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3
事情发生的一瞬间,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又很慢,慢到所有人脑海里都出现一句——可惜了。
是的,可惜了这么个出众的选,那样的金属片冲着她飞过去,这必将是一场见血的意外。
这个选还这么年轻,数学功底和应变能力就如此之强,以后不知道得做出什么样的成就。
但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意外总是来得很突然,总是在你最高光最得意的时候来临,打你个措不及有的人已经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可安文野不是啊,她年纪,但她脑袋的运行速度却是旁人的几倍快,况且一直留意着这个倾斜的电扇,早在它即将飞出来的前一刻就有了预判。
只见她身子轻巧地一挪,一歪,一蹲,双抱头
于是,只听“嘭”一声利响,金属片撞击在桌面上,把木制的桌子削铁如泥一般削开一个口子,又反弹在地上,呼啦呼啦打了几个圈,才堪堪停住。
最后,是停在了池上亮二身后不到一毫米的距离。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池上亮二吓得两股战战,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人比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安文野直到听不见声音才站起来,把身边那个吓傻了的考生护着拉开,还用英语安慰人家“别怕”。
众人:该害怕的不是你吗?
不过,看她躲得很敏捷,情绪恢复也很快,更能明这是个了不起的姑娘,不是吗?
很快,就有人来把东西搬走,考试提前结束。这是第一届亚洲杯数学竞赛,也是唯一一次提前结束的考试但冠军名字公布却毫无悬念的一届。
这个叫安文野的女孩用她的行动证明,有些人不仅脑子好使,就是身子也好使,动作敏捷着呢!这事也不知怎么传出去的,一直等候在门口的记者们蜂拥而上,都想采访安文野。
处于风暴中心的野,就淡淡地看了冷汗直流的池上亮二一眼,又看了看天花板,饱含同情的叹口气。如果不换位置,那张被削开口子的桌子,就是他的下场,毫无疑问。
安然在外面听里头出事了,第一反应就——不会是野吧?
本来家长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但詹姆斯帮她情,把她带进来了。
“妈。”野对着她声叫了一声,用嘴型:“我没事儿。”
因为现场还有点混乱,安然离得远,不好过去,但看她神色平静,还活蹦乱跳,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就在原地等着。
顺便,她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注意力集中到跟女儿换座位的池上亮二身上,又看了看天花板,她不信好端端的电扇会掉下来,还好巧不巧没换的时候不掉,一换过去就掉。
安然想了想,刚才在门口也没看见池上两口子,那他们是没来吗?还是去了哪里?
这可是在国外,除了自己出头,没人能为她们讨回公道。一张桌子都能被削开,肉体凡胎谁受得住?一旦野没能躲开,一旦她躲得慢一点安然后背出了冷汗。
但这是国外,算是一个国际社会,泼妇那一套是不行的。安然当立断,过去找到詹姆斯,用不是很肯定的语气:“我看这个电扇是不是有问题?刚才我听一个星期前才检修过的,会这么快就出问题吗?”
其实是瞎掰的,她就是要得模棱两可不清不楚,不然怎么能吊起新闻记者的胃口呢?
不吊起他们的胃口,谁帮她们追查真相呢?
到时候查不出啥也就罢了,就当是意外事件,可要是能查出点东西,那不就有趣了吗?
果然,詹姆斯忙追问:“是谁的?”
安然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工作人员,诶主办方在那儿,我去确认一下,或许是我听错了。”
一个对新闻敏感度极高的记者,绝对是对一资料天然感兴趣的记者,哪里轮得到安然去“确认”呢?詹姆斯话筒一转,拉住主办方一名经理开问。
反正,只要有记者去纠缠,主办方就不可能息事宁人,果然没一会儿经理把主办方负责人请出来,对着镜头确实是最近才检修过,这么快就出事他们也很意外,这事他们一定会仔细彻查。还承诺三天之内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公布事故原因和详细的明。
安然拿准了詹姆斯等人想要大新闻,没大新闻也准备炮制的心态,幽幽来了句:“你们怎么保证调查的公正性?万一是你们的工作失误却被定性为意外,公众又怎么知道你们是否尽力调查了呢?”
