十分诧异。反观刘解放,是二分厂正厂长,也是四十多岁的人,却皮肤光滑,头发浓密。
“宋啊,你躺着,躺着就行,咱们来看你,可不是给你增加负担的。”刘解放一马当先,按住压根就没打算起床的宋致远,:“哎呀这家属来了就是不一样,屋子里也有人气了。”
众人大笑,也没个杯子,安然就用碗给他们倒水喝。
胡光墉看着一碗碗雪白的,透明的白开水,心里很不是滋味,拍了拍宋致远的胳膊,这仿佛是只有他们才懂的信号。安然也不耐烦听一堆子中年男人商业吹捧,把猫蛋搂怀里,到过道上站着。
这间宿舍可真是选得“好”,上下左右都是大马路一样的过道,人来人往,这房子又不隔音,基本上里头啥外头立马就能第一时间听到。有时候夜里遇到下夜班的,走路声直接能把人吵醒,再难睡着,也就猫蛋这样的幼崽还能呼呼大睡吧。
“怎么,不认识我了?”身后忽然传来一把颇有磁性的声音,安然被吓一跳。
男人走过来,看了看猫蛋,“听你结婚了,我一开始还不信,原来真”似惆怅,似叹息。
安然看着他的脸,脑海中自动冒出一些她刻意压抑了两辈子的画面。
这是顾慎言啊,她五十年前的曾经的高中学长。哪怕隔了五十年,安然依然记得他的样貌,他的一言一行。
因为对她来,他还有另一重意义——初恋对象,虽然只是暗恋。
以前的安然,空有一副好皮囊,其实没什么朋友,很自卑,甚至有点自闭,虽然暗恋欣赏她皮囊的男生不少,可真正能入她眼的,也就是顾慎言。
不过,她实在是太自卑了,暗恋两年,没跟人上过十句话。反倒是安雅,经常跟他在一起玩,“慎言哥哥”挂嘴边,交集比她多多了。
安然曾经仔细复盘过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把一好牌打到稀巴烂,大概就是从她代替安雅下乡插队第二年,收到安雅的来信——她带着少女的骄傲与炫耀,她跟慎言哥哥处对象,双方家长很满意,大概等她成年就能结婚了。
现在想来,这不过是女孩的伎俩,可当时的安然信了。并在心灰意冷之下,经人介绍,跟正四处相亲着急结婚的宋知青成了一对。
他们的结合,没有任何惊喜,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一个心如死灰,一个病急乱投医。不过,以安然现在的眼光看,顾慎言只不过是个略为斯文的男孩而已,跟宋致远勉强算一类长相,大概也是当年她没过分反对的原因。
可惜,当年的鹿乱撞,少女怀春,此刻已经没了味道。
“还真是不一样了啊。”顾慎言着,从身后拿出一本红楼梦来,“你毕业前不是想借这本书吗,现在我给你找到了。”
安然下意识就是一躲,这可是一本会惹祸的书,“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什么狗屁少女怀春,保全自己,让自己有会好好的陪闺女长大它不香吗?
“哦?是吗?那你觉着如果给你选择的会,你会选择做黛玉还是宝钗?”
安然觉着这种问题实在是无聊透顶,一面她压根没有这个“如果”,另一面,成年人做什么选择题,她全要!无论黛玉还是宝钗,那都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她要美貌,要爱,要权力,要地位,也非要金钱不是?
“对不起,我不懂你什么。”安然抱着孩子,下楼找赵银花聊天去了,受不了啊,总感觉这个初恋(暗恋)油油的。
上辈子喜欢他,好像还是因为有一次她被许红梅和安雅当众奚落,他挺身而出了几句公道话,的安然就觉着他是人间正义使者的化身。后来又有一次,是下雨天安雅没等她,自个儿先走了,没有雨伞的可怜躲在教室门口哭泣,他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她。
就这么两次交集,让少女安然觉着,他就是她的盖世英雄,她的白马王子。
其实以现在的阅历看,这些“交集”也没任何特别之处,换了其他女孩他也会这么做。安然恨不得穿越回去拍死当年的自己,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怎么眼皮子就这么浅呢?
其实她后来也有过几段“真挚”的不涉及婚姻的感情,见的男人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顾慎言的油腻。这不,明知道她暗恋他,明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孩了还聊这些风花雪月,怎么着,他是想听听她不幸的梨花带雨的衷肠?
