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永远不会明白

A+A-

    楚渡君看着明芙鱼, 嘴角含99Z.L笑道:“阿鱼妹妹,我们好久未见,去水榭旁的凉亭坐一会儿吧, 那里清凉。”

    上次匆匆一面,明芙鱼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想了想, 便点了点头, 水榭那里视线开阔,距离其他人不远不近,两人坐在那里, 别人可以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却听不到他们什么,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明芙鱼给楚老夫人和王夫人请过安后,跟楚渡君一起去了水榭旁的凉亭。

    卢冰婵和卢浮儿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眼中忍不住闪过浓厚的妒忌。

    卢浮儿使劲跺了跺脚,气恼不已,她咬牙道:“姐!楚渡君怎么对明芙鱼那么热情,我们看中的高枝不会让明芙鱼攀了吧?”

    卢冰婵眸色阴沉,冷冷道:“这可是楚家, 楚渡君是楚家的嫡二公子,难道还能娶一个商户之女做正妻么?你用用脑子好好想想, 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其他贵女。”

    她嘴里虽然这样着, 心里却总觉得没底。

    卢浮儿直言道:“可明芙鱼现在是二叔的继女, 出去也是官家姐,她娘又是诰命夫人,好像也不比我们差啊?”

    她们虽然有卢平远这个厉害的大伯, 但她们的父亲官职并不高,母亲更没有什么头衔,真论起来,她们的身份的确没比明芙鱼高到哪里去。

    卢冰婵神色黯了黯,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声音低沉道:“那就想办法让大家看看她有多卑劣,像你刚才的,她进了凤凰窝也当不了凤凰!”

    卢浮儿使劲点头,瞬间忘了刚才跟卢冰婵抢楚渡君的事,跟她一起同仇敌忾起来。

    明芙鱼和楚渡君坐在水榭旁,水榭清凉,连带着这里也煦风阵阵,夹杂着淡淡的荷花香。

    楚渡君给明芙鱼倒了一杯茶,紧张地端到她面前,“阿鱼妹妹……喝、喝茶。”

    明芙鱼看了他一眼,笑容温婉,“话还磕巴?没有按照我的练习么。”

    楚渡君愣了一下,“我、我不磕巴。”

    他忍不住失笑,挠了挠头,深呼吸了一下,无奈道:“我就是一看到你就觉得紧张,只在你面前磕巴。”

    明芙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趣道:“我很吓人吗?”

    楚渡君使劲摇了摇头,一副紧张的模样,“不吓人,一点也不吓人。”

    明芙鱼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唇边的弧度扩大,眼角眉梢都沾了点笑意。

    楚渡君忍不住跟着笑了笑,目光落在明芙鱼的面上,定睛细看明芙鱼额上的那朵红梅,却渐渐蹙起了眉心,红梅娇艳欲滴,但红梅下的肌肤却泛着微微的红,似乎被什么硬物撞击过一样,这朵红梅应该就是为了遮挡这片红印。

    他垂眸望去,明芙鱼的手背上有着几道血色划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楚渡君一下子拧紧了眉心,沉默了一会儿,担心问:“你在卢家是不是过得不好?99Z.L”

    明芙鱼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手上的那些细的伤,今天早她走的太过匆忙,没注意到这些伤口,幸好手腕上的指痕不明显,应该看不出是被人握紧手腕造成的。

    明芙鱼不动声色地缩了缩手腕,涩声道:“还好。”

    楚渡君依旧皱着眉心,紧张道:“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有,卢平远现在的权势不容窥,楚家已经帮她很多了,她不能让楚渡君再为了她跟卢忒发生矛盾,卢平远现在最想除掉的应该就是三大世家,她不能让卢平远有这个机会找楚家的麻烦。

    两人稍微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大昭虽然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但他们毕竟男女有别,不宜在一处单独待太久。

    卢浮儿一直偷偷看着他们,早就已经气得眼冒火星,见明芙鱼回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开口:“呦!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能直接嫁进楚家给二公子做妾了。”

    明芙鱼以卢家姐的身份而来,自然被安排跟她们坐在一处,明芙鱼在卢浮儿旁边盈盈坐下,对她微笑道:“想在这里吵架么?反正我没想过要嫁入高门,也没想过要融入贵女的圈子里,不用维持什么淑女闺秀形象,倒是不介意跟你在这里吵。”

