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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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之时涴洗局大院被晾起的衣服随风飘动, 在这寂静的夜晚竟显得有一丝诡异。

    水清涟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来到这层层叠叠的衣服间,准确的找到自己白天所晾的帛黑色衣服,脸上的怨恨之色再次浮现而出,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药粉全部均匀的撒在了衣服上。

    做完这些水清涟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而又阴毒的笑,她在涴洗局中耳目闭塞,至今都还以为陛下所宠之人是那个害她进了涴洗局的顾长卿,而这药粉通过皮肤吸收定能要了那人的命。

    *

    逸影睁开眼, 窗外的光反射出银白色,一如既往的每日醒来主人早就起床上朝去了。

    逸影慢慢起身,听到动静的内侍在门外恭敬道:“大人可是醒了?”

    逸影“嗯”了一声, 内侍开门与手捧衣物和洗漱用品的宫女鱼贯而入。

    逸影本不喜欢人伺候,池暝更不喜欢有宫女近逸影的身,但池暝又不可能时刻陪在逸影身边,逸影肚子大了一个人不方便, 池暝只好找了一个太监照顾逸影的饮食起居。

    太监名叫福子,清秀机灵,看到逸影挺着肚子却从未露出过惊讶之色, 尽心尽力的照顾好自己的主子, 池暝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不多话, 又有眼力的劲儿。

    “奴才为大人穿衣。”

    “好。”

    逸影从不为难这些宫人,自己起身走过去伸开双手让福子方便为他穿戴。

    福子拿起宫女手里的帛黑色衣服套在逸影身上, 逸影看着衣服却从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是哪来的?”

    裳衣坊的效率那么高吗,这么快就把衣服做出来了。

    福子轻笑道:“是陛下怕大人冷着,让裳衣坊紧赶慢赶的先赶出了这么一件。”

    闻言逸影心底像是一股暖流划过,脸上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

    “下雪了?”

    门外正下着雪,给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可不是吗, 这可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呢,雪不大,大人等会可要去看看?”

    “嗯,好。”

    福子给逸影穿戴完毕,帛黑色的宽松大袍,绣着金色暗纹,领子上是一圈灰色的毛茸茸的狐狸毛,乍一看去和池暝的龙袍有几分相似。

    逸影穿着这衣服感觉无比的沉重,这沉重倒不是来自于衣服上的,而是来自于心理上的,通过这件衣服逸影感受到了主人对他的爱和在乎,像这件暖和的袍子一样让他全身上下都是暖烘烘的。

    “奴才去给大人传早饭。”

    “去吧。”

    宫女跟着福子一起走了出去,逸影也出了门,站在屋檐下看天上飘落的雪花。

    雪下的实在太,不知道下了多久才给地面铺了一层白,院子里主人为他做的秋千孤零零的在随风轻轻摇晃。

    逸影抬步慢慢的走到秋千旁坐了上去,以前做影卫时春夏秋冬,下雪下雨对他来只是过客,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停下脚步去欣赏雪的洁白,雨的芬芳,甚至他都快要忘了下雨时该是什么味道。

    而现在他可以惬意的坐在主人为他做的秋千上,静静的听风看雪,让逸影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也可以过的如此安逸。

    福子传完早膳回来便看到逸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淋雪,虽然雪势不大但哪能让娇贵的主子就这么干淋着,连个撑伞之人都没有,万一要是有个好歹他们都别想活了。

    福子也不管路面滑不滑,蹬蹬的跑到逸影跟前着急的道:“祖宗哎,您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其他人呢?怎么也不知道给您撑把伞。”

    逸影不在意道:“无事,是我自己想要看雪。”

    福子扶着逸影往屋内走:“看雪也得撑把伞是不,这万一您要是着凉陛下又该心疼了。”

    逸影笑笑没话,就这么一会他的手已经开始冰凉,福子赶紧拿来一个手炉让逸影揣着坐到饭桌前。

    池暝不在逸影一人用的简单,吃过早饭福子便撑起伞陪逸影随意走走,看看外面的雪景。

    雪下的不大谈不上多壮观好看,但这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也是逸影真正停下脚步看到的第一场雪,其心境比任何一场壮丽的雪景都要来的有意义。

    “不知道主人现在在干什么。”

    逸影这句像是随意出的话,福子听到却认真的答道:“陛下现在末央殿面见大臣呢,听镇国大将军奉命攻鲜卑接连胜仗,陛下正和大臣们商议要怎么处置鲜卑人呢。”

    逸影此刻走的也有些累了,他突然想去看看主人,便和福子往末央殿走去。

    池暝还在和大臣谈话,逸影自不会去扰,而是和福子进了偏殿等候,偏殿的宫人端来了热茶点心和暖碳后便又恭敬的退下了,逸影一人也不觉得无聊,这种等待主人的感觉反而让他乐在其中。

    一炷香的时间后,大臣们陆续从末央殿走出,内侍连忙进去禀报陛下道,首领大人正在偏殿等候。

    池暝闻言忙起身去往偏殿,福子行了个礼后有眼色的退出了殿外等候,将空间留给两位主子。

    池暝急步过去坐到逸影身旁:“你怎么过来了?”

    逸影有些不好意思道:“属下就是想来看看主人。”

    池暝无奈:“看来我得把你时刻放在身边才能安心,冷不冷?”

    池暝两手包裹住逸影的双手,想要给人暖暖。

    “属下不冷,属下拿了手炉的,倒是主人的手比属下的还凉。”

    逸影皱眉,末央殿应该有暖碳才对,主人的手怎么还那么凉,逸影反包住主人的双手凑近自己嘴边呼气。

    池暝看着人认真的模样笑了起来:“回去逸再好好给朕暖暖。”

    好好暖是怎么暖?他现在也可以暖,逸影不明所以的望向主人,却被主人眼底不怀好意的笑惹红了脸。

    “现在是白天,主人莫要拿属下开玩笑。”

    池暝笑意更深了,捧住逸影的脸在人唇上亲了两口:“首领大人敢从未在白天干过此等事?”