“对!这事不简单,必须警方介入!”
“是的,我们只相信警方调查结果。”
主办方本想息事宁人也没用了,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报警处理。
安然搂着野,摸了摸肩膀和胳膊。
“妈,我没事儿,我跑得快。”丫头把怎么看见电扇要飞过来,自己怎么预判它会落在哪个位置,又是怎么闪躲的,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安然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种情形,如果不是反应够快,动作够敏捷的安文野,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那都是至少要见血的。女孩子,万一伤到的是脸蛋怎么办?
想到这儿,安然就疼惜地摸了摸闺女的脸蛋,又软又滑,跟摸在上好的美玉上一般,哪怕不看五官也是顶级的漂亮了。
安然又摸了摸她后脑勺,当年那个疤也没了,头皮很光滑也很平整,要不是亲眼见过,谁敢相信那里居然曾经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呢?为了让这个伤口长好,还剃了个光头那年,也是她反应足够快,才幸免于难。
这真是只猫崽崽啊,这反应简直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
“妈你放心吧,电扇不对劲我一早就发现了,我都防着呢。”姑娘得意地挺了挺胸脯,。
安然一愣,“你早就发现了?”
“嗯呐。”
安然把脸一板,“安文野,妈妈生气了。”
野一脸懵,“怎么了妈妈?”
“你明明已经看见,并且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待在那个位置,你明明可以申请换开,甚至可以把发现的不对劲告诉主办方。”
野低头,抠着指,“我就想看看我的预判对不对。”
嘿,还有理了这孩子!安然心头火起,“预判不预判,那都是有生命危险的,你怎么能拿自己的人身安全来证明自己的预判呢?万一没及时躲开你知道后果吗?”
野是个自信的孩子,从就是。这跟她的鼓励分不开关系,她总是鼓励她去做一些在别的家长眼里看来是冒险或者不靠谱的事儿,即使错了,那也就是一个的教训。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意外一旦降临,后果不是她们能承受的,安然也没能耐替她兜底。
在她兜底能力范围之外的冒险,安然真的生气。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她,她不能再次承受这种痛苦了,掉一根汗毛也不行。
可野也很委屈啊,“明明我可以的,我已经提前算好,我的敏捷程度和”
安然抬,制止了她的辩解,“咱们都闭麦吧,回去冷静地想一想再,行吗?”
再下去,安然怕自己会忍不住冒火从而演变为争吵。
野点头。
于是,拿了第一名本该高兴的场景,母女俩却只是迅速离开考场,走之前看见警察来了,还专门把事发地围起来,飞下来的电扇也作为证物被他们收走了,还有人用梯子支撑着爬上去,给原先挂电扇的地方拍照存证,还叫来负责人员和检修人员询问情况这就没她们啥事儿了。
但愿不是人为,但愿只是意外。
接下来的时间,文篮想出去逛街,安然也不大愿意了,总感觉万一是人为的话,敌人藏在暗处怎么办?鬼知道他们会在什么环节动?也就是野聪明,还知道把自己的抢答器检查再检查,还进行了更换,要是别的孩子不定第一关就吃亏了。
没一会儿,警察来敲门,是需要安文野录一下口供,安然陪着她下楼,到酒店大堂。
其实也很简单,就看见什么什么就行了,不需要加任何润色,也不需要描述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在这一方面野很有经验,因为以前遇到好几次了,那几年逮的间谍还少吗?
倒是她的反应,很是被港城警方夸了几句。
“妈,我咋觉着你跟我妹不对劲呢?”文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别瞎琢磨了,好好休息吧。”安然等着野主动认错,因为这件事很明显是她太过自信,这是犯错。
犯错了就要主动认错,这是安然从对他们的教育,即使气头上不能当场认错,但都闭麦这么久了,反省也够了吧?