    卢浮儿气的闷哼一声,却不敢真的跟明芙鱼在这里吵架,她压低声音撇嘴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

    “你再多一句,我立刻把杯里的水泼你脸上。”

    “……”卢浮儿霎时闭嘴,气得拽了拽卢冰婵的衣襟,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

    卢冰婵淡淡看了明芙鱼一眼,心中也是窝火,却更不敢在这个场合招惹明芙鱼,免得她真的不管不顾大声嚷嚷起来。

    卢冰婵和卢浮儿安静下来,明芙鱼没人扰,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饭,用过饭后,她看到桌子上有桂花糖,便拿起来吃了一颗,桂花味道绵软甘甜,她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楚渡君坐在主位上,看到她吃桂花糖,眼睛忍不住亮了亮,也拿起一颗桂花糖吃了起来。

    王夫人留意到他的动作,揶揄道:“昨天知道人要来,没用我吩咐,你就迫不及待的让管家在菜单里添了桂花糖,倒是上心。”

    楚渡君脸颊微微红了红,看着远处的明芙鱼,像鼓足勇气一样道:“娘,我、我喜欢……”

    “住嘴。”王夫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微微冷了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再话。”

    楚渡君泄气地耷拉起身体,委委屈屈道:“娘……你不是最疼我和哥哥了么,我喜欢的,你应该也喜欢啊。”

    “我喜欢没用,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了算,还有你祖母和你爹爹,甚至是你兄长。”王夫人看着还没长大的儿子,苦口婆心道:“你现在年纪,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你现在只考虑自己是99Z.L否喜欢,只看重感情,将来呢?将来你一旦更注重仕途,忽而想娶一位高门女子呢,如果到时候你一旦反悔,受伤害的会是人家姑娘,你是楚家二公子,当然不怕什么,兴之所至便可以做决定,但你要想清楚人家姑娘能否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如果我考虑清楚了呢?”楚渡君目光希翼地看着母亲,“我会仔细的、郑重的、认真的去考虑,绝不反悔,等我考虑清楚,母亲会支持我吗?”

    王夫人笑了一下,面容没有刚才那么严肃,微笑道:“渡君,你该庆幸你是次子,上面还有一个兄长给你顶着,你不用背负那么多东西,也不用为家族做什么,可以自由的享受父母给你的宠爱。”

    楚渡君眼睛亮了亮,“也就是只要我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你们就会同意?”

    王夫人但笑不语。

    “就知道娘疼我。”楚渡君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神色放松。

    大家用过饭后,各自洗漱净手,跟楚老夫人一起来到花园饮茶,与卢府不同,这里处处能感觉到大家族的规矩,一切井井有序,吃过茶点后,各自依次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楚老夫人面容慈祥,脸上带着笑容,看到什么礼物都眉开眼笑,确实是真心喜欢这些辈们。

    卢冰婵送了一幅自己绣的锦丝屏风,屏风上绣着一个花瓶和一柄玉如意,寓意平安如意,针法细腻,图案喜庆,旁边还绣了两行祝寿的诗词,楚老夫人看过之后,含笑点了点头,对这幅屏风甚是喜欢,夸奖了几句。

    卢冰婵也顺势展示了自己不凡的绣工,惹得贵女们纷纷传看,出了一把风头,她不由心情大好,神色间有几分得意。

    卢浮儿送了一对金玉手镯,虽然不出彩,但也没出什么过错,应该是精心挑选过的。

    轮到明芙鱼,卢冰婵和卢浮儿对看一眼,不由微微笑了笑。

    她们心里都清楚明芙鱼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她既没有银子去买贵重的东西,也没有时间去准备,她们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明芙鱼出丑。

    明芙鱼不知她们的心思,款步上前,将锦盒捧了上来。

    她还不待话,卢冰婵就突然走了出来,站到她身侧,对楚老夫人福了福,柔声道:“请老夫人见谅,阿鱼妹妹身世凄苦,可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她唱白脸,卢浮儿就出来唱黑脸。

