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A+A-

    苏吟的咄咄逼人,让她渐……

    包厢自带了卫生间, 穿过隐秘的过道,它就藏在古朴的门帘背后。

    不同于包厢的豪华,它静谧的别致, 高山流水的古乐穿门入耳,淡淡的檀木香味四溢零散。

    陆漫漫心神宁静了不少, 此刻正悠闲的伏在洗手台等着水龙头感应出水。

    流水伴着嗒嗒的高跟鞋磨在地面的声音缓缓流出, 陆漫漫抬头, 鎏金边框的镜子里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低下头,专心肥皂,并不算主动跟对方招呼。

    待她洗净手再次抬头的时候, 镜子里的苏吟正对着镜子检查妆容,她的脸在吊灯的映照下分外妖娆。

    陆漫漫算离开,不想与这个人周旋。

    谁料苏吟漫不经心地开口话了:"我真的很想共情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天生声线尖细,此刻带上刻意的娇媚倒更显出别有用心的挖苦。

    卫生间就两个人,用不着指桑骂槐,陆漫漫心知肚明。

    她从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苏总,我倒是跟你想法不一,相比不计后果, 我更讨厌一颦一笑都带目的,把步步为营成深思熟虑的做派。"

    苏吟停下研究妆容的动作, 双手撑在台面上,笑了:"你倒是伶牙俐齿, 只是不知道你的丈夫, 看到自己口中温柔贤惠的娇妻张牙舞爪的样子心中作何感想?"

    她侧头,收敛笑容,显出不悦:"不过, 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跟你嘴仗的心情。"

    "但愿。"陆漫漫也转过身来,与她正面交锋,不卑不亢。

    "你让修远辞退我,实在有够幼稚。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客户被莫瑾玉带走了一大半,如果现在他再失去我的帮助,一定会腹背受敌,分身乏术。"

    苏吟逼近她:"你明白公司对他的意义吗?"

    "我想你误会了,我从不插手他工作上的事情。"陆漫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些,但依旧挺直背脊:"而且,苏总是不是忧虑过度了,我跟他才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没理由唆使他做不利于公司的事情。我只是相信他并且尊重他做的一切决定而已。"99Z.L

    "你是在跟我炫耀梁修远有多在乎你吗?"

    陆漫漫也笑了:"看来,苏总真的很喜欢擅自揣测别人的想法。只是对不起,我更喜欢基于事实本身出发,看来,我们终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先回包厢了,你自便。"

    罢,她甩干净手上残留的水渍,迈开腿算离开。

    苏吟跨步上前拦住她:"梁太太喜欢事实本身,这很好,所以我跟你的丈夫在一起生活过五年的这个事实,不知道你的丈夫有跟你细细交代,还只是一带而过?"

    苏吟的咄咄逼人,让她渐渐有些恼火:"所以呢?你想什么?"

    苏吟甩干手中的水,这一场拉锯战中,她准确的抓住了压低对方气势的地方,自然不愿意放弃乘胜追击的快感:"梁太太,我跟您丈夫在一起的五年里,你的丈夫也曾极尽温柔的待我,年少时的情感之所以难忘,是因为它足够简单,我们一无所有,但眼里只有喜欢的那个人。"

    苏吟撑在洗手台上的手慢慢放松下来,有那么一刻,她好像陷入了美好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片刻,她缓过神来:"不像现在,爱情也罢,婚姻也罢,都逃不过权衡利弊,我不相信,跟梁修远在一起的日子里,你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成熟,他的理性,背后到底藏了多少年轻时的疯狂跟冲动,还是你甘愿掩耳盗铃般活在被人爱情的光辉阴影之下?但我看上去,你并不是一个擅长甘于的人。"

    陆漫漫甩开她的桎梏:"苏姐,你不用为了激怒我,把自己置身回忆不愿意醒来,我奉劝你,勇敢的承认遗憾是常态,不然你这样偏执下去,大概率最后你只能带着你自认为美好的回忆给心里医生听了。"

    苏吟彻底被激怒,但脸上依然带着淡笑,眉眼之间洋溢着不怀好意:"审己度人啊梁太太,你现在不也在做假设吗?你在心里已经笃定了梁修远对我没有半点回忆了。可是,真的如此吗?鲜衣怒马的少时光,你确定他能过水无痕?"