可野呢,也是十岁的大女孩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是不愿服软的,就这么直挺挺盘腿坐床上看书。
“嘿,妈你看我妹还生气呢,你咋惹她啦?”
安然觉着,自己真是养了两个棒槌,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火上浇油,的知错不改顽固不化哦不,算是棒槌她爹,她是养了三个棒槌!
“妈,你跟妹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要吃啥喝啥我给你们买回来,啊。”
安然把自己给气得吃不下饭了。
“你也别出去了。”要不是第二天才公布名次和颁发奖品,安然真恨不得连夜回内地,飞书城去。
“我不怕,我有功夫。”他“哈”一声打出一拳,差点把人酒店的墙砸出一个洞来。
安然对棒槌无语了,使劲打了他一把,“死子你别给我惹祸,真砸坏了人家墙可是要赔钱的。”
文篮嘿嘿笑着跑远,“就这么定了哈,妈你们要吃啥?要不还给你们带鱼蛋粉和钵仔糕?”
野想到什么,终于出关了,“哥去看看哪儿有咖啡,我听人这里可以吃咖啡。”她还记得,她很的时候也就三四岁的一天夜里吧,妈妈梦话提到这两个字,她觉着一定是比麦乳精和油渣大包子还好吃的东西,不然妈妈不会做梦都想吃。
“那玩意儿啊,不好吃,就是外国人吃的。”
吃咖啡安然心里暗笑,他们都以为咖啡就跟馒头一样,是用牙齿嚼吧的东西啊。
一笑,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论赌气,就没有能赌过儿女的父母。想起楼底下不远处就有一家咖啡店,反正离得也不远,来都来了就带两只土鳖下去喝两杯吧。
果然,等那几杯灰不溜秋的东西端上来,两只土鳖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真香啊妈,以后咱们有钱了就天天喝咖啡。”
然而,下一秒,文篮差点一口给吐出来,“这也太苦了吧?啥玩意儿?”
就连野,也皱着眉头嫌弃,“香是香,就是苦,还没巧克力好吃,更比不上麦乳精和牛奶。”妈妈果然是个暴龙妈妈,口味也这么“独特”。
安然假装没听到女儿主动示好,也不看她,只看着文篮:“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没错吧?”
她上辈子最后几年喜欢过,后来做了阿飘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喜欢那股苦涩的味道。但她历来奉行的是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她要是一个劲告诉他们咖啡不好喝,不适合咱们华国人的口味,他们还不一定信,可真正尝试过、体验过,不用安然,他们都知道,以后就不嚎了。
不过,咖啡不喜欢,但店里的甜点还不错,很甜很细腻,奶香味浓郁,这是他们从就喜欢的味道。对于两个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来,盘子里连底都盖不严的巴掌大一块甜点还不够塞牙缝呢,安然大一挥,让他们挑想吃啥,吃到饱为止于是,一张桌子摆的全是空盘子。
蛋糕安然还从来没做过,心想既然崽崽们这么爱吃,那回去就给他们做点,宋致远做的简易烤箱,也就只有过生日的时候会烤蛋糕,其它时候都是烤鸡烤鸭烤肉之类的。
吃完看孩子们实在喜欢,而两位随行公安也觉着还行,不是很甜,于是就给打包了几份带回去。走到酒店门口,见到一个老阿婆卖花,有鲜红玫瑰、黄玫瑰、桔梗、向日葵、百合,以及很多满天星,可把安然美死了。
作为女人,她就是爱花,爱珠宝,上辈子的她就很喜欢,尤其玫瑰,黄的粉的都还行,但红玫瑰绝对是她心头好,没有之一。只可惜宋虹晓对花粉过敏,她一直不敢在家里放鲜花。这几年在书城,她时不时路边看见野花都会采两把回家,用洗干净的玻璃罐头瓶插上,虽然看着土是土了点,但也是整个603大院里唯一插花的妇女。
安然问了一下价格,玫瑰居然是论枝卖的,一枝两块港元,吓得咋舌不已——这也太贵了吧!