    卢浮儿也走过来,扬着嗓门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妹妹命不好,她本来是商户的女儿,虽然比不上我们身份尊贵,但家里也是不愁吃穿,可惜她亲爹早早就死了,不过她娘争气!她娘虽然是寡妇,但不知道怎么认识了我二叔,竟然让我二叔对其一片痴心,不顾我祖母反对,八抬大轿将她娶进了门,不过命不好还是命不好,还没洞房呢,我二叔就驾鹤西去了!99Z.L我这妹妹现在又成了孤女,她虽然占了我们卢家的便宜有幸来这里给楚老夫人拜寿,但身份地位毕竟不同,难免有些家子气,不懂规矩,诸位千万别跟她计较,她无论拿出什么寿礼来,大家给我们点面子,别笑话她。”

    她虽然得冠冕堂皇,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能听得出她们表面上是维护,其实是在暗讽明芙鱼。

    楚渡君变了面色,直接就想站起来。

    王夫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阿鱼如果什么事都需要你来保护,就没有能力嫁到我们家,她如果无法应付这样的场面,就算嫁进来了,也坐不住楚家二夫人的位置。”

    楚渡君犹豫了一下,只得坐了回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王夫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别担心,你祖母向来会看人,她老人家心中有数。”

    楚渡君稍微放心了一点,只是仍然担心地望着明芙鱼。

    贵女们刚才看到楚渡君对明芙鱼态度热络,心中早就已经有些不悦,现在听到卢冰婵和卢浮儿的话,不由暗自偷笑,讥讽地看向明芙鱼。

    明芙鱼心里叹息一声,还好谢岿然早就把她的脸皮练厚了,否则这样的场合,她还真会觉得犹如芒刺在背,有几分窘迫。

    她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面色不变道:“两位姐姐不必阴阳怪气,我爹是明伯庸,我娘是沈十娘,这些事不用你们反复提醒,我自己也会记在心里,这从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娘跟我爹是三书六聘,我娘跟二爷也是明媒正娶,我光明正大的出生,清清白白的做爹娘的女儿,今日也堂堂正正来做楚家的宾客,不惧被谁笑话。”

    明芙鱼一段话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看起来大大方方,倒比卢冰婵和卢浮儿更像大家姐。

    楚渡君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激动拍手道:“得好!”

    王夫人满意的笑了笑,看着卢冰婵和卢浮儿,神色微冷地开口:“我那日相邀卢家三位姐,只是碰巧遇上,正好看阿鱼姑娘合眼缘,便随口邀约罢了,不存在阿鱼姑娘占谁家便宜的事,如果真论谁占了谁的便宜,也应该是二位姑娘占了阿鱼姑娘的便宜。”

    卢冰婵和卢浮儿忍不住慌乱起来,脸色发青,王夫人面上带笑,可她的一席话像抽了她们一巴掌一样,让她们难堪。

    “明伯庸……”在座的一位贵女想了想,忽然道:“是不是那位长安第一富商明伯庸?我记得长安有很多明家商号,以前周围闹饥荒的时候,明家还派送过粮食。”

    大家回忆起来,忍不住七嘴八舌的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明家啊,我以前总在明号买胭脂水粉,他家的胭脂水粉比别的商铺漂亮,可惜后来被一把火烧了,店铺重开之后里面卖的东西差了一大截,我就再未去过了。”

    “我也总喜欢在明号的绸缎铺买绸缎,那里的绸缎样式99Z.L极为新颖,每次做出来的裙子都很漂亮。”

    “明号还有不少铺子呢,米粉铺、酒楼、香料铺……锦绣街南那个过道上几乎都是明家的铺子。”

    ……

    卢冰婵和卢浮儿听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们以前只知道明芙鱼的亲爹是个商人,她们见明芙鱼和沈十娘平时手里没什么银子,便以为明芙鱼的亲爹可能只是什么商贩,一直没当回事,从来没想过他会是什么长安第一富商。

    一名贵女忍不住好奇问:“明姐,明号现在卖的东西为何跟以前差那么多?生意好像也一落千丈了,以前门庭若市,现在我看都没什么人光顾”