    陆漫漫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她很想据理力争,奈何找不到强有力的理由,她的确对丈夫的过去一无所知。

    "你不妨直接问我。"

    就在气氛胶着的时候,梁修远掀开门帘,声音由远及近,捡起了陆漫漫的手足无措:"苏吟,你的对,过去的确无法泯灭,我至今都很感谢你曾经的陪伴。但……"

    他停了一下,尾音拉的好长,待与陆漫漫默契的交换眼神后,才接上:"可是过去,它已经被现实覆盖了,我跟漫漫组建了家庭,我们都同样希望你能幸福。"

    苏吟笑了,是那种堪比山河日落崩塌于前的绝望,周围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纱,框不住她这个局外人。

    久别重逢,她确实有很多问题,还未问出口,但看着深爱的男人藏不住对另一个女人的关切时,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苏吟99Z.L忍不住颤抖,眼泪下来的那一刻,她算破釜沉舟,慢而悠的道:"梁修远,分手同年你拿到了奥体项目,凭你的资质,你真的以为你得到了公平竞争的机会吗?"

    苏吟单手抹去眼下泪,语气苍凉又悲哀:"我以为我的牺牲,起码能换来在你心中的一席之地。"她又是一笑,池边龙头残存的水滴在洁白的池面上,落过痕迹:"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绝情。"

    苏吟话音刚落,陆漫漫下意识的观察梁修远,他看上去并没有乱了阵脚,除了因为不安而不受控来回翻滚的喉结。

    可她还是明白了,苏吟重锤出击,终究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了。

    梁修远淡然的重回晚宴现场,刚刚的一场厮杀就像是一场梦。

    陆漫漫也如梦初醒,怅然若失落座,晚宴现场份外热闹,酒过三巡,大家早已挣脱了因为陌生带来的距离感,开始放开自我。

    女员工三两成群,凑在一起高谈阔论,孩子教育以及夫妻关系。

    男同志举着酒杯,陷进了觥筹交错中,纸醉金迷大抵不过如此。

    梁修远不时应付着员工热情的恭维,在众星拱月的气氛中渐渐恍惚,多年前,他一无是处的时候,也曾像他们一样低眉顺眼,谄媚的讨好别人。

    往事依旧,仿佛清明的就在昨日。

    他晃着杯中白水,抬眼看见不远处苏吟坐过的座位空空荡荡,时间就像黑白无常,终究会拿着法杖跟铁链向你锁魂。

    他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曾经与自己羁绊多年的女人了。

    那年,大学毕业后,他跟莫瑾玉依旧坚定的走在创业的道路上,初入社会,要想拿项目,他们只得不停的参与投标。

    那天,他拿着被毙掉的标书再一次坐在行政大楼前的台阶上,艳阳高照的晴天里他如一潭死水。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被晒晕的时候,身边有人给他递过来一瓶水。

    他转身,苏吟干净年轻的脸庞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里,心里,生活里。

    那些年里,他们经历了创业的艰辛喜悦,尝遍了生活中的未知迷惘。

    公司步入正轨的初期,他想安定下来。

    但苏吟推脱了:"再等等,反正你又跑不掉。"

    那几年,她的野心甚至比他更甚,这让梁修远觉得,他们明明相拥却好像隔得很远,生活被一个又一个项目吞噬,贪婪放肆的毫无底线。

    公司业绩第一次破亿,苏吟靠在他怀里,站在苏城最豪华的酒店套房里,跟他开起了玩笑:"我们结婚吧,修远。"

    那时候,犹豫迟疑的变成了他。

    后来,公司开始转型,关键时刻,焦头烂额的他们接到了奥体的项目。

    那天,苏吟跟莫瑾玉都喝醉了,独留他一人半醉不醉,苏吟也像今天这般在他面前流泪:"修远,我们分手吧。"

    他以为只是醉话,哪知后来,苏吟真的走了,生活中,她裹走了所有的行李,工作中,她飘飘99Z.L然空降到朗杰。

    那时候,对婚姻的迟疑不足以让他坦然接受相恋多年的女友骤然离开,所以他一下子慌了,挽留沟通,尝试各种办法都被她无情的拒之门外,兵荒马乱中,他终于相信他们的确被时间消耗了。

    再后来,他忙着走出来,一直都没有好好思考苏吟的离开,现在想来确实疑点重重。

    他揉了揉鼻梁,身旁的陆漫漫自然的站在他身后,替他揉着发麻的头皮。

    "累了?"陆漫漫轻柔的关切从他的耳廓漫进心窝。

    三年后,机缘巧合,他遇到了现在的妻子,从见色起意到后来的蓄谋已久。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所以一马平川,不费吹灰之力携手迈入了人生的下一段旅程。

    这些年里,过去的感情就好比逛街看重的一件衬衫,它被别人预订后,你怅然若失,后来,别人退货了,导购联系你让你去取,你看着它的样子却怎么也不再要了。

    很多时候,过了那股劲儿,也就算了。