    逸影的脸顿时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为什么主人这种事的语气也能像和他在谈论什么国家大事一样,主人想要他可不会分时间,最近的一次便是在秋千上,不仅是光天化日,还幕天席地。

    “还是逸迫不及待的想在此处?”

    化身成流氓的皇帝咄咄逼人,欺负忠心听话的属下,直要把人逗的面红耳赤才肯罢休。

    逸影明知道主人此话是在逗他,却还是忍不住脸红,头都快要低到腿间了。

    “主人不要在逗属下了。”

    逸影声嘟囔,声音听着有些可怜。

    池暝噗呲一笑,摸摸人的脑袋:“好了不逗你了,快抬头,头都快要磕到地上了。”

    听到这逸影又是一阵羞愤,抬起头气鼓鼓的看向主人,却换来脸上被主人一通揉捏。

    现在逸影的脸已经不是羞红的了,而是被揉红的,更加可怜兮兮的了。

    “唔……”

    逸影忽然表情痛苦的捂着肚子,身子跟着就要倒下去。

    池暝被吓了一跳慌忙将人接住搂进怀里,急道:“逸,你怎么了!”

    逸影躺在主人怀里,脸色瞬间苍白:“肚,肚子疼,主人……孩子……”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流出,逸影又疼又慌,像是生命中最终的东西在他身体里慢慢流失。

    池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敢耽搁片刻,抱起逸影出了偏殿命人赶紧去叫沈秋琛,自己则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往寝宫赶去。

    *

    伺候在乾明宫的下人包括福子在内,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个。

    沈秋琛听到是逸影出了事后,让影九施展轻功带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此刻正在床边给逸影诊治。

    池暝脸色铁青着,暂时没有心思问罪,同样守在逸影床边担心的看着。

    沈秋琛把完脉喂给了逸影一颗药丸,又用银针分别扎在逸影两只手腕上,就连隆起的肚子被扎了几针。

    池暝看的直皱眉头,要不是他足够信任沈秋琛的医术,定不会放心让人如此对待逸。

    而逸影就算昏迷,昏的也十分不安稳,当银针扎进肚子时,逸影本能的觉得危险身体挣扎着想要逃离,想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池暝一遍遍抚摸着逸影的脸庞和发顶安抚道:“逸别动,乖,秋琛正在救你和孩子,别怕,没事的。”

    这样的安抚十分有用逸影立马安静了下来,只是眉头却一直皱着,看上去非常痛苦。

    此时影九端来了药,沈秋琛接过药对池暝道:“陛下扶逸影起来。”

    池暝慢慢将逸影扶起靠在自己怀里,沈秋琛刚想要给逸影喂药,池暝却接过药碗道:朕来吧。”

    喂过药后逸影的眉头竟舒展开来,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池暝将人重新放到床上躺好后才问沈秋琛道:“怎么样?”

    “还好逸影内力深厚,身子底子好,又医治的及时孩子才能保住。”

    沈秋琛心有余悸,虽然他之前暗示过池暝要逸影将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但这并不代表沈秋琛就真的希望看到逸影流产。

    池暝的脸色缓和了些许,但在望向跪着的宫人时,眼中的冷意足可冰封三尺。

    “,首领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陛下每出一个字宫人心中便是一颤,竟是哆哆嗦嗦的没一个人敢吭声。

    福子知道陛下的耐心有限,若再不出声他们全都只有死,于是壮起胆子开口道:

    “陛下,大人除了用了早膳便什么没吃,早膳也是奴才亲自盯着的,然后大人想去看陛下奴才便陪着去了,末央殿的点心大人也不曾吃过。”

    那便奇怪了,福子是池暝亲自千挑万选的信任之人,早膳既有他盯着就不可能会有人趁机下毒。

    “在仔细想想,首领当真除了早膳什么都没吃?”

    福子颤抖着身体连连扣头:“是是,奴才记得清清楚楚,大人真的什么都没吃。”

    沈秋琛见多识广,听到这便觉不对,立马走过去拿起逸影今日穿过的衣服凑在鼻间闻了闻。

    学医之人对药材的嗅觉都十分灵敏,沈秋琛只闻了一下便脸色大变。

    “是千枯粉!”

    沈秋琛又在衣服上的其他地方嗅了嗅,同样都有千枯粉的味道。

    池暝忙问:“那是什么。”

    “千枯粉是剧毒药,无需吃下,只是渗透皮肤便能让人中毒而亡。”

    池暝脸色跟着大变,沈秋琛又道:“陛下别担心,逸影是药人百毒不侵,只是千枯粉中有一味药材是麝香,所以才会导致逸影险些产。”

    听到这话池暝的怒火并没有消下去,他夺过衣服紧紧的抓在手机显然已是愤怒到极点。

    “裴然!”

    禁军统领裴然应声而进,跪在池暝面前:“属下在!”

    池暝将衣服扔给裴然,声音冰冷刺骨:“去查这衣服上的毒是谁下的,查不到你也不用活着来见朕了!”

    裴然暗自心惊,心道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当下也不敢耽搁,连忙领命而去,临走前沈秋琛给了裴然一颗解药,防止衣服上的毒影响到他。

    “殿下……”

    “逸?”

    听到声音的池暝连忙来到逸影身边,却没听清逸影喊的什么。

    “殿下……”

    逸影又轻轻呢喃了一声,这一次池暝却听清楚了。

    逸在喊殿下。

    逸在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