两块港元相当于她一天工资,这还是干部的工资呢,要是普通工人,那得上两天班才能买得起一枝玫瑰,这啥概念?这物价,真的是港城赚钱港城花,一分别想带回家吗?
直到回到酒店,准备洗漱,安然心里又开始后悔了。她穿越回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玫瑰,石兰省不产玫瑰花,她在省城这么多年就只见过一次鲜活的玫瑰花,那是去年胡文静过生日的时候,严厉安给她送的,听是飞空运来的,不便宜。这时候可不像五十年后到处是花店,在华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缺鲜花。
错过这一次下次想再遇到卖花的,那得再等一二十年吧?
安然挺后悔的,早知道就管它贵不贵,两块就两块,就一枝,仅仅是一枝,也心疼不到哪儿去。
这次最大的感触就是:以前在书城吧,百来块工资已经是真正的站在金字塔端的高工资了,基本的衣食住行真的可以很体面,毕竟不用还房贷车贷不是?可自从来到港城,她发现钱就不是钱,这里啥都贵,对内地来的他们来,这物价太不友好了。
正一面感慨着,一面进“大澡盆子”,忽然门“嘭”一声被关上了,“是文篮出去还是野出去啊?”
外屋不知道是有人回答还是没人回答,安然实在是太累了,这一天到晚的又喜又惊还又气的,尤其是想到一大清早被不好好当数学家偏要当歌星的安文野气醒,晚上要睡觉还在被她气,安然就更累了。
养儿养女,真就是养来讨债的。这俩臭孩子,可快滚蛋吧,上大学去吧,她看着就烦。
安然嘀咕两句,不知不觉就泡了很久,久到她都快睡着了,水也凉了,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对面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人一米六五,不高不矮,骨架纤细,身上没啥赘肉,好看是好看,该细的地方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胸不算很大很挺,但至少还能看,屁股虽然没有蜜桃臀那么漂亮,但至少也是有点点翘的主要是皮肤常年不见天日,雪白中透出成熟女性的光泽,魅力还是有的。
但以她业余养生专家的眼光看,还是太瘦了,这一天天尽是累的。
世界上的女人,有几个是不累的呢?不,不仅女人,男人也一样,活着就得累。
安然也不是伤春悲秋,就是忽然被野气到,有点人间不值得,孩子会离你远去,丈夫会老去,朋友也会慢慢减少,唯有自己,才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
安然决定,得对自己好点了。
抓住仅剩的青春尾巴,把自己拾掇起来,狗屁的省钱,狗屁的赶时间做家务,全他妈见鬼去吧!
刚把衣服穿好,忽然又是“嘭”一声,安文野回来了,吊着腿挪到她跟前,从身后拿出一个东西:“送你,省得你睡不着觉。”
扑鼻的花香,真是沁人心脾。
那是一束鲜红的玫瑰花,不是一朵,不是一捧,是很大很大一束,足有洗脸盆子那么大,三分之一是盛开的,大半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艳丽的光芒。
“妈你快拿着啊,晚上你就放枕头边,闻着香味儿睡得更香,是吧?”省得眼睛都快长花上了。
虽然语气很欠揍,跟粗声粗气又死贫嘴的包文篮有得一拼,可安然却眼眶一热,原来她的舍不得,她的欢喜,臭丫头都看见了。
“死孩子你哪儿来的钱?花了多少买的?”
野露出一口白牙,她就喜欢妈妈骂她死孩子,感觉特来劲:“我没跟老奶奶买,半公里外有个花店,没这么贵,也就几十块钱。”
安然心头松了口气,可几十块也是钱啊,“到底几十?”