    明芙鱼微怔了一下,她回长安之后,一直没去明家的铺子看过,不知道里面的货品跟以前有多少差距,也不知道生意如何。

    她如实回答道:“商铺现在由二叔做主,我也不太清楚。”

    贵女点了点头,同情道:“我之前听明家发生了变故,好像是明家家主去世后,弟弟欺负嫂子和侄女孤苦无依,把家产都抢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贵女们纷纷气愤难平,她们跟明芙鱼本来就没什么仇怨,早将刚才的那点不甘和妒忌忘得一干二净,忍不住同情起明芙鱼。

    “明姑娘节哀顺变,明老板是好人,你和你娘一定会有福报的。”

    “明号老板既然换了人,以后我再也不光顾了,等明姑娘你什么时候将家产夺回来,我再去光顾。”

    “我也不去了,我让姐妹们都不要去了。”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卢冰婵和卢浮儿站在明芙鱼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楚渡君看向卢冰婵和卢浮儿,开口道:“二位姑娘刚才不知道卢二爷跟二夫人是怎么认识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是我和兄长介绍他们认识的。”

    沈十娘和明芙鱼曾经被贼匪抓过的事不方便出来,会于名声有损,所以他只能简单概括,免得再生出其他祸端。

    明芙鱼感激于他的细心,不由抬头对他缓缓笑了笑,楚渡君面颊一红,瞬间话又想磕巴起来了。

    卢冰婵和卢浮儿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渊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她们本来想暗指沈十娘勾引了卢传韫,却被当事人当场戳穿,她们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像被人当众了几巴掌一样,嘴唇颤抖,半个字也不出来。

    明芙鱼走到楚老夫人面前,将锦盒双手奉上。

    楚老夫人含笑将锦盒开,拿出里面的画轴,一点点展开,看过之后笑道:“是仙鹤图,画的真好,我很喜欢。”

    明芙鱼莞尔,“仙鹤有长寿之意,阿鱼祝老夫人松鹤长春、福寿绵长。”

    “乖。”楚老夫人拿着画看了又看,唇畔含笑,当真是一幅喜爱至极的模样。

    卢浮儿面露不甘,眼睛转了一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夹枪带棍地开口道:“明芙鱼,你只送这么99Z.L一幅普普通通的画,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卢冰婵抿了抿干涩的唇,故意道:“浮儿,你别这么,也许这幅画是阿鱼妹妹亲手画的呢。”

    楚老夫人不由好奇地看向明芙鱼,明芙鱼轻轻摇头,实话实道:“老夫人,这幅画并非阿鱼新手所画。”

    楚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笑意还变得更深,轻轻点了点头。

    卢冰婵却不肯放过明芙鱼,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妹妹你跟我一样,是亲手为老夫人准备的贺礼呢。”

    明芙鱼转眸看她,“你是你刚才所送的屏风是你亲手所绣?”

    “当然。”卢冰婵看向楚老夫人,浅笑道:“那扇屏风正是冰婵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可是……”明芙鱼声音不疾不徐,“……我们不是前日才知道要来楚府祝寿吗?而且我们昨日才从浮图寺下山回到府里的,你哪来的时间准备屏风?”

    卢冰婵面色微变,气急败坏道:“屏风是我以前所绣,是……是我绣来做嫁妆的!”

    她露出羞涩的神情,意有所指地看了楚渡君一眼,羞羞答答道:“我本来是绣来准备做嫁妆的,知道要来楚府给老夫人做寿之后不敢怠慢,千挑万选,选中了这扇屏风来做礼物。”

    明芙鱼闻言轻轻笑了笑,弯着唇角道:“既然是绣来做嫁妆的,为何屏风上却绣着祝寿的贺词?”

    卢冰婵一下子变了面色,抬头看向明芙鱼,心思千回百转,瞬间明白过来,明芙鱼刚才分明是故意引诱她多,她得越多错的越多!

    她昨天冥思苦想,才想出要用绣品做礼物,既不俗气又能凸显她秀外慧中的气质,她只吩咐丫鬟去买一幅寓意吉祥的屏风,根本没仔细看,不知道上面竟然有贺词!

