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各自的理想与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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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律目不转睛地望了他好一会儿,声音很轻地问:“可是,我们不是盟友吗?”

    姜醒嘴唇张了张,没有声音出来, 喉咙滚了滚,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无比坚决:“反正,你不要管我了。”

    裴律就又问:“你要抛下我啊?”

    看起来是裴律在帮姜醒的忙,为姜醒忙前忙后殚精竭虑,但只有裴律自己知道不是。

    不是姜醒需要依附裴律去维权,而是裴律需要姜醒在他身后去跟这个他看不惯的世界做抗争。

    姜醒的对手或许只是方旭叶逸们,但裴律的对面是一些更庞大、更根深蒂固、更难以撼动的东西,比如不公正的交易规则,比如腐败苛冗的管理制度,比如陈旧迂古的创新机制等等等等,裴律在这套框架的禁锢之下生存得异常苦痛,竭力挣扎企图摆脱这种违背原则、良知和底线的窒息,所以他总把姜醒当成氧气,当成离公平、真理和理想最近的地方。

    他们一起熬过很多个漫长的黑夜,一起度过了很多个闷热的黄昏,一起经历了无数场夏天的暴雨,还没有一起等到破晓黎明,他的真理和正义现在对他,反正你不要管我了。

    裴律垂下眼晴,把手从姜醒的怀里抽出来,声音很轻地告诉他:“姜醒,你这样,让我觉得比当时胃里抽痛不断被人灌冷酒还难受。”

    姜醒被他吓到了,这真的是非常严重、诛心的话,他连忙去把裴律的手抓回来按在自己心口紧紧拽着,人也缩回他身边,嘴唇抖着:“我、我不了,你不要痛。”

    裴律平时人很好,但坏的时候也可以很坏,他似乎是要对方牢牢记住这种痛,所以并没有回抱他,反而露出一种罕见的无情和冷酷,以此作为惩罚,姜醒就执着地去拿他的手抱住自己。

    他语气更低更颤,重复请求:“裴律,你不要痛。”

    “我刚才错了,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这些话了。”

    姜醒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裴律几乎要心软,但他还是要姜醒紧紧记住一件事——如果他想撇开裴律,裴律就会真的受到很深的伤害。

    他把姜醒放在了很高的位置。

    姜醒是裴律的理想与真理。

    如果姜醒本人无法割舍自己的真理与理想,那裴律也无法割舍。

    姜醒不愿意放弃自己的,那凭什么要裴律放弃,裴律也要坚持捍卫和守护自己想要的。

    裴律知道自己很恶劣,也知道姜醒一定会上钩,他算计了自己的理想与真理,并将最终得到他。

    姜醒迟迟得不到回应,惶惶恐恐地抓着他的衣襟晃了晃:“裴律?”

    裴律低头与他对视,目光幽深复杂,在姜醒忐忑紧张的十几秒后,裴律才又重新伸手回抱住了他。

    姜醒好像得到了原谅一样整个人松懈下来,软趴趴窝在裴律怀里,有气无力地祈求:“我再不这种话,你也不要再生病。”

    “好,” 裴律做出了保证:“我不生病。” 那种笃定好像祸福忧喜生老病死他能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抱了很久姜醒也没有放手,裴律只好:“太晚了,让黎升送你回去。”

    姜醒尖下巴抵在裴律肩上,手把他的衣领子抓得巴巴皱:“我今晚不回去,明天陪你做复查。”

    “不用,这里没有陪床,你睡不好。”

    “没事,我趴在你床边就可以。” 这样离裴律还更近一些。

    “……” 裴律无奈拍拍他的后脑勺,“我爸和梁番他们也知道了,明天过来。”

    姜醒若是被看到,一切都功亏一篑。

    “我在天亮之前离开,不会让他们看到。” 姜醒的表情、姜醒的语气、姜醒的眼睛都在表达着他真的很舍不得、放不下裴律,像一只被抛弃的街边狗,眼睛巴巴,祈求主人不要将它赶走。

    裴律心里忽然划过一丝心酸,这种偷偷摸摸见面的日子还要让姜醒过多久呢?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苦中作乐开起玩笑:“天亮之前就离开?你以为你是灰姑娘吗?”

    “……” 姜醒为了留下来,连这个都不计较了,“你是就是吧。”

    “……” 裴律只好挪开一点,拍拍另一半床,“那你上来睡,待会儿医生来巡房你自己跟他解释。”

    “好的,我自己和他解释,” 姜醒乖乖地睡在另一边,手臂碰着裴律的,他不敢牵手,所以很轻地摸了下对方的手背,过了好一会儿,他:“裴律。”

    “你不要总是这么担心我。”

    “实验我会好好做,证据我会好好整理,饭我也会好好吃。” 这是这些天裴律对他得最多的话,让他什么也不要操心。

    所以,姜醒:“我希望你对自己也好一点。”

    姜醒听黎升裴律今晚甚至不想住院,不想输液,不想浪费时间检查,吃个药就算完了,他觉得很心疼、很心痛:“好好检查,好好调养。”

    “等你出了院,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东西完完整整分门别类地交到你手上,保证不出一丝纰漏。”

    “我们之前都很着急,太急了,实验成果、正义啊公平啊科学啊清白啊这些是很重要,很崇高,值得我们为此去努力,但是我妈妈,这个世界上有比那些更重要的东西。”

    “你知道是什么吗?”

    裴律反手握住了他想牵又不敢牵、不安分的手。

    姜醒就得寸进尺把脚也伸过去,碰他的:“对于他们来,更重要的是我的生命,我的健康。”

    他轻轻转过头,很深又很温柔地看着裴律的眼睛:“那你知道,对于我来,更重要的是什么吗?”

    裴律觉得自己嗓子好像着了火,很哑:“是什么?”

    姜醒对他很缓地眨了眨眼睛,又转回头,眼睫一闭,悠悠:“你这么聪明,自己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