“哎呀三十,你不要我就送我哥了啊嘿嘿,这才对嘛,女生就得花来哄。”
安然一把抢过来搂怀里,其实知道这丫头里应该是带着点钱来的。她以前本来就有攒钱的习惯,这两年包淑英和陈六福的医馆开得蒸蒸日上,每次见面都会给她不少,年底还有大红包,要里的钱,她是好几千的。
包文篮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玫瑰花,抱在怀里使劲使劲嗅,“真香!比妈你的雪花膏还香!”
安然是真舍不得折腾啊,怕他粗粗脚把花弄不新鲜了,只敢放在床头柜上,静静地观赏。可观赏着观赏着吧,门铃忽然响了。
文篮正在卫生间刷牙,叼着牙刷和一口白白的牙膏沫子把门打开,“你谁啊?”
门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文篮扒着门,把门一关,只留一条缝,身体还严丝合缝堵住那条缝,“问你话呢,你找谁?”
少年的语气有点凶狠,有点不耐烦,可中年男人却依然面不改色,“你好,请问这里是安然和安文野住的房间吗?”
“你谁啊?”文篮可是跟着严厉安和石万磊混的,别看平时咋咋呼呼,关键时刻很有警惕心,不承认她们是不是住这儿,只问他是谁。
他们话的工夫,安然穿上外衣走到门口,让文篮把门让开,“我就是安然,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人伸:“你好,我叫宋明远。”的是一口有点拗口的海味普通话。
安然一听名字,心头一跳,定睛打量他的眉眼,跟宋致远倒是不怎么像,但跟那个谁,宋清远倒是有点像,尤其是脸型。宋清远是宋母的那种鹅蛋脸,唯独宋致远是有点偏方的,但又不是很方,只是脸蛋棱角有点明显,看着很英气估计是像宋父。
果然,野和文篮也发现了,这个伯伯口音有点像当年来过603的那个坏奶奶,样子长得也像,就是名字也很像,全都直愣愣看着他。
宋明远轻咳一声,很温和地笑道:“你们好,还没正式介绍过我自己,我叫宋明远,是致远的大哥,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姑娘的照片我见过。”
野可不傻,“伯伯在哪儿见过我的照片?”
“你时候,大概一周岁不到的时候吧,你爸爸给你爷爷奶奶寄过照片,我回家的时候见过。”
安然却更疑惑了,野周岁不到应该是92—93年之间,可按照宋致远的法他这俩大哥二哥一直在国外定居,那个时候正是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回得去?
可能是看出她的疑虑,宋明远温声解释:“哦,不是那年看见的,是去年回海城看见的,妈妈孩子跟照片上一样,只是长开了,更漂亮了。”
安然心:就那年闹那么难看,宋老太太还好意思提?她好意思自己被儿子五花大绑送上火车的事吗?保不准又添油加醋哭诉一顿了。但宋明远话有股子真诚劲儿,不像是故意讨好他们才笑的。
当然,经过今天这一遭,安然谁也不信,别他是宋致远的大哥,就是宋致远他爹来了她也不信,所以只是笑了笑:“你好宋先生,孩子累了,我们想休息了。”
你要诉衷肠跟你弟弟诉去,她安然女士对宋家的事不感兴趣。
野跟妈妈一条战线,很礼貌地:“伯伯再见。”
宋明远愣了愣,随即又温和地笑起来:“跟孩子奶奶的一样,弟媳妇果真是个很爽快,很果断的人。”
安然回头,似笑非笑:“老太太的是‘泼妇’吧?”
宋明远哈哈大笑。但音量控制得很好,不至于打扰到其他住客,他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门,也没往里窥探,看得出来是个很有涵养的中年男人,成功人士。
他这一笑,安然还真不好立马转身走了,因为她忽然好奇,这哥俩这几年都在哪儿,“不是听老太太你们去了国外定居吗?”
“二弟还在瑞士,我去年回国了,岳父母在港城,我们也住在这边,偶尔抽时间回一下海城。”完,他伸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坐下来聊聊?”