    众人瞬间了然,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变得鄙夷起来,楚老夫人的神色也淡了淡。

    卢冰婵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目光。

    她知道,她今日丢尽了脸面,以后想要融入贵女里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楚老夫人淡淡道:“我岁数大了,不在乎那些身外物,叫大家来只是想热闹热闹,不需要多么金贵的礼物,只需要一片真心即可。”

    卢冰婵和卢浮儿窘迫地低下头去,一时之间无颜见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起来。

    明芙鱼抬眸道:“老夫人,阿鱼虽然不擅长作画,却会弹琴,不如阿鱼给您弹奏一曲可好?”

    楚家于她有恩,今日又真诚待她,她只送一幅画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只想聊表心意。

    楚老夫人自然欣然应允。

    王夫人很快就命人搬来一张古琴,楚老夫人兴致勃勃地望着明芙鱼,大家也好奇的看着她。

    明芙鱼在古琴旁坐下,看着楚老夫人微微一笑,青葱般的指尖压在琴弦上,微微拂动,四处寂静,悦耳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开。

    她的骨笛虽然只学会一半,琴技却是从练习,99Z.L十分熟练,她不用去想,手指便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她选了一首清雅的曲子,琴声随着她的指尖时而高扬,时而低转,婉约流淌,如潺潺流水一般,让人听了便觉心中敞亮,如置身于九霄云外。

    大家不自觉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楚渡君的眼神尤为明亮,灼灼落在明芙鱼的身上,半分也不肯离开。

    明芙鱼姿态怡然的坐在那里,裙摆坠地,微垂着的眼睫纤长浓密,美眸中带着潋滟的璀璨,光华流转,额上的红梅烨烨生辉,让人不自觉被吸引其中。

    一曲终了,楚渡君还未回过神来,愣愣看着明芙鱼,直到大家掌声响起,他才动了动,在人潮中望着明芙鱼,脸颊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想他已经很确定心中的答案了。

    大家忍不住被明芙鱼的琴技惊艳,就连卢冰婵和卢浮儿也震惊不已,她们一直以为明芙鱼一无是处,却没想到她不差大家闺秀分毫,甚至更为优越。

    明芙鱼起了头之后,贵女们都来的兴致,纷纷表演起各自的才艺,场面热闹不已,楚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只有卢冰婵和卢浮儿格格不入的坐在那里,根本不敢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觉得度日如年。

    大家表演完已经日落黄昏,楚老夫人极为热情,留大家在府里用过了晚饭,宴席才散了。

    来到楚府门口,明芙鱼刚想上马车,就被卢浮儿一把推了下去,恶声恶气道:“你今天让我们丢尽了脸面!还敢跟我们一同乘车回去?你自己走回去吧!”

    卢冰婵在旁边冷冰冰看了明芙鱼一眼,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明芙鱼踉跄着站稳,看着马车走远。

    楚渡君远远跑过来,愤愤不平道:“卢家这两位姑娘实在是无礼!她们平时也这么欺负你吗?”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楚渡君叹息一声,叫来马车,“我送你回去,我们不用她们的马车!以后你有事就找我,我的马车随叫随到。”

    明芙鱼被他幼稚的语气逗笑了,无奈上了马车,楚渡君跟在她后面,也赶紧笑嘻嘻钻了进去。

    卢青玉在路上看到卢家的马车,知道楚府的宴席应该已经散场了,他加快速度赶过来,走到拐角,看到明芙鱼含笑上了楚渡君的马车。

    他神色一黯,微微勒紧手里的缰绳。

    他目送着马车从自己面前经过,神色阴沉,冰冷而讥讽的扯了下嘴角,马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跑来接明芙鱼,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愤而离去一样,这样的情绪让他感到陌生且不喜。

    卢府门外,楚渡君看着明芙鱼走进去,忍不住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低声喃喃:“阿鱼,等我。”

    夜冷风高,府中寂静,明芙鱼走在青石径上,路旁挂着一个个灯笼,将地面照得很亮,灯笼摇摇曳曳,明芙鱼不自觉想起了昨夜的事,心中有些后怕,微微加快99Z.L了脚步。

    每当回到卢府,她便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一想到卢忒,更觉得恶心。

    她想了想,换了方向,决定今晚去沈十娘房里住一夜。

    沈十娘的屋子在前院,有护卫在夜里巡逻,不像后院那样寂静且人烟稀少,而且屋子里还有丫鬟伺候,比她住的地方安全很多,卢忒应该不敢造次。

    至于以后,只能从长计议,她必须想个办法,绝了卢忒的心思。

    明芙鱼跨过月门,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一个麻袋迎头兜下,贼人将她套在麻袋里,抱起来就跑。