对不起,安然不是这种人。
赵银花家人多,东西也多,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房子却显得更,几乎无下脚之处。安然抱着孩子,来都来了,不进去又不像话。
索性银花也是个玲珑人,拎着两把板凳,“走,咱们上院里话去。”
她的女儿刚三岁半,叫枣儿,大大的脑袋,黄黄的头发,“姨姨,妹妹睡着了吗?”
妈妈还没话呢,猫蛋先精神了,一个轱辘翻过来,对着姐姐嘻嘻笑,表示她才没睡着呢,有好玩好吃的别忘了她。
安然很享受让她跟孩子玩耍的时间,就给她放地上,扶着走廊上的木头栏杆,一面带她走路一面跟银花聊天。
“听没,你家宋要去京市呢!”
“啥?啥时候的事儿?”安然心头一突。
“就刚中午,我去找宣传部领资料,他们是在食堂厨房听刘厂长跟人的。”这时候的厂子,几乎都有食堂,而食堂必配备厨房,好肉好菜挑出来专门为厂里招待领导和贵宾,以及重要客户所用。
安然是信的,宣传部经常跟外头接触,不定还真知道点啥,试探道:“那有没是去干嘛,去多久?”
银花拍了拍她背,安慰的意味很浓:“是去学习废钢再利用技术,至少得三个月吧。”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换谁也不好受,你这刚来,他就走,夫妻总这么聚少离多不好,甭管感情有多好,还是得赶紧给猫蛋生个弟弟才是正经再,我听你那老婆婆,也不好惹?”
安然哪里见过她传中的老婆婆哟,两辈子都没见过,宋虹晓二十五岁了也没见过,当然更不可能给猫蛋生弟弟,“去三个月啊,那工资怎么办?”
“肯定照发不误啊,你是家属,只要拿着宋的签章随时都能领着。”
ok,那安然也就放心了。
她恨不得宋致远今天立马就走,这样她就能回海燕去,在城里虽然生活是要方便些,可住宿条件不行,她实在受不了。再加上孩子没个去处,不像在家里,铁蛋牛蛋鸭蛋和糖妞把猫蛋一带,又有老太太帮忙看着,她该干嘛就能干嘛。
在这儿,孩子就是长在她身上的袋鼠。
“咋,你还高兴哩?”赵银花戳了戳她。
“哼,我得提前把他工资取光,省得他又偷偷孝敬他老娘。”
“哎哟安喂,你可真是哈哈哈”赵银花笑得直不起腰,她就喜欢这样泼辣有能耐的媳妇儿,也羡慕不是?
没一会儿,慰问团的领导们走了,安然上去一问,宋致远确认了这个消息,不过神情略为落寞。估摸着是上面有人,怀疑他来二分厂是幌子,故意将计就计把他调离阳城,整个项目他就是最重要的设计师,他不在,项目就得停工。
安然想想他上辈子满头白发的模样,活着时候无人知晓,居无定所,死了名垂千古又如何?一切荣誉,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还挺于心不忍,“这样吧,你跟我实话,你们是不是在进行一项关于二代轻型战的研究?”
“嗖”的一声,安然感觉脸上像被挖了两个洞,而他敏锐、怀疑、震惊的目光,就是两把剑。
他一字一句地问:“谁跟你的?”
安然摇头,“没人跟我,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行。”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明天我就要出发去京市,待会儿姚刚会送你回去。”
“宋致远你脑袋是不是有坑,我现在是在帮你,别人整你,让你走,你就真走啊,你就不想想办法整回去?受了气憋着不怕憋出病吗?”安然气得抚了抚胸口,“再,既然你的任务这么重要,你就更应该迎难而上,与之抗衡,败走他乡算什么男人。”
宋致远喉结上下滚动,“你到底什么意思?”
装,还装!
“我不仅知道你们正在研究第二代轻型战,我还知道你们这次研究不成,只能国家出面向m国购买。”
瞳孔地震!
宋致远一把扣住她腕,“你到底是谁?”
她不是安然,虽然五官面貌还是一模一样的,可他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他跟安然同志的相识普普通通,无惊无喜,就听几个男知青生产队来了个漂亮的姑娘插队,可他从不喜欢背后议论人,更何况是一姑娘。
至于漂不漂亮,他对她的第一印象也不是漂亮,而是胆,懦弱,自卑,一切不太好的性格特点,她都有。其实他挺理解不了的,有多大的委屈会让她每天晚上偷偷哭泣?人不是应该在任何环境下都坚强,勇敢吗?
