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孟先生长什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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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舞台上的乌克兰乐队,从唱歌改成唱品了,一唱一和有板有眼,不得不感叹他们入乡随俗之造诣高深。而神奇的孟先生,还没出现。果然这就是上流社会人士的特权,爱摆宴就摆宴,爱迟到就迟到。我们不仅管不着,还得老老实实按时来赴宴,老老实实坐位置上等着。

    这顿饭吃得够窝囊够繁琐的。

    祝昶问我刚才去哪里了,我去了趟厕所。

    “这么久?”

    我:“酒店那么大,找个厕所都得花去十几分钟了吧。”

    他又问:“你端着一盘吃的去厕所?”

    我愣了愣,一拍桌子:“怎么啦,不行?”

    祝昶再无话可讲,可能成功被我恶心到。

    加泰猝不及防来了句:“你刚才在海边上厕所?”

    祝昶忍不住“噗嗤”。

    我:“……”

    轮到我再无话可讲。

    这俩不愧是好兄弟,一唱一和给我挖坑让我跳。舞台上唱品的,都没他俩配合得好。

    孟先生的助理坐不大住了,搁下咖啡杯,嘀咕了一句:“什么爱豆组合,饭桌上屎尿臭屁的……”很快他用一个饱嗝掩盖掉这句话。

    02

    我盯着一桌再无食欲的美食,等着那位摆大谱还死活不出现的孟先生,想起现在指不定仍站在海边吹风的韶洸。

    韶洸啊,韶洸。虽然我连他姓什么都忘了,但我深深地记着这个人,因我和他相识在最好的年华。最好的年华,是不容易被人忘记的。所以在最好的年华中出现的人,沾了时光的光,也不容易被忘记了。

    还记得那时的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在海外随便哪个不重要的欧美国家读书的悠闲少爷。我记性不好,最近才记起那个不重要的地方是美国洛杉矶,便感觉比印象里还要更不重要。

    我同班同学、后来的同桌韶洸,一个平平无奇的穷子。平日话不多,和他什么,他只是笑。闲日不是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就是泡在教室看书,再不然泡在操场上看书。

    书,他的生命之光。

    有一次,我问他:“韶洸,你为什么那么爱看书?”

    他眼中有光:“因为知识能改变命运啊。”

    我点头:“懂了,《哈利波特》是能改变你命运的知识。”

    看见他每日废寝忘食沉浸在《哈利波特》中学习魔法,连我都有点被这份可贵的努力感染到。

    我跟韶洸起初还没做同桌时,没那么熟。同班同学偶尔能上几句话,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能上话的同学。

    拉近我们关系距离的,是两三个同样从中国来的学生。

    那日,那几个家里挖到矿的暴发富家庭出身的学生,在操场上篮球。也许是篮球还解不了他们的乏,于是他们便将视线,放在努力学习魔法的韶洸身上。

    韶洸学习成绩好,招人嫉妒是在所难免的。

    他们故意将篮球扔过去,问他在这里装什么爱读书的样子,笑他是只能靠读书改变命运的穷鬼。

    韶洸温和地淡笑,不生气不发火。一句反驳的话也不,像块任人欺凌但悠然自得的鱼肉。

    那些人更气了,越骂越来劲。笑他平日过得多穷,猜测他家里人是不是靠出卖身体来供他读书的。

    不远处练吉他的我,着实忍不下去。主要是忍不了领头的公鸭嗓,老是扰我弹奏的旋律。

    而今想来,我弹奏水准如此不好,那个公鸭嗓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二话不,将一颗滚到脚边的足球,猛踢向那个公鸭嗓。公鸭嗓的腿被足球狠狠撞了一下,恼火地扭过头看罪魁祸首。

    看到是在学校有一定地位的我,他想发的火微微憋住了。

    我咧嘴角冷笑:“共产主义国家的人,在这里嘲笑无产阶级生活,崇尚起资本主义来。你没病吧?”

    现在想想,那是我这辈子的最有水平的话。一句话充分运用了我的历史知识、政治知识和语文知识。

    公鸭嗓可能是没基础常识来跟我争辩,也可能是不想明面跟我起冲突,瞪了我几眼,和他的跟班们继续篮球了。

    第二天,我因左脚先踏进教室,而被老师罚站走廊。

    那天,公鸭嗓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讥笑道:“我们现在是在资本主义国家读书,傻子!”

    韶洸当时在教室里看着。他默默望了我几分钟,拿着一本书走出来,也站在我身旁。

    我正算做一套伸展运动拉伸我的腿,看到他走来,奇怪道:“你也因左脚先踏进教室被老师罚站了?”

    韶洸摇摇头。

    “右脚。”

    我以为那个公鸭嗓起码能春风得意一整个学期,谁知第二个星期,他便被迫退学。

    校长让他退学的理由是:他两脚一起跳进教室。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他是得罪了更有钱有地位的人,被人背后整了。

    我唏嘘不已,这就是用资本败资本吧。

    03

    “各位等久了啊,孟先生刚才有点事儿,现在要过来了。”孟先生的助理接完一通电话后,跟我们。

    我们老董心里窝火,面上却表现得随性:“不紧要不紧要,你让孟先生忙先啦。”

    他不标准以及语序颠倒的普通话,常让我们半懵半懂。

    助理给舞台边的员工示意了一下,员工便上去请乐队结束表演。

    没有身材姣好的乌克兰美女可以看,经纪人的表情瞬间沮丧起来,重重叹出一口气。

    坐在我身旁的逐雾声问我:“瞬洺哥,孟先生长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我略感疲惫地揉着眉头,“可能是个秃顶啤酒肚老头子吧。”这是资本家的经典形象。

    这时,脚步声和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们齐齐转过头。

    我慢慢睁大双眼。

    现实扇来的几巴掌朝我脸上啪啪咣咣地,得飞速又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