    她忍不住尖叫出声,挣扎起来。

    贼人跌跌撞撞地抱着她左拐右拐,明芙鱼能感觉出贼人没有出府,她还在卢府里,可是一直没有人救她,大家就像听不到她的叫声一样。

    等麻袋解开,明芙鱼重见光明,就见卢忒坐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石凳上,眼睛放光地看着她。

    一名厮走到他旁边,手里拿起一盏灯笼,刚才应该就是这名厮将明芙鱼抓了过来。

    明芙鱼坐在地上,警惕的望向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荒凉的院落,地上都是杂草,她旁边是一处水池,池水发臭,里面连一条鱼都没有,应该是卢府哪个角落没人住的院子。

    卢忒应该喝了不少酒,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壶,他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签,正剔着牙,“我听你今天去楚府了?昨天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原来是瞧不起我这个瘸子,不愿意攀我这个高枝,想去攀楚渡君那个高枝?”

    明芙鱼蹙眉,“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卢忒嘴里喷着浓厚的酒气,眼神比昨夜还要凶狠,嘲讽道:“你不会以为你能被楚家挑中吧?你也不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份!你配吗?你连我这个瘸子都配不上!”

    明芙鱼仔细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迟疑道:“你是……楚家今天是想给楚渡君选妻?”

    “你不知道?”卢忒扔掉手里的竹签,一步步朝明芙鱼走了过来,“今日的宴席,表面上是给楚老夫人祝寿,其实是在给楚家公子选娘子,楚家大公子没去,自然就只给楚二公子选了。”

    明芙鱼目露诧异,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告诉过她,楚家今日的宴席是要给楚渡君挑选未来夫人,这就难怪贵女们看她的神色有些奇怪。

    卢忒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站在她面前,低头量着她,笑道:“美人,这么看着你,我忽然觉得你有些眼熟,你我们是不是上辈子见过?”

    明芙鱼冷笑一声:“确实见过。”

    “什么时候见过?”卢忒还以为她在跟自己调情,一下子兴奋起来。

    “我当时还得了卢公子一块宝贝玉,可惜现在玉佩不在我手里,不然卢公子还能再看一眼。”明芙鱼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卢忒眼睛一眯,他活了这么多年,向来都是他拿别人的东西,只有一次是99Z.L他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了去!

    他瞬间想起了谢岿然,想起了那个让他从恨到大的谢岿然!

    他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明芙鱼,在原地走了几步,终于忆起谢岿然当年总带在身边的那个丫头。

    他指着明芙鱼,气得手指颤抖,“你你你……是那个鸡骨头?!”

    明芙鱼悠悠一笑。

    显然两人都想起了当年那个滑稽的画面。

    卢忒到现在想起来还气得胸口疼。

    厮偷偷看了看他们,听不懂他们在什么。

    卢忒拿起一个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恶狠狠的看着明芙鱼,“当年的仇我可一直记着呢!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想起前尘旧恨,现在相比起得到明芙鱼,他更想出一口气!

    他直接朝明芙鱼扑了过来。

    明芙鱼凶狠的看着他,像不要命一样跟他扭在一起。

    厮想过来帮忙,卢忒粗喘着气道:“不许过来,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她!”

    卢忒用力按着明芙鱼的手臂,明芙鱼想张嘴咬他,可看着他那副恶心样又下不去嘴。

    “卢忒,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虽然跟现在一样恶心,但至少还有的救,现在的你已经是无可救药!”

    卢忒用力的按着她的手臂,冷冷笑了一声:“我无可救药?你还是先找个人来救你吧!你今天就别想从我的手里逃出去!我非得老老实实让你听话不可!”