那一年,09准备把他调回海城继续未完的研究,而部委里的正义之士已经被造反派打得七零八落,最终博弈的结果是,要回海城可以,但他必须接受组织上安排的相亲对象,并与之结婚。
那是个什么样的对象呢?
宋致远已经记不清那个姑娘长什么样了,只知道她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材生:京大化学系本科毕业,日本早稻田大学物理系硕士,熟练掌握四门外语,跆拳道黑带三段妥妥的不是“对象”,而是间谍。
表面上是没亏待他,高材生配高材生,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接的项目有多重要,哪怕泄露一张草稿纸一个符号,对整个项目乃至整个国家军工业的发展,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想回去就只能妥协,不愿妥协就不能回去。
恰好这时导师给他出了个主意——未免以后被安插间谍,先下为强把婚结掉,之后再图回去的事。
对于他来,跟谁结婚很重要,他必须找一个身家清白,和造反派没有瓜葛,智商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的女同志经人介绍,他对胆懦弱的高中毕业生安然很满意。
女同志真是一个好同志,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他曾答应过她:以后两人一起回城,好好生活。
他以为,他的承诺,她是当真的。
没想到他想好好生活,她却只想着跟他离婚!
不,这不是他的妻子。
安然使劲挣了挣,发现压根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瘦巴巴一人,力气还挺大。不过这是因为她正疯狂的试探他的底线,科研就是他的生命,她这么一个又一个炸雷,已经炸得他把她当阶级敌人了。
“你先放开,我不是你的阶级敌人,更不是什么特务间谍,我就是安然。”
宋致远迷茫了,什么样的间谍组织能培养出这样一模一样的人?可以肯定,这个自信、狡猾、泼辣的女同志,绝对不是他的妻子。
可要不是安然吧,她又怎么会那么贴心贴肺的对他们共同的女儿好?不难看出,猫蛋就是她的命根子,她的爱是演不出来的。
安然决定,为了让他少吃点苦头,少走点弯路,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强国梦早点实现,早点摆脱被人掣肘卡脖子的局面,她决定,摊牌了。
“这样跟你吧,我是安然,但又不是以前你认识那个安然。”
宋致远放开她的,但把门窗全给关得死死的,又去不知道哪个旮旯角落摸出一把老式枪,“你最好实话。”
“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我们都只活到四十五岁,那年因为某些原因,我死了,然而我没有投胎转世,而是变成孤魂野鬼游荡在人世间,亲眼见证了华国二十年的沧桑巨变。可以,从现在到99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以后二十年,咱们国家必然站上世界强者的灯塔。”要“上辈子”“投胎转世”,他这种科学至上、科学就是生命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肯定不会相信。
宋致远眉头皱得更深了。国富民强,虽然他内心深处是这么期望的,可事实不是这么进行的,她这些天方夜谭,倒更像是摸透了他的内心,投其所好,诱敌深入。
不,他是久经考验的战士,科研人士,不可能上她的当。
“你别这么阴谋论行不行,你要不信我的话,那咱们就打个赌怎么样?在我的梦里,今年,也就是93年,很快,四月十五号,春季广交会就要开幕,到时候与咱们发展贸易的国家将达到43个。”
宋致远皱眉,今天是四月一号,只有十四天了,可以很快印证,不过
“不过,你要觉着这种贸易交流的消息大多数人都能知道,参加国家和地区数量我可以根据报纸广播推测的话,那我再给你一个一般人不可能知道的:下个月4号,nasa将在肯尼迪宇航中心用土星5号运载火箭发射‘天空实验室’。”
这一下,宋致远眉头不皱了,而是瞳孔地震!
她能这么,证明她懂英文,知道nasa是什么,而她在学校修的外语明明是俄语。
其次,肯尼迪宇航中心和天空实验室,她是如何知道的?这些消息对于现在的华国来,那是必须严密封锁的,哪怕任何一张文件的边角也不可能飞到大洋彼岸来。
最后,发射依靠的是土星5号运载火箭,还尚未成熟的运载火箭,这只有nasa内部高级别官员才可能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安然也不话,对于懂行的人来,光这条就够了。她之所以会知道,那是因为当年他死后,他的文件里就夹着这么几个纸条,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应该是对他来特别重要,或者特别遗憾的节点吧。
当时她只是出于对他的可怜,把内容多看了几遍,死记硬背下来而已,要真问她啥意思,她不知道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安然,梦里这时候我们已经离婚了,孩子跟我,你独自在海城09厂搞科研。”
“所以,这就是你要跟我离婚的原因?”