安然往房间里走,把门开着,将隔壁的公安叫过来守在门口,这才让他坐在外间会客厅的沙发上。
宋明远粗略打量房间,问还住得习惯吗,饮食吃得惯吗,“致远最近忙什么呢,工作顺利吗?”
安然心头一紧,没办法,她现在对凡是打听宋致远工作情况的人,无论男女,无论熟不熟,都有点戒备。“很顺利,不过我好奇的是,宋先生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方便告知一下吗?”
他们来到这边以后除了给宋致远打过报平安电话,按理来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才对。安然并不会因为他看起来好话又是宋致远的大哥就对他客气,他都出国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华国人了,对于不是同胞的人,她理该有戒心。
“海城的李老先生最近也在港城,昨天遇到他们,两老你和孩子也在港城,来参加数学竞赛,我看今天比赛结束了,就冒昧来拜访一下。”
安然这才想起来,他们出发前艾确实过,她爸妈也要来港城探亲,顺便看看能不能把这边的房产处理掉,当时是落亲戚名下的,怕以后年代久远会扯皮,所以先来处理一下。
消息来源暂时没嫌疑了,“宋先生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原来,宋明远以前在德国定居过十几年,做的是械设备进出口生意,也算是大生意了。自从去年回到港城后就一直做服装外贸,当然主要是把港城当作廉价劳动力的输出地,把这里生产制造的服装卖到欧洲国家去。
安然因为自己就是干轻工纺织这一块,倒是来了兴趣,“不知道宋先生是否方便告知,您现在做的服装主要是哪一个类型?”
“大部分童装,少量女装。”
童装啊,安然更感兴趣了,她这次出来,光给孩子买衣服就花了好几百美金,这还是美金的购买力呢,要是换了其它币种,不定数额更大。之所以这点钱花得不是很心疼,那是因为得来也容易。
宋明远看她很感兴趣,于是问:“莫非弟妹也是做服装这一块的?”
“我妈在纺织厂当厂长哟,伯伯,是咱们书城市第二大纺织厂。”野可自豪了,挺着胸脯的样子稚气未脱,一点也不像能把妈妈气到吃不下饭的十岁大女孩。
“哦?是叫什么厂?”
“东风纺织厂。”野嘚吧嘚吧,把妈妈单位具体是干嘛的,成立几年了,平时业绩怎么样都了,因为这些东西她在妈妈书桌上见过。
此时不,更待何时?
宋明远是个生意人,而且是见过世面的生意人,一听东风的规模,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实在的,不大看得上眼,就连海城纺织厂他都觉着就那样吧,更何况是内陆高寒山区的厂,压根不够看。
但他涵养好,还饶有兴致地顺着野的话题问了几句,知道安然在厂里是有话语权的,倒是有点刮目相看。他记得去年回海城的时候母亲还这个弟媳妇“是个毫无见识的泼妇”,“老三被一个泼妇拿捏得死死的,真是给宋家丢人”。
虽然当时他并不赞成,但能让母亲这么贬低的,肯定也不是什么优秀的女人。此时几番来回,他渐渐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貌似是野在跟他聊天,可聊的都是她想知道的,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用,就知道了自己的很多事,而他对她知之甚少。
只能,安文野真是安然的亲闺女,妈妈一个眼神,甚至眼神都不用给,她就能知道妈妈想啥,想听啥。你就吧,让安然怎么能不爱她呢?