    明芙鱼咬紧牙关掰着他的手指,狠声道:“今日我就算拼死也不会让你碰我,就算我丢了性命,谢岿然也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她相信,谢岿然回来后一定不会放过卢忒,哪怕那样的场景她看不到也没关系。

    卢忒面色一沉,一巴掌扇在明芙鱼的脸上,明芙鱼的乌发散开,落在池水里,“谢岿然早就丢了世子之位,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谢世子!他当年像只过街老鼠一样,狼狈离开长安,不定这辈子都不敢回来了!你还敢跟我提他?我堂堂丞相嫡长子何惧之有!”

    “他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他就是一只过街老鼠!等我看到他,非去踩上几脚不可!”

    明芙鱼面色猛地沉了下去,她瞪着卢忒,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力气,她抬起头猛地撞向卢忒。

    卢忒昨天被她撞过,看到她的额头就条件反射地后退。

    明芙鱼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来,一个翻身将卢忒压了下去,用力把卢忒按进旁边的脏水池里,卢忒手里的酒壶摔落在地,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灌了一嘴脏水。

    “卢忒,你不配诋毁谢岿然!”

    旁边的厮看傻了眼,反应过来连忙爬了上去,嘴唇哆嗦着,“阿鱼姐,您快松开手,这可是大公子啊!被大夫人知道了,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明芙鱼一动未动,坚决没有放手,她用力按着卢忒,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卢忒喝酒喝的五迷三道,根本就挣脱不开,厮99Z.L想去扒开明芙鱼的手,又怕明芙鱼一个用力将卢忒按死了,他刚才得了卢忒的命令,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插手,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直到卢忒面色青紫,眼睛开始翻白眼,眼瞅着要没气了,明芙鱼才一把将他从水里掀了出来,扔到地上。

    卢忒出气多入气少的躺在地上,用力喘息着,一句话也不出来。

    厮连忙去扶他,不断给他拍着胸口,惊慌喊道:“大少爷,您没事吧?您可不要吓的呀!”

    卢忒粗喘了一会儿气,一脚踹开厮,他躺在地上,气急败坏地瞪向明芙鱼,怒不可遏道:“你怎么敢!”

    明芙鱼发丝散乱,衣衫脏污,形容狼狈地坐在地上,目光却坚定锋利,“你若再敢诋毁谢岿然,我下次还敢!”

    卢忒怒道:“这次是我大意,你以为你真的伤得了我么!”

    明芙鱼眸中戾气四溢,哼笑一声:“除非你能让人时刻护着你,永远不要落单,否则我定不饶你!”

    卢忒愣住,明芙鱼长得瘦瘦,发丝上还在淌着水,明明看起来极为柔弱,可他看着明芙鱼那双乌黑漆亮的眸子,却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卢忒颤声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明芙鱼站起身,将湿发捋到耳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娘好歹也是诰命夫人,你还敢杀了我不成?你若不敢杀我,那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伤我一次,我就以牙还牙一次,你骂谢岿然一次,我就跟你拼命一次!”

    明芙鱼目光冰冷如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卢忒错愕地看着她,神色难以置信。

    明芙鱼走出院落,一转头正看到倚在墙上的卢青玉。

    卢青玉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旁观着她的狼狈和崩溃。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模样,声音不辨喜怒,“你何必如此?他谢岿然一句,你便这样不顾一切,不过是让人发现你的软肋罢了。”

    明芙鱼眼神冰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卢青玉眸色暗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明白,你争来这一时长短有何用?卢忒多一句或者少一句,谢岿然远在边关根本就听不到,也影响不到他,他不但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你在受苦都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招来无尽祸患,倒不如忍一时之气。”

    “就像你对你母亲那样?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对她受到的伤害和侮辱冷眼旁观,这就是你的理智吗?”明芙鱼今夜已经被逼到了极处,她凝视着卢青玉的眼睛,神色中透着一丝少见的疯狂。

    卢青玉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他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像裂开了一样,用力抓紧明芙鱼的手腕,“我娘受的委屈,我总有一天会给她讨回来!等她成了人上人,将他们一一踩在脚下,岂不快活?”

    明99Z.L芙鱼悲悯的看着他,“卢青玉,不是所有事都能权衡利弊,用理智来判断的,人有感情就会有冲动,不可能事事都衡量清楚再去做。”明芙鱼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你的聪明和冷静,我永远也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