安然撇嘴,这家伙,哪儿跟哪儿啊,“我要跟你离婚的原因有很多条,以后你会慢慢的发现,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相信我,我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作为天才儿童,天才科学家,宋致远觉着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一个高中毕业的女同志居然可以避免他少走弯路?这不开玩笑嘛!
还是天大的玩笑。只不过他历来没啥大的情绪波动,心里不舒服,面上也看不出来,“你的这些事都太远了,要验证还要等至少一个月,不足以证明。”
“那行,那我就一个最近会发生的”安然想了想,印象中上辈子的这时候,确实会发生一件轰动一时的事儿,而且还就在阳钢二分厂。
而且,时间就在两天后。
“你看着吧,后天夜里会下一场大雨。”
宋致远抬头看天,又看表,“虽然现在还是晴天,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大雨会冲垮二分厂西北角的围墙。”
宋致远回想了一下,其实二分厂的建筑构造就是他参与设计的,围墙内里是钢筋混凝土浇灌,外头砌上砖坯,就是为了防暴力冲撞,故意做的假模样,知道的人不多下雨把围墙冲垮,不可能。
“围墙里头的混凝土钢柱里,会发现一颗三十年前的地雷,那是阳城保卫战期间,从鬼子里收缴来的,带有编号的地雷,根据这条线索,市里会查出一个间谍窝子。”
宋致远越听越有意思,地雷,间谍,她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女同志,从哪儿听来的词汇?
安然不耐烦他总这么看女间谍似的看着她,不爽道:“行了行了,你要不信等着两天后看吧,现在你别烦我了,我要看会儿书。”
她发现,他这儿的书真不少,很多是英文俄文和德文的原装书,居然还有一本警世通言,白话本子她能当看。
“你什么时候看的红楼梦?”他记得婚后有一次,俩人难得撩起看书的事儿,她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完完整整看一遍红楼梦。
安然一顿,看来他是听见她和顾慎言聊天了,“啥时候看,梦里看的。”
“梦里也能真看完了?”他扣了扣指,犹豫道:“那王熙凤”
“别别别,油不油啊你们,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你们讨论情节,也不用试探,爱信不信。”
真是烦死了,这些臭男人以为看本红楼梦就能撩妹了吗?是,书她是很喜欢,看过三遍,可她只想自个儿默默欣赏,独自美丽不好吗?要用诗歌搭讪的文艺青年,他们跟未来某位著名大诗人比起来那就是学生和博士的区别。
她连大诗人的攻势都能抵挡住,他这点三脚猫就跟挠痒痒似的。“我只能告诉你,你的正牌妻子就是我,没换人,也没死。”
此刻的宋致远,愈发肯定她不是他的“妻子”,因为他的妻子胆到听到“王熙凤”的名字就要缩肩膀,搞不好还会掉眼泪,怎么可能是这副女魔头的模样?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他实在无法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与他那胆怯懦的妻子重叠在一起。
或许,答案要等到两天后才能揭晓。
当然,到做到,当天下午安然就要到他的私人印章,去厂里财务室把他本月加接下来三个月的工资全取了。因为拿着厂里让他去京市学习的红头文件和介绍信,出纳也没为难,直接一分不少的给了。
340块可是一笔巨款,安然又存了两百,让猫蛋变成拥有九百块存款的富婆,剩下一百多可以让她们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哼,与其让你孝敬你老娘,我给你取得一分不剩,你用爱发电,用爱孝敬她吧,看她还爱不爱你。
虽然与婆婆素未蒙面,但安然心里已经有预感,那也不是省油灯。她儿子结婚两年了,她不信她这当妈的会不知情,可人偏偏就是装作不知道她这儿媳妇的存在,不闻不问,不彩礼钱,连意思性的见面礼都没有。
欺负她在乡下,一辈子见不着她的面是吧?
好啊,那就看谁本事大,能把宋大工程师的钱先搞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