气的时候气死,爱的时候也是真爱。
“这样吧,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明天邀请你们参观一下我们的车间,怎么样?”宋明远着,起身递过一张名片。
安然双接过,“谢谢宋先生,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再跟您联络。”她只想在商言商,不想攀扯宋家的亲戚。
果然,宋明远又笑了一下,眼里颇有深意,看来上次母亲和妹妹去把她得罪狠咯。
人都走了,野还在好奇这个伯伯跟爸爸的关系,应该不太好?可伯伯人还好啊,很温和,也很有礼貌,不像那个坏姑姑,只想占他们家便宜。孩子嘛,都喜欢家里多几个对自己家人好的亲戚,妈妈这边没啥亲戚,爸爸那边她长这么大只见过这么一个正常亲戚,安然能想象她会有好感。
“行啦行啦,赶快睡吧,好奇就明天带你们去参观一下这边的工厂,也没白来一趟。”港城的工厂,跟书城市的肯定不一样,她觉着自己这一趟也是来对了。
第二天一早睡了个懒觉,照例是一顿自助早餐后,他们来到考场外,十点半,成绩正式发布,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等候多时。
“嗨,密斯安!”詹姆斯在大声跟他们打招呼。
安然笑着点点头,发现他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自己这儿,而是野。
“安文野朋友你好,你能预测一下自己的成绩吗?”
安文野其实早就算好了,昨天没结束她就知道成绩了,只是她跟宋致远有个一模一样的毛病,就是已经笃定会发生的事,她不会去深究到底会怎样发生,反正只要知道第一名妥了就行。因为这一次的奖金是由亚洲好几个大型企业赞助的,尤其是港日韩这几个发达国家和地区,随便一个企业就能赞助几万甚至十几万美金。
姚老压根没有奖金这回事,安然也不知道,野想起昨天其他选的话,立马拉着妈妈,声而不失激动地:“有奖金呢妈。”
“冠军是一万美金,还有一个全额奖学金的留学会哦。”
安然一愣,“你咋现在才呢?”
野吐吐舌头,“你骂我我给忘了。”
刚开始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拿到冠军,所以也不在意这些身外物,可现在能确定了,那就是她该得的东西,自己的东西怎么能不上心呢?
安然当没听懂她想要得到安慰的“你骂我”,丫头片子还跟我耍心眼呢,激动倒是真的激动,一万美金啊!这是能见光的钱啊!
后面那个啥全奖留学会,她倒是没放心上,因为她并不想让闺女出国留学,目前国内的高等教育已经逐渐恢复生,以后只会越来越好,更何况数学这一块还有姚老坐镇,去了国外还能有比姚老好的老师吗?每个礼拜一天灶开着,师兄们都是国内有名的数学系教授,或者数学家,真犯不着背井离乡。
“密斯安,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让你的女儿来我们国家留学吗?她获得的可是麻省理工的全额奖学金,你知道这在我们国家有多难得到吗?”
安然一愣,麻省理工?别的她不一定知道,但这个嘛,确实是世界名校,她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
“麻省理工的数学系世界排名第一,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安然心内有点激动,但面上一点也不表现出来,“哦,我们考虑一下。”
接下来,毫无意外的,第一届亚洲杯数学竞赛冠军花落华国,在昨天之前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这个国家刚结束的浩劫谁都知道,都以为它的数学体系完蛋了,后继无人了,谁知道还能派出六个选来?这六个选里,出了一个冠军,一个第八名,一个第十三名。
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冠军的奖杯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女孩给捧走了!
冠军安文野的第一个采访会被詹姆斯抢到了,她看着黑洞洞的摄影,倒是一点也不胆怯,她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对于语速很快的英语口语,她反应很快,就像是事先已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当然,免不了还是有孩童的天真与懵懂。
当记者问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的时候,她居然俏皮地:“把好消息告诉我爸。”
“你的父亲对你的成绩会满意吗?”
“还行吧。”这是真话,因为分数在爸爸眼里只有两种,非满分和满分。至于冠军,只要不是满分拿到的冠军,那就是矮子里拔高个,还行吧。
众人大惊,纷纷同情起这个可怜的考试器:“你的父亲对你要求很严格吗?你会因为考不好而被体罚吗?”
安文野一脸愕然:“什么?我爸爸对我要求不严格啊。”只要我开心就好。
“那为什么这么好的成绩他还觉得是一般呢?莫非你的父亲比你还优秀?他不是工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